我们家的牧场是经历几代人经营的大牧场。我的老哥哥肯尼思70岁,人们叫他肯尼思老爹;我母亲92岁,大家叫她老奶奶。虽然他们都上了年纪,但依然在为农场做力所能及的工作。可以这么说,在他们的帮助下,我们家的牛个个棒极了。
去年冬天,一头母牛生下一头小牛,由于牛妈妈太年轻,不会给自己的小牛喂奶,小牛犊又饿又冷,看着实在可怜。我侄子吉米于是把小牛抱给他老爸肯尼思老爹喂养。老爹天天用奶瓶喂小牛,还把小牛放在两只爱犬的窝里。因为这头小牛总和汪汪乱叫的狗在一起,大家就管这头小牛叫“汪汪”。很长一段时间,小牛以为自己就是一只狗。狗在哪儿小牛就在哪儿;两只狗打打闹闹,小牛也跟着又跑又跳;老爹给狗们准备的狗食,总是一些从饭桌上撤下来的饭菜、剩肉和骨头,小牛也跟着狗们一起享用;遇到雨雪天气,大家都呆在家里不出工,这时候,你总能看见这头小牛和两只狗躺在肯尼思老爹房前的走廊上睡懒觉。
每天老爹出门干活,只要汽车一发动,两只狗都会争先恐后地蹿上后车厢,扔下小牛哀哀地对着老爹哞哞叫,老爹自然会把小牛抱上车。我们这儿的人都知道,只要看见后车厢载着两只狗和一头牛,那准是肯尼思老爹驾车来了。
有时候老爹要去一些不方便带狗的地方,就把狗和牛留在家里。这哥儿仨也不闲着。它们会穿过田野,跑到老奶奶家去。老奶奶虽年事已高,但身体还很硬朗。老奶奶第一次看见这头有狗做伴的小牛,就知道这是那头小可怜“汪汪”,她很疼爱它,拿饭菜来喂它。主人吃的食物正对小牛的口味。这下可好,小牛汪汪经常跑到老奶奶家的后门廊里转来转去,等着老奶奶给它喂食。糟糕的是,在牛的眼睛里,草场和主人家的门廊都一样,可以随时随地方便方便,这下老奶奶可吃不消了,再说她也满足不了小牛天天见长的胃口。老奶奶跟肯尼思老爹抱怨说:你得管管小牛了,不能让它由着性子来。
尽管于心不忍,老爹还是把小牛拴在了自家宅子后院的空地上,这块空地在夏天是老爹的菜园子。虽然小牛有充足的饲料,还能隔三岔五吃上老爹和老奶奶为它特供的狗餐。可是失去自由的小牛却显得无精打采,唉,这头被宠坏了的小牛!
春天来了,牧场一片兴旺。老爹要给小牛安排新生活,让它走出它的小天地。
这天,老爹徒步去牧场照看牛群。老爹走在前面,小牛汪汪摇摇摆摆地跟在后面。牧场很大,七十五号国道横穿牧场,从这一头走到那头的路远着呢,还要穿过公路下面的涵洞。老爹领着小牛,是想把小牛送到牛群里去,让它融入自己的同类当中。没想到的是,小牛当天的表现还不错,乖乖留下来了。可没过几天,它竟然自己寻着路跑回来了。好小子,看样子它不想和自己的同类呆在一起。老爹和老奶奶只好把小牛继续放在身边养着。
一天,老爹在后院里种洋葱,开始时并没觉着小牛在院子里有什么不妥。他只顾埋头栽洋葱,栽完一行后回头看,发现小牛正在津津有味地啃洋葱,吃的速度跟自己栽种的速度差不多。这下老爹生气了:如果不把这个爱吃洋葱的家伙牵走,那他这菜园子就别种了。老爹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小牛送到最偏远的牧场去,发誓要让它学会过牛的生活。
小牛在牧场呆了几星期,还是念念不忘要跟老爹一起回家。每次肯尼思老爹去看牛,小牛汪汪都会小心谨慎地等候在栅栏门边。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小牛汪汪在牧场里逐渐适应了牛群里的集体生活。如果它知道自己是牛,它一定认为自己不是一般的牛,而是一头有主人特别关照的牛宝宝。上星期,肯尼思老爹驾着车,带着老奶奶一同来草场看牛,老爹停下车就高声吆喝:“嗨!汪汪,你在哪儿?”只见汪汪撒着欢地跑过来,好像它随时都在等待主人的召唤。
牛儿们该出栏的时候到了,我们把牛都圈在一起,准备送往拍卖场。所有的牛都在,就是少了几头肯尼思老爹宠爱的牛:“小乔”、“珍珠”,当然还有“汪汪”。
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根本用不着浪费时间去找,如果老爹不说他把牛藏哪儿了,找也是白找!
万物皆有灵。灵,乃情感的共通,生命形式的完全重合。从文章的字里行间,我们嗅不出一点哲理的味道,能发现的,只有源与生活的真实与高于生活真实的艺术真实(感情感真实),只有一头普通的牛之成长趣闻和人的情感变化之历程。所有这些趣闻与历程,均与浪漫、写意、抒情无关,只与生命的真实有关。(何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