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棉花糖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亲密朋友 > 12 杨柳青青江水平,我们约会可还行

12 杨柳青青江水平,我们约会可还行

作品:亲密朋友 作者:李九思 字数: 下载本书  举报本章节错误/更新太慢

    chap_r();    亲密朋友12 杨柳青青江水平,我们约会可还行

    满城要约我出去约会。

    满城要约我出去约会?

    满城要约我出去约会!

    我呛得太厉害了,连眼泪都掉下来了。拿起桌上餐巾纸擦擦眼角,有一瞬间我都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要不……我也去医院重新检查一下吧?

    可是从满城的表情来看,我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是在约我出去,他在找我一起约会。他没有因为我一系列不淑女的举动而戴着有色眼镜看我,他的一切言行举止都在告诉我,他认为我是个很棒的女人。

    我也是个很棒的女人。

    很棒的女人。

    我晕晕乎乎地答应了满城,又晕晕乎乎地被他送回了家。等到上楼打开房间门我才发现,我回的并不是自己家。

    看着林梦笙姥姥家里豪华的装修,我瞬间有些心灰意冷。我想起了满城那个挑剔的奶奶,还有他傲人的家世。或许满城也希望找个门当户对条件相当的,而我不愿意袒露的心事造成了他的误会,让他以为我也是什么身家不凡的大家闺秀……可我要怎么告诉他?

    告诉他我实际上连小家碧玉都算不上?告诉他我就是一个胡同大院长起来的柴火大妞?家里开着便民超市,还有一个等我嫁人都等到红心疯发作的妈和一个只听老婆话的亲爹?

    我,说不出口。

    这是我羞于开口的秘密,也成为了我沉重的甜蜜负担。虽然我没有灰姑娘的水晶鞋,但是我也希望自己能沉迷在王子营造的梦里。

    梦得久一点,久一点,再久一点。

    累了一天,我是满身臭汗。我洗过了澡才回家,到家已经是次日凌晨一点多。街上放鞭炮的都回去睡了,而我家里的人全都没睡。超市的货架子都被推到一边,大厅里支了四个麻将桌。街坊邻居全都来我家打麻将了,包括林梦笙的爸妈。

    “安安回来了啊?”几天没见到了,我妈连对我起码的关心都没有,“你回来得正好,汤圆晚上还没拉屎呢,正好你带着它去溜达溜达!”

    “妈。”我看了看手表,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凌晨一点了,你让你未婚的女儿出去遛狗?这合适吗?”

    我妈拿起麻将的手停顿了一下,她想想说:“也是,你还是别去了,这么晚不安全,你再把狗丢了。”

    “……”公主梦彻底幻灭,回到家就是人不如狗的现实。

    街坊邻居好多来我家玩的,屋里屋外全都是人。客厅一帮打麻将的,我妈那屋还一帮唱K的。厨房有几个下棋斗地主的,几个熊孩子在我那屋床上乱跳,林梦笙藏在这儿的性爱小书差点被蹦出来。

    二十九号院的邻居们年年如此,差不多从我爸小时候开始,大家过年过节就喜欢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打麻将,说说生活上的烦恼,讲讲婆媳间的矛盾。虽然彼此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很多时候却比亲人还贴心。和毫无人气儿的三十号院比起来,二十九号院的烟火气息太浓了。三十号院是个连邮箱都清清楚楚分明白你我的地方,在我们这儿,夏天睡觉楼道里各家都不关门。

    人可能始终是群居动物吧,就算生活在一起彼此会有摩擦争吵或者不满,可是只要靠在一起,总是能相互取暖不再寂寞的。

    看着满屋闹腾欢笑的邻居,我似乎有点明白我妈迫切想要我结婚的心情了。渴望亲近和陪伴是人的天性,对孤独的恐惧,总会让人不知所措……虽然我依旧不能理解我妈催婚的做法,我生平第一次懂得了她的内心。

    可要是我和满城结婚,他会融入这样的环境之中吗?我设想了一下那样的场景和画面,怎么都觉得格格不入。我简直无法想象在我们都喝勾兑饮料时,满城喝着玻璃瓶装的依云,我也无法想象,这样的两类人能聊点什么。如果我找一个林梦笙那样的人,或许我们呆在一起才不会有违和感,我的父母亲朋也不会有距离感。

    我把林梦笙的性爱小书藏好,准备找一个不被踩到的地方眯一觉。我正想在沙发上躺下时,林婶婶在我旁边坐下了。

    多数时候,林婶婶看起来都很高冷。八成这是在三十号院生活过的人的通病,偶尔他们总会流露出些不近人情的冷漠。不过每次到邻居聚会时,林婶婶就看着可亲多了。像是现在,她刚从麻将桌上下来,脸蛋红扑扑的白里透红,眼睛含笑,温情脉脉。拿过来两杯饮料,她笑着问我:“安安,你喝吗?”

