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_r(); 新生才收进来没几天,却连续两天都是拿题海战术把他们应付了过去,哪怕张寿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勤勉的人,却也不免过意不去。 所以得知朱大哥回来,他仍然执意赶回国子监。至于出宫后,一大早跟他出门,进宫之后却不见了的阿六到底是什么时候悄然蹑上来的,他都没注意。 等注意到背后多了这么个熟悉影子的时候,他都已经到了萧家。看过东西厢和正房那几间屋子里摆着一张张床铺,俨然学生宿舍的光景,还有三间摆着密密麻麻书桌,犹如课堂的自习室,他不禁哑然失笑。 等瞧过正在空空『荡』『荡』自习室中认认真真写字的萧成和满脸痛苦背书的小花生,他想了想,叫了两个小家伙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小花生顿时如蒙大赦,连声叫好,萧成却老大不情愿,直到张寿『摸』头又和他好好分说了一番,他这才勉强点头答应。 离开萧家赶到国子监九章堂时,正好赶上了午前最后一点时间,张寿问了代课的陆三郎进度,就拿过了讲台上之前随手丢给陆三郎的习题册子。 他才刚细细地讲解了两道习题,午休的钟声就响了起来,他少不得就低头看了看习题册子,盘算了一下回头下午到底是继续讲题,还是继续上课。 当然,他并不打算拖堂,题海战术这种让人深恶痛绝的法子他都用了,可拖堂这种他前世里自己都最痛恨的事,他却并不乐意。因为那不只占用了学生的时间,还有自己的时间。 可就在他埋头点着习题册,正打算径直宣布下课的时候,突然只听站在一旁,刚刚当过一上午代课老师的陆三郎突然惊咦了一声。 等他抬头时,满堂正襟危坐的学生们,突然一个接一个地转头看向了大门口。别说纪九如此,就连小小年纪却最讲纪律的三皇子也如此。 他立时往门口望了过去,心想到底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可这一看认出来人时,他顿时好生无语。就只见朱廷芳负手站在最前头,而背后还跟着几个小弟。 除却朱二这个真小弟之外,还有变身鹌鹑一般老实的张琛,比张琛朱二更像朱廷芳跟班的张武和张陆,后两个也不知道为何会与朱廷芳一路回京。 虽说本来就想要下课,但外头站着这几个人,张寿想到自己之前安排好的事,索『性』就笑『吟』『吟』地开了口。 “我之前去过一趟萧家,听说除却纪九郎和郑鎔还有十几个京城人士,其他二十几个人都搬去那儿住了?绳愆厅的徐监丞没少对我抱怨过国子监那少之又少的号舍,如今你们解决了住处,不用他想办法腾挪,我也不用看他那张黑脸,但我听说,有人抱怨食宿要收钱?” 此话一出,下头顿时传来了嗡嗡嗡一阵『乱』哄哄的议论声,继而就有一个『性』急的学生拍案而起道:“京城物价腾贵,如果住在外头,食宿开销我们更是没法负担,如今住在萧家,就算拿不出钱来,也能做事抵偿,就这还要抱怨,有良心吗!” 在那一大堆状似义愤填膺的附和声中,张寿就笑着伸手压了压,示意众人肃静,随即就说道:“陆三郎作为你们的前辈,找地方给你们安排食宿,囊中羞涩的人也能做工抵偿,这是好意。但是,萧家毕竟屋子有限,也没钱,萧成自己从前也在国子监当过杂役自力更生。” “所以,既然大多数人囊中羞涩,当然就只能四人住一间,饮食也只能粗茶淡饭。要知道,这国子监的监生,从前即便是有岁赐的时候,号舍也是四人一间,每个月白米也不过三斗,菜蔬肉食都是定量,尤其冬天,五日一鲜蔬,十日一食肉,并不比你们在萧家强。” 三皇子那张脸顿时微微一变。纵使宫里在整治御膳房,但那只是从前那批光禄寺的人人虚报账目,御厨手艺差劲,食材价格虚高,并不是说从皇帝到他们这些皇子就真的被饿着了。 如今听说堂堂国子监的监生们,在食宿上头的标准竟然一直这么低,他怎能不惊讶? 见底下众人鸦雀无声,张寿就沉声说道:“有人抱怨食宿,并不是没良心,只是想过更好的日子,我能够理解。