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_r(); “我当然愿意!我这人最喜欢的就是和我爹做对,哦……不,是离经叛道了!” 虽说突然之间又听到了自己那非常不愿意让人念出来的大名,可陆三郎立马忘记了那一丁点不快,反而『露』出了兴致勃勃的表情。见张寿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他生怕张寿以为他是信口开河,连忙信誓旦旦:“小先生,我这人最看不惯那些假道学,要和他们做对一定算上我!” “呵呵,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只不过是一个最初的设想而已。” 张寿微微耸了耸肩,随即瞥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屋子,他就若无其事地说:“阿六这两天脱不开身,我们午饭出去吃吧。” 陆三郎顿时有些意外。赵国公府真的不派人过来送饭了?这订了婚的未婚夫,还不如没婚书的野男人……咳咳,野男人这三个字是难听了点,可这样的区别待遇是不是明显了一点?可是,当他跟着张寿出了国子监那大学牌坊,确实没看见常见的几个朱家人,他就更纳了闷。 张寿却并不奇怪,阿六不在,其他人不能像那小子一样从最初地偷偷『摸』『摸』到后来的肆无忌惮直闯国子监,他觉得也不必要让朱家人在大门口招摇——免得朱泾这个当爹的心情微妙,所以他就提早对朱莹说了一声,让朱家不要再继续送午饭和晚饭了。 毕竟,如果没有阿六看着,国子监他那号舍素来是不关门的,谁都能进,真要有食物摆在桌子上,他也不敢『乱』吃——撇开下毒这种最极端的状况,倘若有人在饭菜里加点『乱』七八糟的料,乃至于吐口水,想想也让人反胃。至于是否会有人在他的号舍『乱』放东西,他倒很期待。 张寿带着陆三郎外出觅食顺便促膝长谈的时候,朱二则是兴冲冲赶回了半山堂,随即看着空『荡』『荡』的地方呆若木鸡。好在他很清楚那些贵介子弟们解决午饭的各种食肆酒肆,拔腿就找了过去。可当他来到这附近一家档次最高的酒肆大门口时,就听到一个很大的嚷嚷。 “我还以为昨儿个赵国公回来,朱廷杰会被教训得下不了地,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囫囵完整地到国子监来,我真是错看赵国公了!” 朱二登时大怒,他从前最好的狐朋狗友就是陆三郎,其他人当中自然也有几个交好的,但后来看他因为朱莹的婚事被教训得满头包,一度被禁足,这些没义气的人自然不敢登门,也就断绝了往来,直到他后来重回半山堂,他们见他这个朱二少似乎还好,就又凑了上来。 只不过,既然彼此都通过朱莹那件事明白了各自秉『性』,昔日的臭味相投自然不存在了。 朱二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怒火大步进了酒肆。就只见一楼大堂看上去颇为冷清,仿佛没什么客人,二楼却不断有谈笑的声音传了下来,嬉笑怒骂,全无忌惮。他知道这些出身贵介的监生们都爱摆阔气,往往各自一个包厢三五抱团,当下就站在底下深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我爹回了京之后没有大发雷霆,大开杀戒,你们就都觉得没好戏看了?指量我爹回来,我这个儿子就一定会倒霉?瞎了你们的狗眼!” 随着他这骤然响起的咆哮,楼上各种觥筹交错和谈笑聊天的声音戛然而止。而面对这鸦雀无声的状况,朱二想到自己从前也是这种仗着家世指点江山品评人物,可遇到大人物就立刻怂了的二世祖中一员,他不禁大不是滋味。 “老子也懒得上来揭你们的真面目,全都给老子听着!半山堂既然要分成三堂,以后也就不需要这么大的地方了。正好率『性』堂杨博士抱怨他那地方小了,张博士就对大司成提了出来,把半山堂和率『性』堂对调,日后把半山堂第一堂挪过去。好了,张博士的话我已经传到了。” 