    从外貌上来看,林梦笙和他妈妈长得还是很像的。我经常说他男生女相,天生的小白脸样儿。虽然林梦笙经常对我的话表示不满,但他也无法反驳,尤其是他的那双手,纤长白皙,骨节分明,拿根针和以前的绣娘一个样。

    我道了声谢,从林婶婶的手里接过了饮料。我看了看她那双好看的手,因为长期没有保养,也比较粗糙了。以林婶婶娘家的实力,她完全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也可以有条件更好的婚姻选择。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选择林叔叔,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能在二十九号院住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搬走。

    我会有这样的困惑,倒不是我不觉得二十九号院不好。只是我很想知道,两个不同世界成长起来的人,是不是真的能不考虑外在因素走到一起。

    比如我和满城。

    房间里吵吵闹闹,我和林婶婶这面相对安静些。我喝了口饮料,好奇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林婶婶今天似乎喝了酒,她也变得健谈些了。听了我的问题后她笑了,关切地问:“安安,你和相亲的男孩子进展得还顺利吗?”

    “还可以吧!”我不知道该如何诉说,“他家的家庭和我家的家庭差别比较大,我们两个人的外在条件也差得比较多。我见过了他的奶奶,不是太好相处的一个人……我感觉,我们两个不可能在一起。”

    如果不是在批评人的时候,林婶婶还是很好相处的。最起码她会很认真地聆听你说的话,不会像我妈那样随随便便打断。要是聊些她熟悉的问题,她会很理性地给你建议。除了碰到林梦笙的事情时,林婶婶会变得比较专制外,其他的情况下,她还是很尊重晚辈的个人选择的。像是我的婚姻问题,她就从来没有随随便便打探过。每次碰到我妈催婚,她都会耐心地劝上几句。

    在我没认识满城前,我所担忧的问题都是如何靠近他。现在他主动约我出去了,我担心的问题又变了。林婶婶静静地听我说着,我把心里的重担一股脑都卸下了。等我说完后,林婶婶笑着问我:“安安,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和你林叔叔在一起的?”

    林婶婶怎么和林叔叔在一起的,整个二十九号院就没有不好奇的。那个时候和现在还不一样,没有网络没有电话。虽然两个小区挨得近,但他们两个可以说是毫无交集。当时林婶婶在机关单位上班,林叔叔不是在家就是去厂里。两个人上班都不是一个方向,更别说有什么偶遇了。

    虽然我们很好奇林叔叔和林婶婶的事儿,可是却没有人去问过。主要是林婶婶的气质太冷淡,也没有人能抹开面子去问。我也曾偷偷问过林梦笙,他也说不清楚。今天林婶婶愿意告诉我,那实在是太好了。

    “我结婚的时候也算是晚婚了,年代不一样,那个时候女孩子过了二十六岁还没结婚,是要被人笑话的。”林婶婶的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她轻声细语地说,“我妈妈急得呀!天天托人给我介绍对象,让我去相亲。可我呢?我就是不着急,也不想结婚。我心里总有一种信念,我感觉我的姻缘还没到,我的爱人还没出现……就这样一等,等到了二十八岁。”

    不管是哪个年代,只要是在这片土地上,女人被推出去相亲和催婚的命运都是相同的。而唯一不同的是,有的人顶住了压力找到了真爱。有的人没顶住压力,匆匆结婚,得到了或好或坏的结局。

    我还真没看出来,林婶婶内心居然和我一样少女。在八几年的时候做个未婚女青年,压力可以说是我现在的数倍。我出生那年院里就有个大龄未婚女跳楼自杀了,就是因为受不了心理上的压力。

