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_r(); []
青青 第六十九章夜风吹起他玉色的衣角, 月光描绘他颀长身子,他淡淡一笑, 令天地万物黯然失色。“赵如峰并不可靠。”“他不可靠谁可靠?难不成是你吗?”青青一扬眉, 回瞪过去。没料到身后传来“噌”的一声,雪白光亮闪过,是赵如峰抽出佩剑,已作迎战之势。“想拦她, 先踏过我!”他要与对方决战生死, 却不料马背上那一位根本不看他。那人只看青青,“我知道你要走, 半个月前便夜夜等在此处。”青青皱眉, “等我做什么?”“带你走。”“你以为我会信你?”“皇上要找殿下,一定是暗中搜寻。想必天一亮内外城门便会严加搜索,城中四处也不会放过, 赵侯府更是首当其冲,至于赵大人口中旧宅邸, 早已经被卫所摸了个一清二楚,兴许现如今一有一队人在宅子外监视,只等你们自投罗网。至于要不要踏过你……”他的眼睛在赵如峰身上转一圈,又回到青青, “殿下清楚, 赵如峰不是微臣对手。”青青当然清楚, 他在陆晟身边多年, 干的都是监察刺探的活儿, 能够圣宠不衰,没有真本事是待不长的,况且他当年杀陆震霆,快刀破血,面不改色,实非凡人。她绕开赵如峰横在身前的佩剑,上前一步,“看来今晚我是不走也得走。”元安一改方才面对赵如峰的轻蔑,望她时,脸上浮现出温柔神色,“殿下再信微臣一次,当年如果不是为晋王,殿下早已经由微臣安顿妥帖。”“我不信,你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元安苦笑,“殿下,微臣半个月前便夜夜在此等候,微臣知道,殿下受了那样的委屈,势必是要走的,万事臣已有安排。且微臣欠陛下的,已然还清,从前是他胜券在握,微臣不愿殿下以卵击石,如今殿下既已决心要走,微臣自当倾我所能。”起风了,伴着哗哗水声,吹得她身上一阵透骨的凉。她回头走向赵如峰。他看着眼前他念着盼着无法忘却的脸,忽而有了恍如隔世之感,仿佛此刻仍然年少,仍然在花团锦簇光彩绚烂的宫城,她走向他,大哥看着他戏谑地说,瞧见了没有,你小媳妇儿来了。“青青……”他不自觉呢喃出声。青青停在他身前,两人离得近,她踮起脚便能凑到他耳边。“你若是敢透出一个字,我便与他说,你赵家通过如眉勾结南朝廷,要光复前朝,谋逆犯上。”她的声音极轻,轻得让人怀疑这段威胁的话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勾引陆震霆原是我三哥叫我做的,那边暗道密语我都清楚得很,造一封相约起事的信函并不难。”她站稳,抬头看一动不动的赵如峰,“胖哥儿,你要听话,嗯?”他不知为何,竟在她的目光下不能自控地点了点头。青青终于满意,离开他走向白马蹁跹的元安。他朝她伸出手,“上马——”青青仰头看他,眼底比湿漉漉的衣裳更冷,“你若还敢骗我,我一定杀了你。”元安只淡淡一笑,温暖和煦,仿佛春风吹破坚冰,“微臣还要长长久久地伺候殿下,不敢轻易去死。”她最后再深深看他一眼,这才伸手搭上他掌心,借力使力,翻身上马。他拉着她手臂环住自己,从小瓷瓶里倒出一粒药,“含在舌底,免得受寒遭罪。”青青一语不发,将药片放入口中,元安嘱咐一句“抱紧了”,当即扬鞭策马,向夜色更深处去。流水之地,河畔茵茵。只剩赵如峰一人,望着远处高阔雄伟的宫墙,把一切当成一个戛然而止的梦。跑马向南,直至内城。元安在一处低矮的小侧门前停马,三声敲门后,便有一老妪拉开小门,从衰老凋敝的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老爷回来了。”说完也不抬头,只顾勾着背死盯着脚底下那一块破砖。“嗯。”元安低声应,回过头来极其细心地扶着青青手臂跨过门槛,一面走一面解释,“这本就是微臣的在京里的宅子,地点圣上是知道的,但里头如何,微臣尚能把握。明儿一早定要封城,冒险出城不如在京内先藏一藏,所谓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宅子不大,配不上他如今显赫地位,但胜在用心,一草一木皆相呼应和,端的是江南岸上富庶人家的园子。元安将她引到一处名为墨竹的院落,进门时说:“这原本就是为殿下准备的,如今也算物尽其用了。”“我却不知你藏了这样的心思。”元安垂下头,轻声说:“微臣只想让殿下过舒心日子,平日里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微臣便能安心了。当心脚下……”他扶着她跨过门槛,走入正房。屋内一名作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屈膝向她行礼,“夫人大安。”青青侧过脸,不解地看向元安。元安似是窘迫,慌忙咳嗽两声,坦白说:“这原是圣上赏赐的,名叫紫苑,因碍着上头吩咐,才在宅子里称呼她一声夫人,并没有……没有其他,这几日迟早有人上门来搜,为掩人耳目,只能委屈殿下暂时与紫苑同吃同住,等过了这一阵再送殿下出城。”紫苑笑起来,眉眼溢出妩媚之色,“真不知老爷这细心的性子是真是假,夫人身上还湿着,却偏要说着一大箩筐的话,也不怕冻着夫人。夫人,热水已经备好,夫人随我来,奴家伺候夫人沐浴。”青青向左手边看,屏风后头正冒着热气,想来这热水也不知备了多少次,今儿才终于能用上。元安道:“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眼下只能由紫苑一人伺候,还请殿下恕罪。”青青未答话,只点一点头,算是应允。元安作势退出屋外,紫苑将青青带到屏风后头,脱衣入水。秋日里潜水夜奔,青青冷得骨头都僵了,此时终于能放下心来浸在热水里,她胸口那颗时刻高悬的心也终于放松下来。她散开头发,看紫苑忙里忙外伺候,忽而问:“你是皇上的人?”紫苑回头了然一笑,“是呢,上面将奴家送来专程伺候老爷。只不过……”“只不过什么?”“老爷厉害,一把将奴家身家性命都捏住了,奴家不敢有二心。要不怎么说老爷心细呢?上头都不知道的人和事,老爷都摸得清清楚楚,这也就是上头人为什么总坐不稳,世上的事他哪有空闲亲眼看一看?还不是受奴才们糊弄。”她拿着香胰子走到青青背后,“说出来不怕笑话,奴家也是打心眼里喜欢老爷,愿意伺候老爷一辈子。”青青显然一惊,“你喜欢他?他可是……”紫苑笑得更厉害,半点女儿家的娇羞都没有,“奴家觉着,老爷虽进了宫,但男儿气概不输那马上将军,也不输殿前状元。”她扬起脸,骄傲和幸福都写在一双狭长妩媚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