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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昔日霖雨(中篇)

作品:东方暝血奇谭 作者:猫型游戏手柄 字数: 下载本书  举报本章节错误/更新太慢

    (一)

    初春,雾雨连,丛云蔽日。

    人之里的百货商店“雾雨屋”里冷冷清清,一个客人都没有。这也难怪,谁会在这种又湿又冷的鬼气里跑出来购物呢?

    店长森近霖之助闲来无事,便坐在柜台前头,摆弄起那几盒刚刚到货的香料来。他把那些木盒挨个打开,用镊子从中夹出几粒,点到油纸上,仔仔细细地视其色,观其形,再用指尖将其碾碎,凑到鼻子底下,嗅其香味。这一系列繁琐而又细致的步骤,主要是为了检查香料的质量、品种,以及是否受潮。

    要是受潮了,或者根本就是次品,那就摆到货架的最前头,打折销售——商人们都是这么干的。

    “哟,霖之助,我又来玩了ze!”

    “哐当”一下子,一个连柜台的台面都够不到的矮个金发女孩粗鲁地推开了店门,跑了进来。不用看,霖之助也知道,这是他老板的女儿,刚过完七岁生日的雾雨魔理沙。

    雾雨家这些年生意红火,当家的两口子始终忙个不停,生了这么个宝贝女儿,也总是没时间照料。自魔理沙四岁那年起,负责照顾她的,便不再是她的父母,而是霖之助这位尽职尽责的管家了。

    然而,无论霖之助照顾得有多周到,他终归是替代不了父母的,更何况,他照顾得也不是很周到。霖之助这家伙,自己懒散,带孩子也基本上是放养主义,只要魔理沙不闯大祸,不遇上什么大麻烦,他基本不怎么管。饮食起居他倒是都顾得到,只不过,他的厨艺是真的烂,煎三个鸡蛋糊两个还有一个不熟的水平。

    这大概就是魔理沙长大以后生得一副铁肠胃,啥都吃得下肚的原因吧!

    总而言之,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魔理沙,渐渐地就变成了一个猩猩一样的野孩子,打架斗殴,调皮捣蛋,上到去稗田家里窃书再折成几百个纸飞机,下到趁着午休给慧音老师画胡子,基本上是坏事做尽,无药可救了。

    现在,这个坏孩子正背着手,像个胜利者一样,昂首挺胸地立在柜台前。她被雨水浇得精湿,从头到脚连一寸干燥的布料都没有,情绪却高昂得很,一看就知道是从寺子屋里“胜利大逃亡”过来的。

    “你啊”霖之助看着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你现在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上课太无聊了,翘掉了。”魔理沙这话得理直气壮,简直不像是在翘课,倒像是考试拿了高分。

    “慧音老师会生气的哦!”

    “生气是没用的呀!”魔理沙着,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正处于换牙期的,缺缺漏漏的牙齿儿。

    这么一来,霖之助也不知道该她什么好了,又狠不下心来打骂她,只好在心里头叹上一声“孺子不可教也”,便从身后的柜子里抽出来一条干毛巾,往她脑袋上一丢,道:

    “把头发擦干,然后去里屋换身衣服,你这样要感冒的!”

    “好嘞!”

    魔理沙拿着毛巾,在脑袋上胡乱揉了一通,将那头漂亮的金发揉成了鸡窝,然后便当着霖之助的面,开始脱衣服了。她还真就,从来没把霖之助当成外人过。

    当然啦,霖之助是不可能放着她这么干的。孩子不懂事,不代表他也不懂。

    “别在这儿脱啊!”他摆着手,喝道,“到里屋去!”

    “哦。”

    魔理沙应了一声,便披着那件敞开了怀的外衣,露着里头那件湿得透透的薄背心,提着条毛巾,一步一个湿脚印地走进里屋去了。

    “哎”

    待她离开以后,霖之助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有些时候,我真觉得,这孩子是从猴窝里抱出来的”

    (二)

    外头的雨依旧淅淅零零地下着,不大不,连绵不绝。魔理沙换了一套干爽的白裙子,光着脚丫就从里屋跑了出来。她到了柜台后头,钻进霖之助的怀里,坐到了他的大腿上,一上来便问道:

    “在干嘛呢,霖之助?”