    人言可畏啊,真是人言可畏。

    林婶婶的外表柔弱,内心却十分坚强。她始终坚信着自己的真爱会到来,所以她从不在乎外人的眼光,也不在意旁人说的话。直到有一天见到林叔叔,她才终于发现自己的等待是值得的。

    “我第一次见到你林叔叔,是在我们机关的报纸上。”回忆起恋爱时的岁月,林婶婶的眼里有无限的柔情,“我还记得当时是在下午,我和同事出去照完证件照片回来。秘书刚送来的报纸,我随手一翻就看到了他……他们工厂前一天出现安全事故发生了火灾,差点酿成大祸。而那天正好是你林叔叔的班,他负责协调调控。发生火灾后,你林叔叔第一时间冲到了火场救人。把受伤的工人一个个背了出来,他也没管自己会不会受伤,腿上现在还有烧伤,头发都烧掉了不少。”

    林婶婶把饮料杯放下,她笑说:“那张照片我现在还留着呢!有时间你去我家,我给你看看。你林叔叔因为从火场救人,得到了市长的表彰。他接受了我们机关记者的采访,上了我们机关的报纸……当时我看完了那篇报道就想,这不就是值得我去爱的男人吗?于是,我就找来了。”

    “找来了啊?”我感觉这比满城约我出去还要不可思议,“你是怎么找来的啊?”

    说起这个事儿,林婶婶颇为自豪:“我拿着报纸就找来了啊!我到他们工厂门口等他,他那时候头发被烧没了,还特别戴了顶帽子。我见他出来,就直接上去问他是不是林雄。他说他是,我就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啊?”林婶婶这也太直接了啊!这和那些拿着偶像照片追到机场的狂热粉丝有什么区别啊?

    “对啊!我就是那么问他的,他直接被我问傻了。那会儿你爸爸和他一起出来的,你爸爸还起哄来着。”林婶婶笑了笑,“我也没害羞,也没尴尬。我就问他,我看了报纸,觉得很喜欢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结没结婚。要是他也单身的话,那我就做他的女朋友……你林叔叔被我问得傻兮兮的,他直接点头就同意了。”

    和林婶婶比起来,我的追爱计划简直是逊毙了啊!在那么保守的年代她都能勇于追求自己的真爱,我还有什么怕的呢?

    我正想着,旁边坐着的林婶婶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掌心凉凉的,让人感觉很舒服:“安安,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很多事情我经历过,我能了解一些。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老天爷?我说一定有。老天爷啊,他早就把每个人的缘分都安排好了。该是你的缘分,你想跑也跑不掉的……安安,你从小就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上学的时候当班长,毕业后又进了政府单位。我和你妈聊天时常说起,你真的很让人省心了。不像是我家那个臭小子,玩心大,还长不大……说起他,我怎么感觉我好几天没见到他了呢?”

    “他没回来吗?”说起林梦笙,我也才想起来,“他应该比我……他可能是睡下了。我们今天去打球来着,他估计是累了先睡了。”

    “是吗?”林婶婶无奈地摇头叹气,“你说他三十岁的人了,还一天没个正经的。他这么没有责任心,我都担心他以后结婚怎么办。”

    麻将桌那面又有人叫林婶婶去搭把手,她和我打了声招呼就过去了。我赶紧拿出手机打电话,我差点把一件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我好像是把林梦笙落在医院里了。

    林梦笙从病房里跑了后,他告诉我他在一楼门诊大厅等我。我本想和满城打声招呼就去找他,谁承想背着满城奶奶逛了一晚上。然后又是和满城吃晚饭,又是满城约我约会,又是……我是彻彻底底把林梦笙忘了个干干净净。

    我从我家窗户里往林梦笙家看了看,他卧室里点着红灯笼,里面却没有人。我刚从三十号院回来,他没在那儿,很可能还在医院。

    家里太吵闹,我说要带汤圆出去遛屎,趁机给林梦笙打个电话。我点根烟的工夫电话就接通了,几乎在接通的一瞬间我就听到了林梦笙的号叫:“温子安,你在哪儿呢?”

    听林梦笙的口气,我意识到自己办错事儿了。我嘿嘿干笑两声,立马说:“我在医院啊,我找你呢!我……”

    “编,你再编。”林梦笙气息不稳地质问我,“你和满城早就走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我都去停车场找了,他车都开走了!”

