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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丈夫死何恨焉!

作品:长沙大会战·1939-1942 作者:马正建 字数: 下载本书  举报本章节错误/更新太慢

    仗从一开始就打得被动。4天丢失第一道防线,守军向西后退30余公里,利用既设工事形成第二道防线。

    11月7日,日军跟过来,将攻击重点放在以暖水街为中心的山岳地带。

    守军5个师面对日军优势兵力和火力,守得勉强但还守得下去。不料两天后远在重庆的蒋介石突发奇想,改变孙连仲的部署,要求在那一带的部队向日军发起反击。孙连仲刚上任六战区长官,自知无力抗命,只得勉强调整部队,组织反击。不待把部队调整好,11月10日,日军先发制人,攻克方靖66军185师和王甲本79军98师防线。

    想反攻,却连守势也无法维持,二线阵地动摇,暖水街核心阵地暂6师被日军第3师团围攻,苦战一昼夜才得突围。

    日军在第二线得手,继续向南压过来,追歼常德周围的中国军队。11月13日,横山勇亲自指挥第3师团和佐佐木支队,对位于石门一带的汪之斌73军3个师形成包围,意在歼灭这支中国军队的有生力量。

    这一仗苦了日军的工兵,为保证火炮在湖滨水网沼泽地带跟随步兵前进,工兵分队铺设道路、架设浮桥,有时干脆跳入泥浆或河水中手举肩扛。横山勇没有重犯前任冈村宁次因道路不好就不带大炮的错误,而工兵的辛苦也得到了充分的报偿——小镇石门原本就十分破旧的工事,在日军猛烈的炮火面前显得形同虚设。

    73军所辖的3个师为15、77和暂5师,分别防守小镇的东、北、西3个方向,背后是一条澧水河。13日,日军猛攻一天,双方均伤亡惨重。14日清晨,日军以飞机大炮轮番进行长达两小时的毁灭性轰炸,然后分兵3路对守军阵地进行分割包围。8时,军指挥部与各师联络全部中断。8时30分,一股日军竟穿越阵地直插77师指挥所,师长急令焚烧文件后拔枪组织反击。幸而日军来的不多,在从阵地上赶过来的一个营和师特务连的拼力抗击之下死伤大半,其余夺路逃回,师部才免遭没顶。

    下午3时,唯一的退路澧水河也被日军切断。军长汪之斌焦急万分之下,决定留下一支部队做掩护,自己率主力向日军相对稍弱的城西方向突围。

    军长选中担任掩护的部队是彭士量暂5师。

    11月17日,汪之斌站在位于慈利西南的岩泊渡路口,看着自己的兵三三两两地向这里走。士兵们有气无力,垂头丧气,许多士兵身缠绷带、互相搀扶着艰难地走过来。收容队的军官不断报着他们的单位:“15师2名,77师4名,15师3名,军工兵营2名……”

    极少有暂5师的士兵,更不见师长彭士量。

    一个不祥的预感自从分别的一瞬便开始笼罩在汪之斌脑际。而此时,他几乎已经断定不幸早就发生。他了解彭士量。

    彭士量,号秋湖,37岁,湖南浏阳人。湖北明德大学毕业后投考黄埔军校,第4期政治科,毕业后在第10师任排长、连长、营长。北伐时以英勇善战升副团长,继而又入陆军大学第11期深造,毕业后任参谋主任、团长、师参谋长、副师长。1941年任六战区长官部高级参谋兼干训团教育处长,1942年任73军暂5师副师长,1943年初升任师长。

    5月上旬,暂5师在鄂西会战中阻击日军40师团一部于华容城郊。彭士量在战前亲自为部队作动员,战中屡次深入火线激励官兵奋勇杀敌。彭师与当面日军相持近一月,日军伤亡惨重,久攻不克,无可奈何,彭士量全师则班、排、连、营长几乎换过一遍。日军的广播电台称暂5师为重庆军队中最死硬抗日的部队之一。

    汪之斌望断伸向远处战场的一条小路,无限惆怅中又深怀歉疚。他知道,无论谁在那个位置都注定凶多吉少,彭士量又是那样的个性。

    14日下午,彭士量率部顶住冲入城中的日军的强劲冲击,掩护军长率主力向城西突围。战至傍晚,日军做短暂喘息休整后又发起攻势。彭士量将各团人员收拢起来,退到城西。清点人数得知,全师伤亡已达十之七八,最惨的是伤员无法救治,眼看着鲜血流尽一一死去。

    入夜,日军对城西阵地实施密集炮击,民房起火,数十里外可见火光。15日拂晓,彭士量看准一个空隙,率残部千余人向石门西郊突围,在新关以南的岩门口附近涉水时被“和平军”发现。数十挺轻重机枪封住路口,彭士量身边的士兵一个个栽倒在地,师作战参谋郑勋少校当即身亡。

    彭士量指挥仅有的两门迫击炮向敌机枪阵地发射了10余发炮弹,将敌火力压了下去,他大声喝令部队迅速通过路口时,机枪又响,彭士量身中4弹。副师长等人将他抬起猛跑,突过敌封锁线,向西南方向撤去,上午8时多方摆脱敌人追击。

    在一座小山半坡的茶林中,人们让彭士量平躺在一条军毯上。军医告诉副师长,有两颗子弹贯通胸腔,因无法立即实施手术,师长生命极其危险。

    副师长等人无言垂泪,见彭士量艰难地睁开眼睛,环顾左右,对副师长说:“大丈夫为国尽忠,为民族尽孝,死何恨焉!”语毕气绝。

    暂5师最后突围出来不足400人,由副师长带领,赶赴收容地。因电台兵阵亡,无法与军部联络,不了解战局变化,误入日军刚占领的区域。众人在一片小树林中躲了两天,才踏上南去慈利的路程。赶到那里已是11月18日中午。

    其时,军长汪之斌仍等在路口。

    在为彭士量装殓入葬前换衣时,发现血染的军服中有一纸遗言:

    余献身革命,念兹于年,早具牺牲决心,以报党国,兹奉令守备石门,任务艰巨,当与我全体官兵,同抱与阵地共存亡之决心,歼彼倭寇,以保国土。倘于此次战役中得以成仁,则无遗恨。惟望我全体官兵服从副师长指挥,继续杀敌,达成任务。

    余廉洁白持,不事产业,望余妻刻苦自持,节俭以活,善待翁姑,抚育儿女,俾余子女得以教养成材,以继余志。

    六战区长官孙连仲在11月18日接到73军军长汪之斌电报报告彭士量殉国、石门失守凶讯不到半小时后,机要参谋送来蒋介石“限即刻到”

    电报:

    惟石门关系全盘战局之得失,望转告所部,务须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