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_r(); 早在番茄、玉米、花生等各种植物名称出现时,张寿就断定太祖皇帝的船队确实到了美洲,至于这位前辈是真的客死异乡,还是悄然回国之后再悄无声息死在什么地方,又或者是干脆死在海上,他就没法确定了。 毕竟,就老咸鱼和藏海和尚之前悄悄话被阿六听到的那部分,也只能说他们是受人之托出海,却也没有真的找到太祖皇帝的下落。 可是,此时听到金鸡纳霜四个字时,他还是忍不住愣了一愣。金鸡纳霜……不就是奎宁吗?虽说那曾经是疟疾的特效『药』,传入清朝时,康熙皇帝还当宝贝似的,只赐给最亲信的臣下,但最初提取奎宁的技术极其落后,最原始的办法甚至是树皮晒干再磨成粉…… 当然,后来化学萃取总算是实现了,等到二十世纪的时候,人工合成奎宁已经成功了。但随着各种各样新式『药』物,尤其是青蒿素的发明,效果不怎么好的这玩意已经基本上退出治疗疟疾的大舞台,只用来治疗少量恶『性』疟疾。老咸鱼刚刚一再强调恶疟估『摸』也是听先知说的。 见老咸鱼一脸献宝似的郑重其事地看着自己,张寿很想说,与其千里迢迢引种并不那么有效的金鸡纳霜,还不如试试青蒿素提取。然而,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不要打击人家的积极『性』,当下就故意好奇地问道:“哦,能治恶疟?怎么回事,你说说?” 等听完了老咸鱼那个海上感染疟疾,而后在靠岸遇到将死“先知”的同时,却又得到了“神『药』”的故事,他就似笑非笑地说:“敢情你之前对我说的故事,还有这样的隐情?之前不说,现在倒是舍得说了?” “张博士你担了这么大风险,我这不是实在过意不去吗?而且这金鸡纳霜我们当初试着服用过,『药』『性』是不错,但风险也很大,再加上你看我连棉花都没种好,这玩意能否种出来,我也实在是没把握,所以之前哪里敢说。” 老咸鱼脸皮极厚,哪里会在意张寿这区区揶揄,那笑脸连一丝一毫的尴尬都没有:“而且,我这样的小人物,胆小怕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不是真的感念您恩德,这种只有『药』和种子的东西真的不敢拿出来。真的,这『药』虽说有效,但『药』『性』太烈……” “好了好了!”张寿终于阻止了老咸鱼那喋喋不休的介绍,心想奎宁那玩意到底有多大效用,我还不知道吗? 本来金鸡纳霜,也就是奎宁并不是对治疗所有疟疾都有效,在如今这年头,提取的方法落后,又很可能造成纯度不够。就和青蒿素提取一样,他看过某些资料,说是青蒿种植在南北不同地域,提取的纯度也会出现高低,『药』效也会有分别,更别说奎宁了。 真正说起来,金鸡纳树比起天然橡胶树,价值远远不可同日而语。 话虽如此,张寿却到底知道一个道理,天然橡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效果不明,而金鸡纳树产的金鸡纳霜,却很可能挽救一些人的命,如此孰重孰轻就很容易理解了。 别小看疟疾,就算是这年头的达官贵人,感染疟疾的比例也相当高! 至于青蒿……他记得这玩意在中国传统治疗疟疾『药』物中本来都是很靠后的,而且和奎宁一样,青蒿素提纯起来麻烦得不得了,否则也不会一举摘下诺贝尔桂冠。而他又不是化学家和医师,这可不是什么水煮『药』汤就能见效的,贸贸然提出来,只会被当今那些名医喷死! 在心里这么想,他对老咸鱼献宝似的举动,还是给予了充分肯定:“此物若是能救人,确实是功德无量。” 然而,老咸鱼接下来走近两步,几乎是贴在他耳边说出的话,却让他不由得眉头紧皱。 “张博士,之前你让我去捣腾的那块碑石碎片,我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不刻橡胶树。不是我自作主张,金鸡纳树上出产的这种金鸡纳霜,是我们在海东那块大陆上试用过的,但橡胶树的汁『液』,除了黏『性』大,我们却不知道有什么用。