    既然被识破了,我也就坦白招认了:“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一看到满城的笑脸,就鬼迷心窍鬼使神差鬼头鬼脑地跟着他走了。把您老人家丢在医院里,实属不应该……不过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这么长时间你都干吗去了?”

    “你问我干吗去了?”在电话里林梦笙听起来是声嘶力竭,“温子安,你还好意思问我干吗去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好意思,所以我又问了一遍:“你干什么去了?”

    “你和满城优哉悠哉地去约会了,就把他奶奶一个人丢在病房里了!”林梦笙不满地对着我大声控诉,他嚷嚷得我耳朵疼,“还是护工跑来找我,说满城奶奶被橘子籽卡住了,要去看医生。满城的电话又打不通,必须要有监护人在场陪着……你们两个倒是花前月下了啊!你知道我这一晚上是怎么度过的吗?”

    林梦笙说得凄惨,我却觉得好笑。相信我,他这一晚上怎么过来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你们两个是不是第一个去的耳鼻喉科?”

    “……”

    “是不是接着去了咽喉科?”

    “……”

    “然后又去了肠胃科?然后又去了内分泌科?”

    “……”

    “我就不一个一个问了,是不是除了妇科以外,你们都去过了?”

    “这个老太太!”林梦笙明白过来,他一声暴怒,“亏得我那么相信她,她居然骗我!我现在还傻了吧唧地在厕所门口等她,要带她去做透视呢!”

    这套路,我简直是太熟了:“你告诉她,那粒橘子籽一定不在她的骨盆里。如果她说,你不能证明橘子籽不在她的骨盆里,那就证明橘子籽有可能在她的骨盆里……你告诉她肯定不在,我和满城都可以做证明。”

    林梦笙很气恼,他气急败坏地又开始号叫。一想到他那瘦弱的身板背着老太太满医院地跑,我就想笑:“先别说这些了,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带着汤圆去找,最终在医院的停车场见到了坐在长椅上孤零零的林梦笙。他手里抱着在快餐店买的奶茶,冻得脸都白了。

    昨天去的球场离着我们住的地方比较近,为了保持风度,林梦笙就没有穿太多。只是穿了个黑色的棉服外套,他里面连毛衣都没穿。牛仔裤里更是只有一条秋裤贴身,腿上连超过火腿厚度的都没有。躲在停车场后面的广告灯箱背风处,他惨兮兮的样子比在隔壁市乞讨时还要可怜。

    我牵着汤圆走过去,摸了摸口袋里还有一毛钱的硬币,我直接放在了林梦笙面前喝光的奶茶杯里。

    “嗨。”我本来不想笑,但看林梦笙这个模样我实在是没忍住,“小哥哥,你在等人吗?”

    林梦笙抬头看我,他面露凶光。我实在没忍住,爆笑出声。

    “怎么不去医院里等着啊?”我问他,“这儿多冷啊!”

    林梦笙恨恨地看着我说:“你不说带着汤圆进不到医院里的吗?我在这儿还不是为了等你?”

    “别这样,高兴点。”我在林梦笙旁边坐下,把自己的围脖摘下来给他戴上,“我明白你很辛苦,但你要知道,这一切还是值得的……告诉你个好消息啊,满城约我出去了!”

    “约你出去干吗?”林梦笙不客气地拿我的围脖擦了擦鼻子里冻出来的水儿,他不愧是我亲密无间的死党,思考问题的角度和我是完全一样的,“篮球场最近都去不了,要到正月十五以后再开呢!你们……你不会是,满城不会是单独约你出去吧?”

    林梦笙的反应很惊讶,也很正常。我笑了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是啊,满城初六要约我去吃饭。只有我们两个,单独约会。”

    “好事儿啊!”林梦笙长长地呼了口气,“蚊子,你可以啊,魅力十足啊,连满城都被你拿下了!你真是……”

    林梦笙估计是在外面等太久了,他冻得语言组织能力都有点不太好。也可能是我们两个习惯了在互相批评中进步,这导致林梦笙完全不知道如何自然而然地夸奖我一下。不管他用多么积极向上乐观的词儿来形容,我总是能听出反讽的意味来……这么一想,我们两个的交流方式还真是挺独特的。

    在外人看来,我和林梦笙的沟通总像是在吵架。只有我们两个人能体会到,在互相挖苦和自嘲中我们得到了多少的乐趣。别人理解不了我们这种野蛮的交友方式,我们却很了解彼此。就像林梦笙从来不会当面夸奖我篮球打得多好,而实际上我明白他说起这个比谁都自豪。

    感觉林梦笙靠在了我的肩膀上,他似乎是疲劳得睡着了。我了解林梦笙的身体,来医院之前他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又背着满城的奶奶满医院地跑,估计他的小身板肯定受不了:“喂,你还有力气自己回去吗?”