    “我在检查这些香料。”霖之助答道。

    魔理沙的脑瓜顶在他的下巴上,湿乎乎的,还有些暖,硬要形容的话那感觉就像是抱着一只刚洗完澡的大金毛狗。

    “香料?什么香料?”魔理沙又问道。

    “花椒、八角、黑胡椒、孜然、月桂叶、肉桂、迷迭香”

    霖之助机械式地念叨着那些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名字,手里继续摆弄着他的货物。魔理沙则摇摆着双腿,仔细聆听着。尽管她根本不认识霖之助所的这些玩意,但她觉得,霖之助的话,要比慧音老师的话动听多了。

    没有原因,她就是这么觉得的。

    “对了,魔理沙,起这个”

    霖之助念着念着,忽然灵机一动,便停下了手里的活,道:

    “反正今是上学日,我这儿正好有一堂,还算有点意思的课,你听不听?”

    “我听!”

    那个视学习为恶鬼催债的魔理沙,一反常态地举起手,给出了一个非常坚定的,肯定的答案。

    “好,那我就给你讲一讲。”

    霖之助微笑着,从面前的一个木盒中,取出了一条干叶子一样的玩意,凑到了魔理沙的鼻子前,道:

    “你闻一下。”

    魔理沙嗅了几下,便道:

    “好好奇怪的味道。”

    她不确定那是否是香味,倒是并不觉得臭。总的来,那是一种相当独特的气味,只要轻轻一嗅,便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是迷迭香,一种香草,”霖之助道,“知道迷迭香的英文怎么吗?”

    “当然不知道啦!”魔理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出来你可能不信,寺子屋是有教英文的,慧音老师的英语得简直比她的日语还遛,只是魔理沙从来不好好学罢了。

    “叫rseary。”霖之助将那香草放回了盒中,道。

    “Rseary?”魔理沙念叨着,“萝丝玛丽?”

    “是不是有点耳熟?”霖之助笑道,“你爸爸的名字是‘三郎(Sabur)’,妈妈的名字是‘莎拉(Serah)’,而你叫‘玛丽莎(arisa)’。将你父亲名字的尾,与你母亲名字的首相连,是萝丝(Rse),再接上你的名字,就是萝丝玛丽,也就是迷迭香了。”

    “那霖之助岂不就是香霖了?”

    “诶?”

    魔理沙这一问,却把霖之助给绊住了。没等他搞明白,便听魔理沙道:

    “一家人的名字要连在一起嘛,那迷迭香后面要跟着霖之助啊,合到一起,不就是‘香霖’了吗?”

    魔理沙仰起脖,对着霖之助眨了眨眼睛。霖之助低头看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他本想给魔理沙上上一课的,到头来,自己却反被上了一课啊!魔理沙这个鬼,真是除了不爱学习以外,再没别的缺点了。

    “是的,就是香霖。”霖之助欣然接受了这个新名字。

    “哈哈,那从今开始,霖之助就改名叫做香霖了!”

    魔理沙笑着,又晃起了她那两只脚丫。

    “一家人。”

    直到魔理沙被冒雨赶过来的慧音老师揪着耳朵拽走,霖之助的心里,始终回响着这个词儿。

    那个救了他的,善良的妇人,魔理沙的祖母,从没跟他过这个词。赏识、提拔他的,魔理沙的父亲,也从未提过类似的话。

    打心底里,他其实非常明白,他不姓雾雨,也不是个完整的人类,故而没资格融入到这个幸福的家庭之中。他以前没有过家,在可见的未来之中,也不会拥有一个家。他森近霖之助,自始至终都只能是一个流浪于森林近所的孤儿。

    可是,为什么呢?

    当这个牙都没换完的孩儿,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竟然有一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

    就好像是始终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某种愿望,在那一个瞬间被唤醒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