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天子松口,陈鼎心中松了一口气,冲着天子一礼道:“陛下圣明!”
其他几人,诸如王阳明、杨一清只是看了陈鼎一眼,他们此番前来说起来可不是为了给韩吏、孙仲几人求情的,不过是迫于陈鼎的颜面罢了。
如今天子既然已经做出了决断,杨一清、王阳明几人皆是向天子拜别。
御书房之中,本来因为天子震怒而被留在与书房当中反思己过的韩吏、孙仲等人经过相互的鼓气之后原本心中还有些惶恐,可是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当中,渐渐的越发的认为天子还有楚毅根本就不敢将他们怎么样。
“诸位,我等皆是几朝老臣,陛下除非是不要自身声誉了,否则的话,他根本就不敢将我么怎么样的。”
“对,就算是楚毅又如何,只要我们没有犯下滔天大罪,难道说他还能够以莫须有的罪名对付我们吗?”
“啧啧,楚毅此人素来标榜以理服人,既然如此,他想要对付我们,那就必须要拿出我们的罪证来,大家何惧之有!”
“哈哈哈……”
几名老臣脸上皆是眉开眼笑,哪里还有先前天子震怒的时候的那种惶恐啊。
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见一名内侍走进了御书房当中,这名内侍可是天子的亲信,奉命前来传旨。
对于御书房当中这几位老大人,内侍董源还是相当了解的,本来以为这会儿这几名老大人肯定是一脸惶恐之色才对。
可是当董源走进御书房的时候恰好听到孙仲、韩吏几人在那里畅快大笑,这就让董源感觉有些好奇了,难道说这几位老大人被吓疯了不成,不然的话,分明因为激怒了天子而被留在这御书房当中,为什么还这般的开怀大笑呢。
孙仲、韩吏几人抬头看到董源的时候,几人冷哼一声,眼中带着几分不屑之色。
在韩吏、孙仲他们眼中,这大内之中的内侍全都是蛊惑天子的奸佞之辈,而最大,最该死的那一个便是楚毅。
所以说对于董源,孙仲、韩吏他们可是没有一点的好感,而董源则是没有理会这几人的态度。
这几个老臣那是几朝元老,在朝堂之上都是老资格,等闲情况下,就算是朱厚照都不愿意招惹这几位。
不是拿他们没有办法,而是这些人资格太老了,随便动一个都可能会惹得百官为之非议。
就像是没有看到几人的神色一般,董源轻咳一声道:“陛下口谕!”
孙仲、韩吏几人虽然说方才相互鼓气一番一个个的心中有了几分底气,但是这会儿却是忍不住的看向董源,毕竟他们根本不知道天子会如何处置他们。
“臣等恭听圣谕!”
就听得董源缓缓道:“着孙仲、韩吏等回府闭门思过!”
听了董源所传达的天子的圣谕,孙仲、韩吏几人先是微微一愣,接着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臣等领旨!”
说话之间,孙仲、韩吏几人一个个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因为跪地的时间有些久,结果几人起身的时候身子一晃,差点栽倒在地。
董源下意识的上前将一名老臣给扶住,结果那老臣一副嫌弃的模样,猛地一甩衣袖道:“撒手!”
董源皱了皱眉头,当即撒手,结果那老臣身子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就那么的跪在了董源面前。
看到这般情形,心中大感痛快的董源笑着道:“哎呀,鲁大人这是何意啊,咱家可当不起鲁大人这么大的礼!”
鲁治在孙仲、韩吏几人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恶狠狠的瞪了董源一眼,猛地一甩衣袖道:“诸位,我们走!”
看着鲁治、孙仲、韩吏几人的身影,董源在后面笑道:“几位老大人,一路走好,当心脚下啊!”
