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_r(); 眼见柳枫带着两个内侍上前“恭请”皇后回坤宁宫,皇后虽说面『色』变幻连连,最终还是强自镇定地转身而去,裕妃这才收起刚刚那张扬的做派,凛冽的气势,垂下眉眼,重新变成了往日里那个内敛温和的宫妃。 而永平公主亲眼看到母亲三言两语将皇后『逼』得进退失据,而后又信口雌黄铸成大错,她只觉得一颗心怦怦直跳,可皇帝开口说出来的话,却让她一颗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要抓皇后的错处,以你的聪明,能想出一千个一万个法子,何苦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让她把当初那血淋淋的旧事重新揭出来,你难道就好过,明月难道就好过?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为明月想一想!不忿她兴风作浪,你大可以来找朕又或者太后要公道!” “皇上言重了,臣妾乃是永和宫之主,富贵已极,并不在乎别人的诋毁,但明月云英未嫁,臣妾却看不得被人质疑身世之后,又诽谤她的终身大事!更何况,宫外莹莹和张寿何其无辜,居然连那桩已经快要水到渠成的婚事也要被人拿来非议!” “臣妾忍了十六年,本来今天想要豁出去出了这口恶气,但既然被明月拦住,我不是不能继续忍下去,但既然如此,至少要吓一吓她!如果皇上来得再晚一些,我也许会真的把剑架在她脖子上,让她自己承认是外头那些事的主使!” 永平公主终于倒吸一口凉气。她再也不敢让裕妃继续说下去了,慌忙上前挡在了母亲跟前,低头谢罪道:“父皇,母妃只是一时气急,所以才行事冲动,她都是为了我。至于母妃引得皇后指斥当年旧事,那也是因为皇后一直都是这么在后头诽谤我们的!” 皇帝看看裕妃,再看看永平公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母为子则强。朕不想多说什么。张寿是个不错的儿郎,但不论有没有婚书,既然是莹莹……” 没等皇帝把话说完,永平公主就斩钉截铁地说:“张寿和朱家有没有婚约,那是他和朱家的事情,和母妃和我都没有半点关系!别说我是不想嫁,就算我真的嫁不出去,却也不会无耻到去抢朱莹的男人!” 见永平公主把自己说的话给说了,皇帝有些尴尬地揪了揪他那整整齐齐的一撮胡须,随即苦笑道:“好,好,朕既然答应过你,你就自己选吧,无论是文武状元,还是民间才俊,总之你自己好好看一看。但是,十八岁之前,你得把自己嫁出去,否则太后那朕挡不住。” 裕妃情知皇帝暗指只能拖延这一年,但还是不禁心中释然。 能给出这样的宽限和这样的条件,皇帝确实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可接下来皇帝说出来的话,却让她着实哭笑不得。 “如果实在挑不出人选,那你不妨考虑一下秦国公之子……就是张琛那小子。当初他在朕面前放豪言说想要娶你,为此还要学写八股文。朕挑了个老翰林去教他,听说他是叫苦连天,硬着头皮在那学。” 皇帝仿佛没看到裕妃那不以为然的表情,自顾自地说:“虽说他是爱慕你那绝『色』容貌和特立独行,谈不上真了解你,情投意合更是一点都没有,但至少是个人选。当然,你也许能选中比这小子更优秀的。朕也就是那么一说。大冷天的,御花园没什么好逛,你们也回去吧!” 眼见皇帝就这么转身扬长而去,永平公主心头又是羞怒,又是不忿,但更忍不住替母亲抱不平,当扶着裕妃回永和宫时,她就低声说道:“这种时候,父皇也不陪你回去……” “他要去太后那里收拾残局。”裕妃哂然一笑,淡淡地说,“太后一直不太喜欢我,大概是觉着皇上当年就是太偏向了我,这才以至于帝后失和,宫中不太平。幸好明月你是个女儿,如果你是个儿子,那我这个裕妃就不是麻烦,而是祸害了。” 