    “没有啊!”林梦笙困得好像已经不太清醒了,“蚊子,你背我回去吧!”

    跑了这一天,我也挺累的。但是看林梦笙又困又冷又瘦小的样子,我终于还是没忍心:“行吧,我背你回去!”

    我背林梦笙回家,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的身体瘦弱,小时候还喜欢调皮捣蛋,经常身上大伤小伤不断。以前在外面爬墙摔断胳膊摔断腿,都是我给他背回家的。成年后的林梦笙不喜欢爬墙了,在感情问题上异常复杂的他总是出去买醉。醉酒后没人管,还是我去夜店把烂醉如泥的他背回家。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不像是他的朋友,倒像是他的慈母。如果狐朋狗友也能参加评选的话,我觉得我这种经常给他收拾烂摊子的人可以感动全国了。

    我一手牵着狗,身后还背着他。林梦笙对我是十分放心,他靠在我的背上就快睡着了。

    这么冷的天,他穿得又少,睡着肯定会感冒。我正好有些事情想和他说,所以就用力地把他叫醒:“林梦笙,满城的事儿,谢谢你了啊!”

    “谢我什么啊?”林梦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他回答我的话也是没精打采,“我又没帮上你什么忙,一定要说我的作用的话,那就是我今天没给你俩当电灯泡,表现还算挺好的。”

    我把林梦笙往上背了背,说:“你别装傻了,你做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

    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出来,我说完这句话后,林梦笙立马就清醒了。不过他不确定我是不是在诈他,他并没有开口说话……我笑了笑,说:“大年初一的早上,你是不是拿我的手机和满城聊天了?”

    对,就是收到满城约我打球之前,林梦笙以我的名义和满城聊了很久。

    我就说嘛,以我和满城的交情,他肯定不会突然想起来叫我打球。事出必有因,林梦笙逃不了干系。那天晚上我们两个在车里,他趁我睡着拿了我的手机,偷偷地给满城发了短信,倒时差的满城也没有睡,他们两个聊了好久。林梦笙了解男人,他又擅长侃大山。从天文地理,到市井人文,他幽默的谈吐彻底吸引了满城的注意力。

    “我要是不知道你是在帮我,我都要怀疑你喜欢满城了。”我实话实说,“满城对你聊的那些也是念念不忘啊!尤其是你说绘画的那些知识,他简直是印象深刻。刚才他还问我,我们两个人初六要不要一起去美术馆,那天有戏剧油画展……你们两个算不算精神伴侣?灵魂能碰撞出回响的那种?”

    林梦笙在我的背上有点呆不住了,他急急忙忙地给自己辩解道:“我为什么这么做?我还不是为了你呀!温子安,你平时办起事儿来倒是风风火火的,怎么到了男女感情问题上就这么拖泥带水的?喜欢你就主动啊!就诱惑啊!就勾引啊!你就自己偷偷在家哭,男人能主动喜欢上你吗?你不想相亲,碰到喜欢的男人还不主动,你这样要是能有那方面的生活,那真是见了鬼了!”

    “嘿!嘿!嘿!”我提醒林梦笙注意措辞,“干吗呢?这还有条未成年狗呢!不准讲话那么粗鲁……你以为我不想啊?我不是害羞嘛!”

    林梦笙听不下去我说的了,他直接从我背上跳了下来,耳提面命地教育着我,他说:“我是告诉你表达感情要含蓄,但不是让你装鸵鸟,见到满城就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你要循序渐进地充分地把你的优点展现出来,用这个来吸引满城。”

    “我哪有什么优点啊!”我叹气,“我长得没人家漂亮,家世没人家优秀,三十岁了还在家里啃老……除了有一膀子力气,我还能有什么优点?”

