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_r(); 回到赵国公府,张寿并没有等到去探望母亲的朱莹回来,却等到了一纸任命。显然,司礼监秉笔楚宽并没有信口开河,尽管小小一个国子博士按理来说并不需要皇帝干预,更不需要内阁拟诏,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于是,他对太夫人告辞了一声,随即收拾好了东西,带着齐良邓小呆和阿六悄然离开了赵国公府。 请了一天假,见识了从前根本想不到大场面的邓小呆,径直先回了顺天府衙。好不容易考上令史的他,并不打算放弃这份曾经很向往的职业,哪怕他的老师从乡下小郎君摇身一变,即将成为国子博士。哪怕他的祖师爷,是无数读书人尊敬备至的葛太师。 至于府试刚刚考了第七的齐良,也没有再留在京城,而是决定跟着张寿先回融水村。 来的时候骑马,回程的时候因为已经天『色』晚了,张寿对自己那点可怜的骑术完全信不过,自然坐了太夫人安排的马车。此时此刻,他窝在那车上,被路上的颠簸震得半死不活,一面埋怨阿六这车夫当得似乎不靠谱,一面下定决心回头一定要苦练马术。 至少,骑马再磨大腿,也比坐车舒服得多。 太祖皇帝为什么没把弹簧造出来?唔,真正的螺旋压缩弹簧其实是工业发展到一定程度的产物,蒸汽机和活塞气缸等等没有的话,确实挺难办…… 就不知道所谓太祖皇帝留下,内书堂中珍藏的书,到底是什么书。他从小到大数学不错,大学高等数学a,大学物理a,电路分析a,但他摆弄最多的是各『色』芯片电路板…… “小先生,从月华楼回来之后,太夫人就没提起过府试和王府尹的事,真的不要紧吗?” 见齐良忧心忡忡,回过神的张寿懒洋洋地说:“要紧的话,太夫人一定会和我通个气,她只字不提后来如何,那就是不要紧。而且,王府尹既然在遇到别人挑衅的时候那么强硬,足可见不是被人算计,而是早有预备,胸有成竹。所以,我们这种小人物就别瞎『操』心了。” “小先生你可不是小人物,今天我都简直看花眼了。葛先生和齐先生那都是京城名士中最厉害的人物,裕妃娘娘和永平公主,就是参加过好多次月华楼文会的人,也未必这么近距离见过。那位司礼监秉笔楚公公好像也很不同寻常,可大家都对你很和气。” “呵,那是因缘巧合,而且,不是因为我的本事,而是因为……” 张寿拖了个长音,随即突然伸出手,在齐良脑袋上使劲拍了一下:“你小子别想套我的话,总之记住,我不会因为人家看似和气亲切就得意忘形。所以,我要告诉你一点……” 他顿了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说:“有些事情,不是别人想让你怎么干,你就怎么干的。人生在世,固然不能真的抛开一切顾虑自由自在,但也用不着一味束手束脚。哪怕带着镣铐,在刀尖上跳舞,有时候也比呆在牢房中做一个老实囚徒来得有意思,明白吗?” 一看齐良那苦恼的样子,张寿就知道人没明白,然而,他也不想解释。 他用了很漫长的时间,才领悟到这一点人生快乐的真谛,没指望真正在乡下长大的十六岁少年能认同这个,只不过预先提个醒。然而,他的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件事。 现在的朱莹,我行我素,恣意飞扬,那是因为有家人长辈小心呵护,纵容宠溺,那才会如同一轮肆意挥洒阳光的旭日,明亮得耀眼而『迷』人,可如果有朝一日,她遇到变故时,还能保持那种让他想疏远都根本疏远不了的明艳特质吗? 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永远这样耀眼…… “少爷,少爷?”
<script>show(pc_middle);</script><strong>auzw.com</strong> 当张寿再次『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却是阿六那张近在咫尺的大脸。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本能地问了一句:“到家了?” “到家了,娘子正在拉着小齐说话呢。” 张寿连忙拍了拍脸,赶跑了那仅剩的一点睡意,随即下车。虽说在车上睡了一觉,可此时脚踏实地,他方才真正感觉到在这没有弹簧的马车品尝了一路颠簸。蜷缩着睡了一觉,落地之后的脚底板竟如同针刺一般疼痛,以至于他不得不按住一旁的阿六,这才能勉强站稳。 “那吴娘子,我先回去了。”齐良冲着吴氏行了个礼,随即又转身对着张寿恭恭敬敬做了个大揖,继而就飞也似地往家中跑去。尽管他的家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但在终于以父亲想都不敢想的名次通过府试之后,他还是决定好好去给父亲上一炷香。 至于晚上一个人独自吃什么……那位慈眉善目的好心太夫人让他们带回来好多吃食! 张寿根本来不及开口阻止,齐良就已经飞快地跑了,本来还想邀请人在自己家吃了晚饭再走的他只能放弃了这个主意。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吴氏跟前,见她震惊地盯着自己的脚看个不停,他不得不咳嗽一声道:“娘,没事,我就是在车上蜷缩着睡了一觉,腿麻了。” “是这样?”吴氏瞅了一眼阿六,见人点了点头,她顿时如释重负,唠唠叨叨地说,“刚刚小齐说你进城后去见过葛先生,后来又在赵国公府住了一个晚上,今天还去参加了什么文会?那你肯定累了,来,快进屋吃点东西,然后早点洗澡休息。” 见吴氏拽着自己往里走,张寿没有抗拒,却忍不住问:“娘就不问莹莹怎么没跟我回来?” 吴氏顿时一愣,脚下停了一停,随即就强笑道:“莹莹从家里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家去了。难为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在这乡下呆了这么久……” 没等吴氏继续给朱莹的没回来想出一千个一万个合理的借口,张寿就笑了起来。紧跟着,他就握住了吴氏的手。那只手明明冰凉的,却有些『潮』湿出汗。 “娘,我这次进城,碰到了挺多事情。但最重要的一件是,之前八月十四那天晚上抓到的那些『乱』军,皇上嘉赏了我的功劳,给了我一个官儿当当。” 张寿提都不提裕妃今天对他说的所谓身世,而且将皇帝的封官说得轻描淡写。然而,当吴氏转过身时,那脸上仍旧满满当当尽是狂喜。 “真的?老天开眼,这真是老天开眼!”吴氏激动得话都不会说了,甚至根本忘了问皇帝给的是什么官。她猛地松开手,一溜烟冲进了大宅,紧跟着就传来了她嚷嚷的声音。 “老刘头,快,给我备香烛,我要去祭拜祖宗!阿寿当官了,当官了!” 张寿叹了口气,没有阻止吴氏那几乎能叫到整个村里人都能听到的声音。眼见刘婶麻利地在前院摆了香案和贡品,而老刘头则是拿了香炉和香来,他眼看吴氏就直接对着香案跪了下来,焚香祷祝,喃喃自语,就和往常过年一样,从前觉得可笑的他,现在却终于有了体悟。 也许,这本来祭拜的就不是什么很久远的祖宗…… 他缓缓来到吴氏身后,随即单膝跪了下来,紧跟着,他就听到她用极低的声音念诵着的只言片语。 “……娘子在天之灵……保佑阿寿富贵平安……当个好官……” 听着这些,张寿微微一笑,随即在吴氏身后低声说道:“娘,你告诉祖宗,我当的是国子博士,我当官的地方,是天下读书人汇聚的国子监。以后,我要去那儿当老师了。” 见吴氏愕然回头,满脸不可思议,他就一板一眼地说:“我会努力活得精彩,不辜负她给我的血肉和生命,不辜负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