您不觉得,如果要借用太祖之德的话,金鸡纳树更有效吗?当然,如果张博士你不同意,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老咸鱼顿了一顿,这才小声说道:“要是你同意,这事情我不会居功,一定会一口咬定,这是你根据碑石碎片,从我那些海东捎回来的种子当中找出来的,然后才在我这找到用途不明的金鸡纳霜!” “你不居功的话,怎么告诉别人,你们已经试用过,确认其确实有那『药』效?” 张寿有些哭笑不得,可他随口一问,却只见老咸鱼的脸『色』恰已是变得微妙了起来:“试过的人如今还活着的,只剩下了我和藏海,只要我们不说,就不会再有人知道。再者,朝廷肯定会找一批罹患恶疟的平民来试『药』,『药』效有无,让他们试一试不就好了吗?” 见张寿登时眉头紧皱,赫然是非常不赞同这样一个提议,老咸鱼不知道是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个不愿争功的达官贵人,还是该恼火自己遇到了一个不知变通的死脑筋。但不论如何,他当然更愿意遇到这样一个正人君子! “张博士要是怕上头觉得你挂羊头卖狗肉,可以上奏解释这是不得已。我是自作主张,回头认打认罚,但我真的是一片好意,要知道,朝中那些顽固的老大人,恨不得天下男耕女织永远死气沉沉,哪会重视海外种子。要是他们有开拓进取的意识,说不定北虏早就平了!” 张寿没想到老咸鱼竟然一大把年纪却还是个激进派,顿时又好气又好笑。虽然气恼这家伙竟然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但考虑到事情也就过去两天,不是木已成舟的时候才来通知自己,他在沉『吟』片刻之后,最终沉声说道:“好吧,此事就姑且如此,但是……” 他一下子加重了语气,瞪着老头儿一字一句地说:“没有下一次了!而且,你最好自己再搜肠刮肚想一想,到底还有没有什么瞒我的东西。否则,我不介意用皇上赐给我,只有我和他知道密钥的太祖密匣,专门上奏,给皇上讲一讲你这个传奇海客的故事!” 他这原本是恐吓,然而,老咸鱼听了之后,眉眼间却是流『露』出了非同一般的神采。
<script>show(pc_middle);</script><strong>auzw.com</strong> 然而,这个老戏精的关注点,还是和任何人都不一样:“张博士,真是太祖皇帝遗留下来的密匣?能不能让我看一眼?真的就一眼!只要看一眼,就算我死了也心甘情愿!” 张寿随手抓起一旁的茶盏作势欲砸,见人动都不动,他就没好气地说:“行了,你要是老老实实别出幺蛾子,回头自有让你见识的时候!有这功夫在我这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大牢里探望探望你那外甥和其他人。这案子我这审了不算,得上奏听回音。” 老咸鱼顿时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对了,张博士你昨天暂缓行刑,是想让他们好好用点伤『药』,等回头他养好了伤再行刑流放?” “哪那么容易!我是让你去见他一面,省得回头再没了机会!你别看我是把这案子姑且审完了,可万一判词和罪名在朝廷那边被打了回来,我也无能为力了。所以我拖着行刑也是这道理,如果伸头缩头都要挨这一刀,也就没必要再让他们挨一顿!” “当然,如果朝廷有人搬出太祖旧规我也没办法。”张寿见老咸鱼瞬间面『色』大变,他就淡淡地说:“这本来就不是我一言能决的事,所以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好了,你跟着阿六去吧,牢房那边朱将军本来就打过招呼,断然不会让他们像之前在行宫中那样难熬。” 阿六不由分说地拖了有些失魂落魄的老咸鱼出去,张寿却开始考虑,自己应该怎么把这件事好好润『色』一下,用密匣给皇帝送去。 没错,因为之前在沧州的那些事情并不涉及到太需要保密的细节,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动用这样可以直接递到御前的大杀器。 