永平公主忍不住一颗心狠狠悸动了一下,随即再三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这才强笑道:“娘说的是……父皇刚刚应该是听到消息特意赶过来的,如果不是他来,事情要收场起来恐怕更加麻烦……” 裕妃笑了笑,没有去接永平公主这明显偏向皇帝的话。但是,今天永平公主一直都没有称呼她为母亲又或者母妃,而是直接叫她娘,这却是从前不多见的,她心中自是不无欣慰。 她何尝不知道皇帝确实是为了她们母女而来?所以,她并没有不满意,而是已经很感谢皇帝这些年来对她们母女的偏爱。其实到现在,她想起进宫旧事,仍然觉得那是命中注定。 明明已经想方设法希望落选,明明太后也谈不上如何中意她,可她竟然从初选一路走到终选,竟然和其他几个女人一块,最终被选进了宫。 最初那两三年帝后和睦,她一个小小的美人,当然乐得关门自己过日子,谁知道后来皇后连生两个儿子却『性』情大变,皇帝一怒之下转向几个妃嫔,她方才发现,皇帝和她想象中截然不同。既不是独断专行的君王,也不是城府深沉的至尊,而是一个很真实的男人。 既有喜怒哀乐,也有颓唐无奈,是人,不是神,因此她很快就丢掉了惶恐,做回了自己。也正因为如此,她成了那时候最得宠的宫妃。那把未开锋的钝剑,便是皇帝得知她擅长舞剑之后赐给她的,两人甚至还在永和宫院中舞剑自娱,直到她确证怀孕。 那段日子,真的是她进宫后最愉快的一段日子。 而且,因为皇帝的纵容,她的闺中密友,嫁给赵国公朱泾的九娘也常常往来永和宫,当发现彼此都身怀六甲,日子居然还差不多的时候,便开玩笑地约为婚姻,之后又软磨硬泡求了皇帝松口,让她们俩一块去祈福。 说是祈福,其实更多的是自从进宫后就没出过那狭窄院子的她希望去透口气。所以,当发现皇帝和赵国公朱泾竟突然出现,陪她和九娘一块去的时候,她简直高兴到了极点。 而那之后,便是乐极生悲。她和九娘知道事情紧急,执意撵走了两个男人和那些侍卫,又联手平生第一次杀人突围……再接着,她们便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个贵人,那个手持镰刀,和浑身浴血的她们一样杀气腾腾,而且也一样身怀六甲的张寡『妇』。
<script>show(pc_middle);</script><strong>auzw.com</strong> 她们是如何彼此扶助从侧门逃开,又是如何回到张寡『妇』家里,更是如何将血衣脱下,有些情景她至今还记得,有些情景却有些记不清了。她只知道,强撑着到了张寡『妇』家,她便已经有了临盆之兆,九娘亦然。 而这一次,又是张寡『妇』不顾自己也同样腹痛难忍,叫了吴氏去隔壁稳婆家,砸开门把那个醉醺醺的婆娘硬是拖了过来…… 那时候,她就和九娘暗自发誓,如果能够母子平安,将来便把张寡『妇』当成亲生姐姐,她们的孩子互为同『性』就义结金兰,为异『性』便约为婚姻。只是没想到,最终事情会变成那个样子。 恍惚之中,裕妃仿佛看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人影,耳畔又响起了她那托孤的话。而后当从吴氏口中得知张寡『妇』坎坷一生的时候,她的那种负疚感就更强了。 比起她和九娘,那才是一个真正命运多舛的女人。 直到耳畔传来了永平公主的叫声,裕妃才回神,却是对旁边的女儿微微一笑。 “你不用多想。你父皇为人素来有担当,这件事太后纵然责备申饬我,也不至于太过。至于皇后……她自己把两个儿子养成了那个样子,最近这些天更是如同疯狗一样,如果真的被查实,她那玺绶也许就保不住了!” 此话一出,永平公主虽然有些不可置信,可看到裕妃那张冷冽的脸,她不禁下意识地认真琢磨父皇真正的心思。等她们母女二人回到了永和宫,几个宫人慌忙迎了上来,为首的大宫女连声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这才带头跪了下来。 “娘娘,是奴婢拦着大伙儿呆在永和宫,又去了乾清宫报信。我们若是跟着您和公主去了御花园,不但没用,说不定还会被皇后娘娘拿来挟制您。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无能……” 没等她把话说完,裕妃就淡淡地说道:“都起来吧,不用再说了。