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轩才吃完饭,话都没来得及跟她多说几句,便有人来回说滢妃去了御书房求见圣驾。
懿轩犹豫了片刻,还是回去了。
桑梓将他送出门去,站在廊下久久没有回神,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像属于自己的什么,忽然就被人给抢走了般,有些难过懊恼。
蕙心拿了件披风来,披在她的肩上,小声的提醒道:“小姐,皇上走了,晚上风凉,我们进屋吧?”
桑梓什么也没说的转过身去,整晚心情莫名抑郁的很,什么都做不下去,甚至不知辗转到什么时辰,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次日清晨,她用过早膳闲来无事,便想去外面走走。
出门恰碰到御膳房的人过来送点心,她便拉住了一个宫女问:“劳驾这位姐姐留步,我有点事情想要问问你。”
那宫女已经不是头一次来她这边送东西了,福了福身笑道:“姑娘请讲。”
桑梓张了张口,却不知为何,到了嘴边的话,怎么都问不出口。
那宫女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奇怪的问:“姑娘想问奴婢什么?”
桑梓终究是觉得不妥,只得勉强道:“我想吃枣泥糕,不知道御膳房可有这道点心?”
那宫女笑了笑,大概觉得这算什么事,也值得这样难以启齿吗?
“御膳房各式各样的点心都有,姑娘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可巧了,适才送进去的点心,就有姑娘爱吃的东西,若是姑娘偏爱这个,回头奴婢跟她们交代一声,以后每天都给姑娘送来。”
桑梓有些难为情似的说:“那就多谢这位姐姐了。”
“姑娘言重了,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见那宫女走远了,桑梓才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
简兮见四下里无人,轻声对她说:“小姐,皇上昨晚没有召任何嫔妃侍寝,滢妃也只是在御书房坐了坐就回去了。”
桑梓眉心轻跳了几下,回头看了简兮一眼,却没有说话。
默了片刻,又自嘲道:“他是皇上,嫔妃那么多,召谁侍寝,哪是我能过问的?只是,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简兮笑答:“奴婢想小姐可能想知道,就拐弯抹角的打听了一下,居然还真就让奴婢打听出来了。”
心事被人窥破,她脸上一热,转身往一旁的假山上走去。
这宫里花园的小径太多,她想先从高处看看下面的路径,以免等会走迷了。
可是等她上到假山上才发现,这宫里的园林景色,比之南国几处有名的园林,不仅景致更胜一筹,且更是大气开阔。
桑梓正心内感叹呢,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琴音,她转身,就见不远处的亭子里,有人在那闲坐抚琴,饶是那女子低着头看不清楚神情,可是那一举一动,还是像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击在了她的心上。
桑梓立刻沿着小径下山,然后飞奔向不远处的凉亭,上次她戴着面纱,她没能认出她,可是这次,桑梓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认错。
她气喘吁吁的跑到台阶下,望着里面神色冷凝的女子,轻声唤道:“清珞,果然是你。”
这一声轻唤,让梅嫔的手微微一抖,琴音戛然而止。
边上有个宫女立刻走上前来喝道:“大胆,见了梅嫔娘娘居然不行礼,真是不懂规矩。”
桑梓无视她的呵斥,眼睛始终死死的盯着亭子里的人。
而此时的梅嫔眸光一转,眼角眉梢俱是厉色的转过头来,冷笑道:“桑梓,我们又见面了。”
“清珞……”
“本宫现在是皇上的梅嫔!”
这一声威严的呵斥,让桑梓立刻醒过神来。
她上前几步,恭敬福身道:“民女桑梓,给梅嫔娘娘请安,民女不懂宫中礼数,适才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娘娘原谅。”
梅嫔淡淡瞥了她一眼,神色冷漠的很,可是眼底的情绪却是说不出的复杂。
素手端起茶杯,看似没什么情绪的随口一问般说:“听闻你一直在宫里养伤,怎么样,身体可大好了?”
桑梓忙回道:“已经大好了,谢娘娘垂怜。”
可是下一刻,却忽然听她问:“既然好了,为何还不离开?听说昨儿你出宫了,既然已经出去了,又回来做什么,莫不是贪恋这宫里的荣华富贵吗?”
桑梓心里有很多疑问,可是这个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却什么都不能说。
“娘娘,民女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昨日出宫,乃是皇上恩准民女去韩家旧宅祭拜,就算要走,民女也要当面跟皇上辞行谢恩,怎能不告而别?”
“但愿,这不是你赖着不走的原因。”
梅嫔像是吃味一般,显的极不待见她,然后轻叹了一声,起身说:“本宫想四处走走,难得能有个说话的人,你就陪本宫散散心如何?”
桑梓忙道:“是,娘娘不嫌弃民女聒噪,是民女的荣幸。”
梅嫔冷冷勾唇,挥退了身边的人,只留了一个心腹在身边,然后带着她往假山高处走去。
桑梓紧随其后,路上并不多言,直到梅嫔停了脚步转身问:“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站在高处跟人说话吗?”
桑梓摇头,有些无奈的说:“相伴多年,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习惯。”
“你不知道,是因为进宫前,我并没有这样的习惯。”
梅嫔叹道:“我之所以不喜欢在下面与人说悄悄话,是怕隔墙有耳,因为只有站在高处视野开阔,那样才不会给人偷听的机会。
这宫里,就算是身边的人,都不值得信任,你知道自打我被封了嫔,身边死了多少别人的眼线了吗?”
桑梓抬眸看着她冷漠的眼神,还有唇边那讥讽的笑容,心里一阵阵发寒,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清珞,她甚至都有点不敢去认眼前的这个人了。
“清珞,我知道宫里的日子很难熬,可是你……”
桑梓忽然想起在北边行宫避暑之时,枫墨白身上沾染的那股熟悉的香味,如今想来,那根本不是芊叶给的驱虫香囊,而是清珞身上的味道,也就是说,那时他们见过面。
一个可怕的念头涌进脑海,她忽然改口试探的说:“可是你当初既然为了先生来了这个地方,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她原以为清珞听见这话会觉得疑惑,可是她却面色如常的自嘲的道:“是,当初他想方设法的把我送进了宫,并且给了我一个承诺,为了这个承诺,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如今,他是不是也要把你送进宫了?梓儿,你走吧,别傻了,这宫里有我一个傻子就够了,实在不需要再多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