    林梦笙绕到我面前,他两手挤着我的脸蛋端着我的脸,强迫我正视他,林梦笙字正腔圆地说:“你,温子安,你很优秀。”

    “作为朋友,你很热情。作为恋人,你很忠诚。”林梦笙凝视着我,他从来没用这么认真的口气夸奖过我,“你开朗大方,从来不矫揉造作。你爱多管闲事儿,和你在一起我经常莫名其妙地卷入奇奇怪怪的麻烦里。远的不说了,就说满城出现以后的吧,我和你闯了一次空门……”

    我知道林梦笙很严肃,可我还是没忍住笑出声。而林梦笙没有理会我的笑场,他继续认真地说:“你开车逆行,我差点被抓到交警大队去。我们去海边被抢劫,我又没了衣服,在大街上乞讨。回来和满城打球,又因为打架被抓到了派出所……”

    “以前没觉得啊!”我脸上的肉都被林梦笙挤在了一起,但这也影响不了我发笑,“这么一说,你和我在一起确实挺倒霉的啊!”

    “我很快乐。”

    林梦笙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眸光亮亮的,眼神直击心底:“温子安,我和你在一起很快乐。不管是经历多么困难的事情,你总是能让我笑出声来。你身上有一种力量,不仅是能背动我的力量,更是能融化压抑苦难的力量。你自己不知道你的力量多么的珍贵,但是我都看在眼里……温子安,你很优秀,你不用自惭形秽,你是配得起满城的。”

    我看着林梦笙,林梦笙也看着我。他的眼神坚定,我忽然又想哭了。

    好久没有人这么认真地夸奖过我了,好久没有过了。不是满城那种礼节性的赞美,而是深刻了解后的夸奖……好久好久没有过了。

    正如林婶婶说的那样,我还算比较让家长省心的孩子。虽然也很淘气,可上学的时候我会努力学习,工作的时候我会努力工作。不太中规中矩,但是也不会犯什么太出格的错儿。和林梦笙放在一起,我经常是被夸奖的那个。

    可是自从我辞职回家后,好像一切都不对劲了。我被拉到各个餐桌上去相亲,我不得不把自己的各项条件拿到台面上让别人吹毛求疵地挑剔。我的身高,我的外貌,我的收入,我的自尊心,我身上的所有,都被点评得一无是处。我太高可能是错,我太胖可能是错,不管如何,只要没有男朋友那就都是我的错。

    可我……哪儿错了?

    我不知道。

    虽然我三十岁了,但我也是需要听到夸奖的啊!难道就因为我没成为普世价值观里的优秀,我就不配被表扬了吗?难道就因为这样,我就真的一无是处吗?

    这是我心里困惑许久的问题,而今天林梦笙回答了我——不是。

    他说,不是。

    “你不是反讽吧?”我牵狗绳的手差不多快要冻僵,但我却觉得心里暖融融的,“林梦笙,我说……”

    我的话没说完,林梦笙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他用力地抱紧我,不停地给我打气说:“不要紧张,不要害怕。满城又不是傻瓜,他会和我一样发现你身上所有的好。”

    “我知道你会说谢来谢去的很恶心。”这句话我一定要说,“林梦笙,谢谢你啊!”

    林梦笙笑了:“那这声谢谢我就收下了?”

    “收下吧!”我也伸手抱住他,拍拍他的背说。

    我抱着林梦笙,他穿了棉衣也感觉不出多少厚度。现在天黑没什么人,我抱他起来抡了一圈。看着林梦笙一惊一乍的脸,我感到幸福却又感到有些难过……如果我们两个以后结婚了,还能像现在这么毫无顾忌地打打闹闹吗?

    或许,不能了吧?

    一想到以后结婚了不能再和林梦笙这么没大没小没男没女地胡闹,我突然特别舍不得。这种难过的情绪不停地上涨,差不多要把我吞噬。比失恋还要痛苦,我似乎都有点喘不上气了。

    林梦笙,林梦笙……如果我们两个能相爱,是不是就没这么多麻烦事儿了?