但老咸鱼唆使他用金鸡纳树替换橡胶树——偷换种树这个概念的说法,他必须先说清楚。 皇帝好歹都损失了一个儿子,哪怕是一个桀骜不驯的熊儿子,他也最好能够重视一下一个当爹的愤怒。一个愤怒的父亲,在很多时候都是完全不讲道理的。 之前那些碑石碎片他已经一一检视过了,因为老咸鱼拍胸脯打包票说擅长篆刻,而且擅长作旧(造假),他就嘱托人利用一块已经完全看不见字迹的石碑刻点橡胶树取汁『液』的图形,想来,现在那上头已经变成了从金鸡纳树剥树皮救人……想不到他也有假造文物的这一天! 但是,为了那些“先知”已经找到,至今却不曾传入中原的众多植物,造假也值得! 当张寿也好,朱廷芳也罢,正在绞尽脑汁写奏疏的时候,日夜兼程的朱莹,用了足足两天两夜的时间,也已经进了京城的外城。她素来很注重养身,能晚起绝不早起,能慵懒绝不勤奋,可这次一连两昼夜几乎赶路不休,每次都是深夜和中午稍微歇息一会儿。 此时此刻的她又累又倦,可外城和内城一样,都不好快马加鞭,因此她只能差使朱宏上前吆喝开道,直到进了宣武门,她就于御道旁边官道纵马小跑驰行,在不少惊诧的目光之下直接拐进了赵国公府前街,而后策马进了门。 大小姐突然这样毫无预兆地回来,府中上下自然是好一阵鸡飞狗跳。然而,朱莹却不管这些,她先差使人去给父母以及祖母报信,自己则是赶紧回房痛痛快快用热水洗了个澡,随即又换下了那一身风尘仆仆的衣裳,连头都没梳就去了庆安堂。 进门看见祖母和母亲都在,父亲却不见踪影,朱莹也不在意,三言两语把张寿断案和判词说了,随即却又词锋一转道:“祖母,娘,我这会儿要进宫去见皇上。” 太夫人本待阻拦,可看到朱莹那高傲却又倔强的眼神,她忍不住就想起了孙女小时候。和同龄人在一起时,如若被人排斥,朱莹便会独自一人去结交同样落单的小伙伴,绝不与排挤自己的人妥协。只要是朱莹认定的亲朋好友,她就绝不会放弃,这是从来不变的事实。 因而,她见九娘默然上前,用玉梳替朱莹重新梳理了一下尚未干透,因此干脆全数披散下来的如云秀发,就开口说道:“去吧,记着早些回来就是!” “嗯!”朱莹高兴地点了点头,随即就满不在乎地任凭九娘将她的头发扎成了低低一束,等九娘取来一件连帽斗篷,道是给她遮挡尘土,她就穿在了身上,随即匆匆转身出了门。 到了大门口,眼见牵出来的是那匹自己最喜爱,都不舍得带去沧州的御马,她笑着拍了拍那颈子,随即就跃上了马背:“走吧,直接去北安门!” 从下头人通报朱莹进宫,到看见那个活生生的艳丽少女出现在面前,仿佛只不过是前后脚功夫,尽管皇帝连日以来的心情都非常不好,可是,朱莹进门的一刹那,就仿佛是太阳肆无忌惮地照亮了整个屋子,他甚至忍不住不习惯地眯了眯眼睛,这才出声。 “莹莹,你怎么舍得从沧州回来了?” 这在旁人听来也许是调侃,但对于朱莹来说,却是犹如皇帝久别重逢的问候。她笑着上前行了个礼,随即就大大方方地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呆够了,当然也该回来了,反正阿寿回头也是要回来的!” “哦,就这么简单?”皇帝哂然一笑,打趣的口气一如既往,“不是为了你那如意郎君才回来见朕的?” “皇上知道还明知故问什么!”朱莹有些微嗔地打断了皇帝,这无礼的行径她也不是第一次了,噌噌噌上前冲上前之后,她就猛地伸手按着皇帝面前的案桌。 “阿寿和我找到了太祖皇帝梦天帝时曾经画出来的海东那块大陆……不对,是找到了曾经到过海东那块大陆的人,还见到了很多千奇百怪的植物!我听阿寿说,这些东西中的不少都是很多地方都能种的,但也有不少是只有特定地方才能种活的。” “既然如此,我也赞同阿寿的做法,让一群原本待死的囚徒去试种一下!更何况……”她顿了一顿,仿佛是在组织语句一般,许久才一字一句地说,“更何况,有去过海东大陆的老咸鱼带路,也许朝廷的船队能够到达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