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觉得黄州是一个奇迹。黄州像出了许多历史名人一样,出过许多美食,附会在苏东坡身上的诸多美食不论,黄州完全可以构成自己独立一个菜系。至于美食方面的民间传说,亦真亦假,即不论相信其有,或相信其无,都可能犯上片面的经验性错误。因为民间的传说总在不停地修改,它往往趋向今时,比如说燔谷而食,以今时眼光看,那就是小米爆米花,但原始时代肯定不是这样。带壳的谷子搁在烧滚的石头上烤熟,到有焦香时取而食之,其中或许可以爆起一些米花,然不是专业爆米花,燔谷而食就是燔谷而食。黄州的诸多美食,与黄州的地产、文化和生活方式相关,关键黄州美食表达在民生之中,这是一个有相当平民色彩与文化积淀的城市。
黄州这个地方现在叫做黄冈,有一种食品可能贯穿黄州人的一生,那就是炒黄豆。炒黄豆对于黄州人来说有多么重要呢?黄州人从孩提时开始,一直到老,他们都吃炒黄豆。或不论社会地位高下,不论在本乡本土生活一辈子的黄州人,还是在京城身居显位,亦或漂洋过海,生活在现代文明国度,一把炒黄豆仍是他们的最爱。这种喜爱非常奇特,黄州人的独立个性与炒黄豆有关系吗?
有一天,我忽然发现,黄州人就颇似炒黄豆,每一粒炒黄豆都十分优秀,圆润饱满,香酥干脆,然彼此没有也不能关联。比如,黄州人都十分优秀,所有的黄州人集合起来,就如这样一锅炒黄豆,一锅典型的散豆子,毫无合力而言,这就是黄州虽然出了那么多人材,黄州自身的发展差强人意,他们在外面的合作也鲜见经典之作。这个推测也许黄州人不以为然,然而提出来可以供黄州人思考。
现在去访问一些黄州人,他们仍会承认从小就将炒黄豆当零食,装在特别缝制的兜兜里,人长大些就装裤袋里,一粒粒的往嘴里扔,总是一粒粒地往嘴里扔,嚼一口的豆香。在黄州的大街小巷,今时卖炒黄豆和炒豌豆者,随处可见,尤其在老街上比较多,两个干净的旧布袋,装有十斤八斤炒黄豆和炒豌豆,袋口小心地翻卷过来,露出炒得爆有小裂的豆子,旁有一杆小秤,炒黄豆3元一斤,炒豌豆2元5角一斤,炒豌豆比炒黄豆便宜。可以论斤,也可以论两买。
黄州地处大别山南麓,长江从城市边上穿过,声名在外的黄州赤壁,号称文赤壁,因苏东坡在此写过《念奴娇·赤壁怀古》而闻名,故称文赤壁。黄州这地名改来改去,叫黄冈的时间比较长,现在也叫黄冈,全市人口有700万。有趣的是它下面有一个将军县,还有一个教授县,教授县指是蕲春,因为黄冈中学大名在外,多少掩盖了蕲春县的光辉。坊间有“无黄不教”之说,就是黄州人在外面当教师的特别多,每一座大学都有黄州或曰黄冈籍的教授,有无黄不教之说。旧时,那黄州的教授,课间授课,间或从裤兜掏出一粒黄豆扔入口中,速度极快,动作十分洒脱,嚼着黄豆,课就讲得行云流水,海阔天空,学子们不知先生吃的何物,乃炒黄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