等到楼下没了声音,楼上纪九支撑身体从窗口探身出去,确定朱二真的已经上马离去,他少不得冲着刚刚那个高谈阔论品评赵国公和朱二父子,结果却被当场抓了个现行的倒霉家伙嘿然一笑,随即才两眼放光。 “率『性』堂啊,多少读书人觉得那是国子监第一堂,大司成居然会舍得和咱们老师的半山堂换一换?这国子监得要炸锅吧?” “这天底下县学、州学、府学,然后是南京和北京国子监,率『性』堂可是所有官学里排第一的。只不过,咱们半山堂因为太祖照顾功臣官宦子弟的关系,造得格外大,所以往往也就一百多号人,却比人家动辄容纳两三百四五百的率『性』堂还要大。和率『性』堂换,其实他们不亏。” “亏不亏不是看房子大小!你们没看过国子监地图吗?那左右六堂的位子是对称的,至于咱们半山堂也好,九章堂也罢,却是散在外围的。所以,按照那些老古板们的意思,人家是大『妇』养的,咱们就是小妾养的!” 纪九嘴里说着这极其粗俗的话,见其他人顿时有些讪讪的,庶子出身的他却没好气地用筷子敲了敲饭碗:“怎么,你们还觉得心里不舒服?事实本来就如此!太祖皇帝当年虽然说了一堆好话,但本质就是把人扔进半山堂,有本事就爬出来,没本事就混着,仅此而已。” “所以,要把半山堂换给率『性』堂,我虽说不知道周大司成会不会答应,或者说,做出答应的姿态,然后想别的办法。但我知道,朝中那些老大人们肯定不会答应。这事儿捅破天了!” 听到这里,包厢中的几个监生顿时悚然。而这时候,包厢帘子一掀,竟是隔壁其他人也一拥而入,顷刻功夫,这原本不大的地方顿时挤满了人。 “纪小九,你说得头头是道,那你说说,这事儿咱们该怎么办?今天张……咳咳,老师把话说得那么无情,咱们要真是被扫到军中丢脸去,还不如趁着他这次犯了众怒,争取把头顶上这重大山掀掉!这天天念书的日子,老子可过够了!” 纪九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烈酒,这才冲着这为首闯进来的大块头冷笑道:“掀掉头顶这座大山?你说得轻巧,先问问你旁边其他人愿不愿意!” 见大块头环视左右,发现无人应声后,面『色』渐渐变得有些阴沉,纪九就哂然笑了一声。 “咱们那位老师不只是赵国公府的乘龙佳婿,还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皇上选婿的时候他往旁边一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张武张陆一个驸马一个仪宾,再加上姓冯的小子,三个人媳『妇』有了,前程也有了!”
<script>show(pc_middle);</script><strong>auzw.com</strong> “户部尚书改姓陈之后,九章堂的人分了好几拨,每次去户部实习三天,否则你以为王大头去当宣大总督,会轻易接受九章堂派人跟过去‘辅佐’?什么辅佐,那根本就是历练!还有咱们半山堂,岁考居前的那几个人,你们以为人家之前是在家里舒舒服服过年吗?” 纪九狠狠往地上砸了个杯子,带着酒意说道:“朱莹代表朱家,给资源帮了那几个人创业……别问我创业什么意思,我要是懂,就不会在这儿胡混了!” 大块头顿时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富贵人家有富贵人家的内情,第一等便是身为继承人且文才武略天赋不错的,那些人无不得到家里最好的资源供给,最好的人脉帮助,有的会在国子监率『性』堂里拿个资历,然后从科场一层层杀出来,有的则是进入军中,层层升迁,几年便跃升到极高的官位。 第二等则是有才能却并非继承者的嫡系子弟,也会得到家中的悉心培养,将来分出去开枝散叶。这其中,偶尔也会出现超越继承者的杰出人才。 至于他们这种庸碌且没有多少培养价值的,那才会在半山堂中滚一圈,回头混个监生头衔,再靠父祖荫庇弄个好听却没实权的官衔,至于捞不到官的,那也比比皆是。 