你们呆在永和宫是对的,否则我之前和皇后针锋相对的时候,却也没办法顾得上你们,说不定到时候真的对她动了剑,那就麻烦了。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关上宫门,让小厨房预备晚饭吧!” 太祖年间,东西六宫和坤宁宫就都设有自己的小厨房,但后来变故频起,后宫妃嫔中拥有小厨房的就越来越少了,这也被视为嫔妃在宫中地位的标志。而如今裕妃吩咐预备晚饭,这并不出奇,可居然吩咐关闭宫门,这言下之意却让众人不得不惶恐。 难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今天晚上皇帝竟然不会来吗? 永平公主见裕妃径直往里走去,她却是心思细腻的人,当下慢走一步,招手叫了那大宫女和其他几个宫人过来,言简意赅地讲了讲今天御花园那件事。反正此事迟早都会传扬开来,与其让人瞎猜瞎打听,还不如她说个清楚。 当讲完整件事,见众人面『色』各异,她就沉声说道:“娘这次是为了我讨公道,这才一反常态,和皇后硬顶了一场。但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们接下来安分一点,别再惹事!” 闻听此言,永和宫众人唯有苦笑。裕妃闹出这么大的事,他们恨不得缩起脑袋装透明人,谁还敢去惹事?他们又不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二皇子! 当永和宫忙着关门消化自家娘娘大发雌威的一幕时,皇帝正在清宁宫太后面前努力消弭这件事的影响。当然,皇帝也没忘了派人出宫,把这事告知了太夫人和九娘。毕竟,当时御花园人不少,皇后诋毁朱莹和张寿的话,估『摸』着也瞒不住。 当柳枫如实告知皇后被裕妃气得进退失据,后来又对永平公主和朱莹张寿的身世口出恶言,而裕妃拿着一把没开封的钝剑把皇后吓得大叫行刺,太夫人一边听一边转动着手中佛珠,最终哂然一笑,摇了摇头。 而九娘则是在听到皇后竟然声称什么夺夫的时候,忍不住痛骂了一声信口雌黄。 奉命传话的柳枫却不敢提醒九娘,她骂的人毕竟如今还是一国之母,既然他带的话都已经带到了,当下就准备提出告退。可就在这时候,他听到外间传来了一个清脆的笑声。 “阿寿,在紫烟阁里和我二哥对牛弹琴了这么久,累了吧?你快进来!” 随着这声音,门帘高高打起,先进来的朱莹侧身一让,等张寿进来,她这才笑着放下了帘子。而柳枫看到这位小姑『奶』『奶』来了,哪敢多留,立刻干笑告辞。他这一走,朱莹方才皱眉道:“这柳公公怎么瞧着有点怕我,一见我就躲?祖母,娘,出什么事了?” 张寿见太夫人依旧笑得慈和,九娘却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他就知道宫中肯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果然,在朱莹的软磨硬泡之下,九娘到底还是说出了实情,这下子,朱莹顿时气得发昏,来来回回转了一圈就大发脾气。 “她还像是个国母吗!改名叫三姑六婆算了,竟然连这种不着边际的瞎话也敢说出来……等等,那几个御史背后的人不会是她吧?她是不是疯了,我还以为是大皇子又或者二皇子给他们撑腰,她一个皇后竟然比我还没脑子吗?” 张寿听到朱莹连自己都骂进去了,忍不住哑然失笑。 果然,下一刻大小姐旋即如梦初醒,可也就是懊恼了片刻,随即就发狠地说:“做得多错得多,我就不信这次她还能安安稳稳过这一关!阿寿,你之前不是说,阿六让人去追查那几桩御史被人告的案子了吗?就没个结果?” 张寿顿时想到了葛雍对阿六那番举动的猜测,闹得他之前看见那小子就犯嘀咕,心想这到底是假闷『骚』真腹黑,还是简单粗暴效果好……就在他犹豫时,突然听到了阿六的声音:“少爷,你和大小姐有空出门溜达一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