    我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到,甚至很快脑海中就形成了自己和林梦笙接吻的画面。可是我丝毫欲望情趣都没有,只是有点反胃的恶心。

    林梦笙说得没错,我们两个要是在一起,确实有点像是乱伦。

    前两天我和林梦笙没能看到海上日出,对此他很是遗憾。不过很快他的遗憾就弥补了,我们两个走到家时太阳刚从地平线上冒头。红彤彤金灿灿的,非常的惹人爱。

    外面我们两个带着汤圆走了一晚上,家里我妈他们打了一晚上的麻将。家长们打麻将的热情完全不受任何事情影响,打完了一波又来一波,我家屋里地上睡的全是人。实在是没有地方去,我只好带着汤圆去林梦笙家蹭沙发。

    睡了整整一天,初五就被这么睡掉了。我在满心欢喜下迎来了初六,和满城约会的日子。

    我换好了衣服,还特别拿出一个半小时化了妆。在把自己化得不像是挨了揍后,我信心满满地出了门。打开家门就见打了一晚上麻将睡眠不足的林梦笙靠在门框上看我,他没精打采的样儿像旧社会吸大烟的地主家傻儿子:“蚊子,去约会了啊?加油啊!晚上同学会,我等着你胜利的消息。”

    “好啊!”我风情万种地对着林梦笙一个飞吻,“晚上见啊!”

    林梦笙很僵硬地笑了笑,转身回去补觉了。

    自从听完林梦笙对我说的那番话后,我是头不低了,眼不垂了,不再感到任何紧张的情绪,一口气儿能上五楼,走路也有劲了。到了和满城约定的地点后,他已经再等了。见我过来,他拉开门叫我上车:“走吧,我们去看画展,我票都买好了。”

    我笑着点点头,动作还算优雅地上了车。

    我和满城今天要去看的画展,大概在两年前展过一次。那时候我被林梦笙强压着过来,听他很是详细地讲解了一通。感谢我的好记性,到了两年后的今天还依稀记得些。不仅能说对作者人名,还能讲一些创作背景什么的。

    但是这些用来和满城交谈,已经是足够了。我们两个走了一路,谈得很愉快。从美术馆离开时,满城笑说:“安安,和你看画很有趣……下周还有画展,我们再一起来吧?”

    “好啊!”我估计又要找林梦笙补课了,“下周我有时间,我们再一起来看吧!”

    在愉快的氛围下,我们两个进行了午餐。满城带我去了上次说的川菜馆,他特别订了一个安静的靠窗位子。

    过年的大环境下,很难有安静的位子。川菜馆里人满为患,推杯换盏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堂的电视里还在放着穿越剧,声音嘈杂地混在一起。

    “你平时都看点什么电视剧啊?”我问满城,“你应该不会喜欢看穿越剧吧?”

    满城摸了摸自己的鼻头,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不,恰恰相反,其实我很喜欢看穿越剧。也不是穿越剧,就是那些带点科幻色彩的电视剧……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大学的时候还和室友试着一起研究过时光机。”

    “那你们成功了没有?”我倒是很希望他能成功,“我很想去未来看看我老公到底长什么样,居然藏了三十年还没出现,他倒是够沉得住气啊!”

    服务员态度很不好地端茶水上来,满城帮我倒了一杯:“很遗憾,没有成功。要是能成功的话,我很希望能回到过去。我特别想阻止我爷爷和我奶奶离婚,这样可能我奶奶的脾气就没那么奇怪了……谁知道呢?我奶奶的脾气要是不这么奇怪,我爸可能也就不会和我妈结婚了,那样的话,就不可能有我。穿越就是薛定谔的猫,没打开盒子的时候,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对,你说得很有道理。”我笑了笑,问他,“薛定谔是谁?是你的室友?他养猫了?”

    满城的眉微微撑起,他的表情有点古怪。沉默了几秒钟,他笑着解释给我说:“不是我的室友,我没有那个荣幸,薛定谔是奥地利的物理学家。”

    我也沉默了。

    本来一天都很愉快的气氛,立马被我的蠢笨和无知破坏了。可能在满城眼里人尽皆知的事儿,到我这儿却闻所未闻……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居然问薛定谔是不是他室友?

    好好的一个奥地利人,为什么叫薛定谔啊!能不能不起这么中式的名字欺负无知的少女阿姨啊?

    满城倒是还挺自然的,但我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接下来等待上菜的尴尬几分钟。把包放在座位上,我笑着起身说:“不好意思,我要去下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