所以在京城,碰到一个四五十岁的潦倒穷酸,对你说他的祖父是宰相,又或者他的伯父是某某国公,那居然有一多半可能是并非说谎,而是真的! 而眼前这举止粗俗的大块头,正是出自一门一公一侯一伯,堪称满朝第一家的张家。 只不过,他父亲不是楚国公张瑞,而是襄阳伯张琼。他是家中第三子,上头一个早早就进了军中的大哥,一个长袖善舞的二哥,轮到他却一事无成,又是庶子,自然相当不受待见。 此时,他阴着脸一屁股坐下,随即气咻咻地说:“你们自己扪心自问,几人能进第一堂?” 一句话说得包厢中鸦雀无声。然而,带着几分醉意的纪九却呵呵笑道:“不能进第一堂能怪别人吗?说三皇子四皇子天赋好,我信,但要说他们天赋好得能胜过咱们当中大部分人,那简直是瞎扯淡!就我们学的那些,只要稍微用点心,能学不好?呵呵!可有几个人用心?” 大块头这才想起,纪九看似放『荡』不羁,爹不疼娘不爱,但这些日子的月考岁考,确实是名列前茅的——如果不是这家伙从前在半山堂也是逃课的主,他简直怀疑人从前都是装的。 一怒之下,他重重一拍桌子,声『色』俱厉地说:“那又如何?纪九,你当自己是张琛陆三郎,还是张武张陆,抑或是人家二舅哥的朱二?就算学得不错那又如何?赵国公府也没资助你创……创什么业吧?” “是没有。”纪九呵呵一笑,随即自斟了一杯,可待举杯到唇边,他竟是突然停住了动作,随即一杯酒直接泼在了大块头的脸上。 眼见对方气得眼如铜铃,他这才冷笑道:“你信不信如果在这儿打一架,回家之后你就要挨一顿家法,赶明儿就会被赶出半山堂?大个子,你没看那些得了朱家资助的,都是些愿意依附他们的家伙,都是在翠筠间里呆过的家伙?” “我敢打赌,他们肯定都付出过承诺,甚至定了契约也说不定!你不肯站在人家那一边,人家凭什么扶持你?至于我,我家里那个老爹当初还跟着别人骂过赵国公败师辱国,他屁股就歪了,除非我和陆三胖似的跟自己老爹对着干,否则别人凭什么帮我?” 大块头那冲天怒火被纪九这一番话渐渐浇灭。可他实在是不甘示弱,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就怒声说道:“若是要出人头地,就得投靠朱家,那半山堂才多少人有机会?” “没错,至少你这个朱家世仇之家出身的完全不可能有机会。”纪九见大块头强忍怒火用袖子擦了擦满是酒『液』的脸,他就呵呵笑道,“可张博士为人,你们应当看到了,他主意很多,而且连庐王别院那种地方都能得手,日后自立门户是肯定的,怎么可能是朱家附庸?” 见大块头和其他人一个个恍然大悟,纪九就笑容可掬地说:“第一堂进不去,那就第二堂,反正所谓的文武之外其他才能,绞尽脑汁总能想到一星半点,不是吗?再不行,刻苦勤奋一点,第三堂总不该进不去吧?我们要能在军中历炼出来,用得着在半山堂混日子?” 纪九素来就以小聪明小滑头而闻名,接下来他一番摆事实,讲道理,充分向众人展示了前景——他们这样的纨绔子弟给大佬们跑腿,顶了天不过锦上添花,出了问题还可能被丢出来当替罪羊,相反站在张寿这一边,兴许还可能是雪中送炭。 以至于最终这顿午饭散场的时候,包厢中固然杯盘狼藉,但每个人出门的时候却都有些失魂落魄。尤其是其中两个收人好处帮人打探消息的,那更是悔之不迭。 如果在张寿那儿的印象已经坏了,他们还能有扭转印象的机会吗? 在回国子监的路上,纪九随便找了个借口拐去了另一条胡同,去一家小南货铺随便买了点东西,继而见四下无人,又拐进了一条暗巷。 当他从另一头出来,见路口停了一辆马车,他就三两步上前,根本连看也不看车夫一眼,熟稔地钻上了车。见内中一个中年人正揣手坐在那儿,他就笑容可掬地打了个招呼。 “楚公公,今儿个张博士说是要分割半山堂……” 他三言两语把事情原委始末解释了一遍,见楚宽若有所思地听着,他又把中午自己对大块头等监生的话复述了一遍,最终就笑道:“半山堂里那些欺软怕硬的东西,多数到最后都不得不跟着张博士一条道走到黑。” 楚宽呵呵一笑道:“那是条通天的好路,当然应该跟着走。放心,不会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