刚才出了大丑的鲁治脚下一晃,差点摔倒在地,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几分。
宫门口处,出了紫禁城的孙仲、韩吏、鲁治几人脸上洋溢着一种喜色,在他们看来,天子这是向他们服软了啊,毕竟他们先前的举动有以下犯上,逼宫之嫌疑,否则的话,天子也不会那么的生气。
可是天子最终还是让他们回去闭门思过,这在鲁治、孙仲几人看来,这根本就是他们压过天子的一种表现。
天子这是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啊,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发泄。
至于说天子心中是不是憋屈,鲁治他们可不管,毕竟在他们想来,这是他们在面对天子的时候所取得的一种胜利。
天子都拿他们都没有办法,那们接下来,他们才更要乘胜追击才是,闭门是不可能闭门的,这辈子都不会去闭门思过。
那些被东厂、锦衣卫给抓走的同僚、门生可都还等着他们去救呢,哪怕是这些人牵涉到刺楚一案又如何,区区一个楚毅,又如何能够同数十名朝中文武官员相比。
他们无论如何都要让天子明白,宠信阉宦是不对的,只有他们这些臣子才值得信任。
“诸位,回去好生歇息一番,明日楚毅归来,我等当以最佳的精神面貌去问一问那阉贼,他有何德何能当得起我等文武百官亲迎!”
就在宫门口处,韩吏、孙仲、鲁治几位老臣昂着头,一副打了胜仗的模样,大摇大摆的各自回府。
御花园当中,正在逗弄小皇子的朱厚照似乎是因为楚毅即将归来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小皇子的缘故,心情非常不错。
抬头看了一眼,就见董源缓步而来,微微一笑道“董源,韩吏、孙仲他们可曾出宫去了吗?”
董源躬身道:“回禀陛下,臣派人亲自送他们出宫的,想来这会儿已经使出了紫禁城了吧。”
微微颔首,朱厚照道:“走了也罢,若非是考虑到他们的身份,再加上陈阁老请来几位阁老求情,真定不饶了他们!”
看得出朱厚照对于孙仲、韩吏几人那是相当的不满的。
张了张嘴,董源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他不比楚毅、谷大用几人,随侍朱厚照对年,面对朱厚照的时候,却是不可能什么话都能说。
注意到董源的神色变化,朱厚照道:“董源,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董源看了看四周,微微压低了声音道:“奴婢斗胆,却是关于韩吏几位大人的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厚照好奇道:“哦,关于韩吏几人?不妨说来听听!”
神色一正,董源道:“奴婢奉陛下之命前去传旨,结果却是听到几位大人在御书房当中放声大笑,奴婢却是不知道为何,不过在几位大人离去之后,奴婢询问了当时在御书房当中的几位内侍,他们却说……”
看董源有些吞吞吐吐,朱厚照皱眉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董源咬牙道:“韩吏几位大人说陛下不该宠信大总管,此非明君所为,陛下若是惩处他们的话,必将为天下百姓所唾弃……”
朱厚照眼睛一眯,坐在那里,神色不变,一只手握着一只茶杯,把玩着茶杯,朱厚照似笑非笑的道:“他们这是当朕真的不敢将他们怎么样吗!”
说着朱厚照看着手中的茶杯,笑着道:“传朕旨意给曹少钦、钱宁他们,让他们给朕好好的查一查这几位忠君为国的老大人,朕倒是要看看,他们是否真的清廉如水,为国为民!”