但你们要知道,即便是这样的食宿,也是陆三郎作为前辈,自己掏钱贴补你们的。我希望你们把这份抱怨的心思化作勤奋好学的动力,磨砺提高自己的能力。” “日后的天下,有的是地方需要通晓算学的人才,你们之中,将来说不定有人能起居八座一呼百诺,但你们还要记住一句话,那就是能者居上!有功夫抱怨,不如勤学苦练!” 此话一出,纪九郎就赶紧带头起身,凛然应是,其他人也慌忙起身附和。面对这一幕,张寿就笑道:“好了,教训了大家这么多,这两日我因为进宫拖慢了授课进度,我当然也有不是的地方,也该好好补偿一下你们这些学生。” “这已经是大中午了,我就借着萧家那地方,请你们好好吃一顿,一来算是给你们改善伙食,二来就算是补偿。陆三郎,食材这会儿大概都已经卖好了,你能立刻找得到大厨去萧家好好展『露』一下手艺吗?” 陆三郎虽说意外得很,但这是他近段日子的老本行。京城之中最有名的那批厨子,擅长什么,如今住在何处,他自然最是清楚不过。当下他就拍胸脯表示保证完成任务。而三皇子犹豫了一下,突然开口问道:“老师,我也能一起去吗?” 其他人之中听到张寿刚刚竟然说补偿,大多有些不安,可正想要推拒时,随之就只听三皇子开口发问,顿时就全都没了声音,竖起耳朵等着张寿的回答。 张寿却笑道:“郑鎔你也是九章堂的学生,怎么不能去?天下承平,京城富庶安宁,还有阿六跟着,你的护卫也都在,怎么,难道我还怕有人暗算你吗?” 三皇子一点都没听出张寿的打趣之意,慌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我就是怕……就是怕给老师和大家惹麻烦!”
<script>show(pc_middle);</script><strong>auzw.com</strong> 即便是有人最初对三皇子心存忌惮乃至于敬而远之,可如今和这位年幼的小皇子相处了几日,觉得人『性』情腼腆带着几分较真,一时把他当成自家幼弟那般的年长学生不在少数。 此时听到三皇子诚惶诚恐地解释,不免就有人挺身而出:“老师,三……郑鎔他也是为了大家着想,他真的是怕给大家添麻烦!” “老师,郑鎔之前就想跟我们去萧家看看的,那天他和我们去的时候,路上看到有地痞欺负民女,他当场喝止,后来怕闹出事才没去成……呃!”第二个开口解释的人仿佛发现自己越抹越黑,还给三皇子添了罪状,那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尴尬到无以附加。 得知三皇子竟然还偷偷和同学们一块跑出国子监想去萧家,结果闹出了一场路见不平,张寿不由得打量了小家伙两眼。 见三皇子一点都没有去怪罪某个说错话人的意思,只是耷拉着脑袋听候发落,他不禁哑然失笑,竟连朱廷芳等人站在堂外都给忘了。 他轻轻用醒堂木拍了拍课桌,等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回来,这才开口说道:“好了,郑鎔你听着,偷偷和人跑出去,这样做是不对的,你的护卫必须随时跟着你,因为你若是有事,不但连累同学,也会让这些人替你背黑锅,明白了吗?今天大家一起去萧家,护卫你都带上。” 见三皇子使劲点头,张寿这才拍了拍手示意下课。此时,陆三郎少不得一溜烟出了门去,连和朱廷芳等人打招呼都顾不得,纪九却是热情地招呼着三皇子和其他同学们,。 张寿不慌不忙地往外走,等到了堂外,见陆三郎已经不见了,只有朱廷芳等人还在那儿,他就笑道:“朱大哥这可真是前呼后拥啊。你这趟回京,连张武和张陆都带回来了?” “这几天风向正好,我们正好去沧州取取经,搭个顺风船跟着朱大公子回京!” 张陆见机得快,直觉地认定张寿和朱廷芳好像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立刻赶紧解释。而他正想拉住张武先溜了避开这对未来郎舅的交锋,却没想到张武却紧紧拽住了他。 