一夜过去,随着天边第一缕霞光照耀大地,新的一天开始。
沉寂了一夜的京师一下便热闹了起来。
这一日非是大朝会,可是朝中文武百官却是一个个的齐聚紫禁城,因为他们早早的便得了旨意,随架出城,迎接凯旋归来的楚毅。
不管心中如何想,面对天子的旨意,除非是抗旨不尊,否则的话必然要走上一遭。
紫禁城之中,夜宿于淑妃处的朱厚照一大早便起身更衣,早早的用过御膳之后,礼部官员已经做好了准备。
朱厚照先行见过百官,接受百官朝拜之后,然后登上天子銮驾,百官随后。
上十二营诸卫,如羽林卫、锦衣卫、龙骧卫、天策卫等早早的便列队恭候。
伴随着天子銮驾在十二卫的护卫之下缓缓启程,天子御驾出了紫禁城,然后沿着早已经清理出来的街道直奔城门而去。
长街之上,一队队的士卒如同塑像一般排列整齐,将两旁的百姓隔绝在外。
腾襄四卫奉命亲自维持城中秩序,韩坤做为腾襄四卫都督亲自督办此事,为保天子銮驾之安危,腾襄四卫足足出动了上万将士,提前清理街道,可以说将安保做到了极致。
四周一众百姓看着天子銮驾出行,不禁山呼万岁,由此可见天子在民间的声誉还是相当不差的。
几位阁老得天子特许,乘坐车架,走在百官前列,紧随天子銮驾,看着四周百姓的反应,同坐一车架的几位阁老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捋着胡须,焦芳不禁感叹道:“我等能够辅助陛下,实乃我等之荣幸,陛下圣明之君,他日必然名留青史,而我等也将随着陛下而名传千古……”
王华做为昔日天子之师,自然清楚天子当初的性情,虽然说朱厚照生性宽宏,非是暴虐之君,但是公允的来说,朱厚照太过跳脱,性子不定,并非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但是如今,朱厚照变化却是不小,王华感触颇深,听了焦芳之感叹,捋着胡须道:“首辅大人所言甚是,我等能够辅助天子,实乃我等之荣幸啊。”
坐在那里的陈鼎幽幽一叹道:“却是不知,他日青史之上将如何记载大总管!”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没有楚毅的话就没有大明如今之大好局面,能够成为阁老一员,无论是眼界还是能力,皆是大明最顶尖的一批人,大明的变化,他们看的最清楚,感触也是最深。
楚毅之功过,别人如何评价他们不清楚,可是他们心中却是再清楚不过,没有楚毅便没有如今的大明。哪怕是楚毅杀伐太重,但是也是瑕不掩瑜,功远大于过。
轻咳一声,王守仁笑着道:“是非功过,皆有后人评说,我等只需要做到俯仰之间,无愧于心便是!”
“哈哈哈,安国公言之有理啊!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吾等所求无非无愧于心!”
几位阁老车架之后便是文武百官,不过文武百官可就没有几位阁老的待遇了,一个个的皆是紧随车架之后,缓步前行。
不少文武大臣这会儿脸色可是有些不大好,身强力壮者倒也罢了,可是注入韩吏、孙仲、鲁治这些老臣,可都是年过六旬,虽然身子骨还算健朗,但是不行十几里,那可不轻松。
距离城门口尚且有里许路程,已经是有些喘气的孙仲看了看前面的车架,眼中闪过几分不屑道:“真真不愧是阉党骨干,他日必如唐之李林甫,宋之秦桧遗臭万年……”
喘了一口气,听到孙仲之言语,韩吏道:“之然兄且消气莫要伤了身子,焦芳、王守仁、杨一清之辈,皆是阉党骨干,我儒家不幸,竟出此等无耻之辈,这大明天下百姓,朝堂之文武百官还需要之然兄这般定海神针啊!”
捋着胡须,孙仲一副谦虚的模样道:“彼此,彼此,止我一人却是救不得这天下,尚需诸位齐心协力才是!”
天子出行,黄土铺地,净水洒街,这一行便是出城十里。
十里路走下来,对于那些护卫而言都有些吃力,更不要说这些五体不勤的文武百官了,要不是一些武官搀扶的话,只怕一些老臣便走不动了。
先前还有余力大言不惭的韩吏、孙仲几位这会儿一个个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正在几名卫士的搀扶下勉强站在那里。
就在天子銮驾并文武百官停下等候楚毅一众将领的消息的时候,就见前方官道之上,隐隐可见一片烟尘滚滚,为首几名信使正纵马飞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