张武一面拽着张陆,一面满脸堆笑地解释道:“老师,我们是和大公子一路同船,受了他不少照拂。没想到运河路上竟然还会有水匪,差点把我们这次发现的新奇棉花种子给抢了……大公子陆上厉害,没想到水里也厉害,带人下水生擒了七个水匪!” 这就解释了他们不但跟着朱廷芳回京,此时还被人提溜到了这国子监的缘由。虽说这会儿先避开眼下这针锋相对的局面很容易,可在他看来,还是解释清楚得好。 果然,下一刻,他就只见张琛干咳一声道:“小先生,朱老大是回府之后突然派人请我过去说话,我当然就去了,发现小武和小陆回来就说了会话。后来大小姐回来,朱老大从大小姐那儿听说小先生你回了国子监,就叫我们一块过来,我们当然只好听他的。” 总之,张琛和张家兄弟的言下之意只有一个,不是我们想来,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扛不住大魔王没办法! 张寿正因为张武和张陆那解释而啼笑皆非,朱二却鄙夷不屑地斜睨了一眼那两个,随即趾高气昂地说:“我说妹夫,你别听这三个家伙胡扯,我大哥来意那还不简单?他明明回京了,你却宁可打发莹莹一个人回家,自己却一副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样子……哎哟!” 他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记捶,登时倒吸一口凉气蹲在地上。而出手揍过弟弟的朱廷芳正要说话,却瞧见纪九正带着一大批人出来,顿时姑且打住。 眼见得一大堆学生陆续出来,经过张寿身侧时,大多相当尊敬地行礼,而张寿一一微笑颔首目送人过去,等到这些或年少或中年的学生全都过去了,若有所思的朱廷芳这才啧啧赞叹道:“这帮学生你才收进来多久,居然已经这般尊师重道,国子监那些资深博士也不及你。” “那是当然。妹夫刚刚对学生的那番话说得多好。这样为人着想的师长,国子监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几个——毕竟有几个人能像他这样大手笔地解决学生的食宿问题?别和我说什么陆三郎,那个无利不起早的小胖子,要不是妹夫,他会做好人好事才怪!” 朱二此时捂着头刚站起来,可说完就发现四周围好像太寂静了一些,抬头一看,就只见自家那位大魔王似的长兄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他赶紧连退两步,直接闪到了张寿身后,这才理直气壮地说:“大哥你看我干什么?妹夫这良师之名又不是我封的,大家都承认!难道你还能否认不成?” 朱廷芳面无表情地看着明显打算抱张寿大腿的朱二,最终干脆懒得理会这个蠢弟弟了,直截了当地说:“我正好也很久没见萧成了,今天也跟着去凑凑热闹,如何?” “那我当然欢迎!” 张寿的答复简单而又直接,见朱廷芳立时转身自顾自地往外走,他就朝张琛丢了个眼『色』。下一刻,张琛蹭得一下就向他这边窜了过来,这还不止,到他身边站定之后,张琛就用眼神示意张武和张陆兄弟把朱二给挤到了一边。 至于朱二是张寿的正经未来二舅哥……张大公子压根不理会这一茬! “阿武和阿陆说是在收棉花的时候碰巧发现了棕『色』的棉花,号称是天然长出来的,她们如获至宝地收集了种子要上京。后来刚巧朱老大那边来了继任的,他们虽说一个是未来驸马,另一个是未来仪宾,但想想还是跟着朱老大安全,就借着去沧州拜访一块走,幸亏他们警醒!” 有张陆缠着朱二,张武也正好脱身过来,恰好听到张琛这幸亏,他就心有余悸地苦笑道:“确实是多亏跟着朱老大。我真没想到,他陆战是魔王,下了水还是大魔王!活捉的那七个水上悍匪,拖上来时都没了半条命,水下那都是血,我们急着走,都不知道下头死了几个!” “那时候我真是觉得,自己就坐在冥河的船上,一个不留神就会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