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话当年庄毅也说过。

    那会儿闻孝他爸的情况已经不大好,两人躲着债主过日子。家里的房子卖了,豆浆铺子也转了,闻孝在本该欢欢喜喜等着上大学的日子里,昼伏夜出,像个见不得人的耗子。

    后来在河沟的矮桥下,闻孝被两个穿背心的猛汉堵住,那个时候他怀里还抱着录取通知书。

    “中国人民大学啧啧,”债主坐在茶馆的长凳上,手里捏着信函,“闻孝,你替你妈还钱天经地义懂吗?”

    “她被人骗了。”

    债主把信封扔到他脸上:“合同上写的谁的名字?难道不是她赵欣签的?”

    “陈老板,”闻孝把东西捡起来,仔细地抹掉上面的灰,“我喜欢念书,你放我去首都,我才有能力挣钱。”

    “闻孝,我陈麻子不是混黑的,找你这么久我跟你动过手吗,这债容不得你慢慢还,我一大厂子人等着钱吃饭呢。”陈老板打量着闻孝,“这样,我给你指两条路,要么你去抢银行,要么把你自个儿卖了。还清钱,到时候你要上天还是上学,我都不管你。”

    闻孝明白陈老板的意思,抢银行是不可能的,他能走的只有第二条路。陈老板不愿当这个恶人,他只有自己去卖。那天起闻孝便找各路亲朋好友探门路,他每天都带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虽然只是一张单薄的纸,但于他而言,却是全部的支柱。

    他没曾想过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上赶着卖自己,从熟人求到陌生人,一层层关系攀上去,最后到了荣县金安会所。

    可是没有那么容易,闻孝在踏入深渊之后才发现,哪怕把他卖了,换来的钱也远远不够。

    他日复一日的等,每过一天就更绝望一分。

    直到二零四八年的九月十二日,他等到了庄毅。

    墨发偏分,横眉冷目,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庄毅俯视着地上的人:“圈子里很久没有这种档次的美人了。”

    “听说你欠了债,多少?”

    闻孝坐在地上,双眼已没有往日的神采:“七千多万。”

    “嗯。”庄毅揪着他的领口把人拉起来,“钱我替你还,以后跟着我。”

    闻孝盯着他胸前的项链,用异常平和的声音道:“都听庄先生的安排。”

    庄毅贴着他的发鬓落下一个吻:“你身上有香味。”

    两人在会所待了整整三日,开了苞的桃花仙蕴荡出彻骨的迷香,庄毅入了魔一般把闻孝钉在自己身下。每射一次,香味便偷偷散开一点,在庄毅举着肉刃扫荡脆弱甬道的七十多个小时里,每一分每一秒他都不想错过,浊液灌满肉道,将里面一寸寸软肉打磨得愈加紧致。

    低低的哭声和呻吟诱惑着他捅得更深,撞得更狠。闻孝最后被送进了医院,打开.房门的时候所有人都能闻到馥郁的玫瑰乳香。

    关于那几天,闻孝其实记得不太清楚。庄毅是如何破开他的身子,把他摁在窗边肏干,他不想回忆。他无心反抗,甚至放纵自己沉沦,庄毅出现的太晚了,但他无法责怪任何人。

    从庄毅打开他身体的那一刻起,他已经走上了和他妈一样的路。

    *

    “前辈的鼻子挺灵。”庄毅说过他是骨香,当年出院后味道淡了不少,却没想到一靠近柯泽他就感觉到了。

    “唔不如你回去洗洗。”柯泽抬眼似笑非笑道,“这味道闻着,容易让人硬。”

    老实说影帝这样在他面前耍流氓非常破坏闻孝对他的好印象。

    闻孝不欲多言,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那天他睡得极不安稳,柯泽看他的眼神太过暧昧。为何才认识一天,就能说出这样轻浮的话。闻孝想不明白,若是方如生,他不会惊讶至此,可这人是柯泽。

    他不信这位在圈内混了这么多年的影帝,会对他一见钟情。

    林邯家世显赫,父辈在检察院法院都是一把手。他本人在京城有一套四合院,院子里养了五条狗。

    剧组借的狗第二天便送来了,为了让观众相信这是林邯从小养到大的狗,闻孝一有空就在片场撸它们。以前在家的时候他也养过一只,后来躲债的时候走散了,当时还难过了许久。

    自他到了淮海,庄毅送了他一套房,可他却不敢再养宠物。

    送来的狗里有一只德牧特别黏他,闻孝走哪跟哪。吃饭的时候恨不得贴在闻孝身上,拍戏的时候就趴在一边看着闻孝流口水。

    “阿德。”闻孝若是这样轻唤一声,大块头就哼哧哼哧跑过来,立着长耳把脑袋搁在闻孝的膝盖上。

    闻孝揭开罐头放在它面前,大块头吃一口便要看他一眼,长长的尾巴冲着他摇个不停。

    “他这么喜欢你,肯定也闻到了你身上的味道。”柯泽拍完一场便赶过来逗阿德,可怜大块头脑门上的毛都快被薅秃了。

    闻孝偏过头,柯泽与狗这么亲昵的模样他倒是看不懂了。这些天这人是越发放肆,逮着机会就跑到他跟前,说些不着调的话。

    闻孝穿着西裤坐在折叠椅上,露出一截脚踝。柯泽蹲在一边,冷不丁伸手握住那儿:“真细。”

    若不是旁边还有阿德,这两人的姿势会非常暧昧。闻孝拍开他的手,目露凶气:“你到底什么意思。”

    柯泽用手抚平他西裤上的褶皱,眼底一派清明,“我们是恋人。”

    闻孝与他对视,看到他眼中只倒映出自己的身影。电光火石间闻孝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竟是这样。

    柯泽竟在进组的第一天就入了戏。

    沉浸式表演的说法,闻孝在翻阅表演学的时候读到过。这世上有人可以为了表演献身,他也曾听说过,从入戏到出戏,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用几个月的时间走完别人的一生,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有人出戏要花长达半年的时间,而有人可能一辈子也走不出来。国内曾有前辈因为饰演抑郁症患者最终跳楼的案例。

    无一例外,这些人是用生命在演戏。

    闻孝无声地打了个寒战,他面对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能在见面的第一天就把自己当成文一牧。闻孝不禁想他为这个戏准备了多久,三年的筹备期,他是不是一直幻想着有一个叫林邯的人,他们相识相知的过程,是不是也在他心里辗转过千百回?

    是了,他可以对着空气磨戏,当然也可以对着空气恋爱。

    闻孝眼睫微颤,盯着柯泽抚摸在阿德身上的手。

    阿德憨憨的眼神一会儿看着闻孝,一会看着柯泽,旁人不知,大概真的会以为这是它的两个主人。闻孝恍然觉悟,柯泽来看阿德绝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因为这是林邯的狗。

    眼前的这个人也不是柯泽,而是文一牧。

    闻孝注视着他的侧脸,背后无端生起一股寒意。他猛地站起来,小腿撞翻了椅子,才发现谢问站在不远处的樟树下,不知看了多久。

    闻孝快步走过去一把抱住他,熟悉的气味窜入鼻间,仿佛无形的手在安抚。

    “怎么了。”谢问胸膛传来震动。

    闻孝把脸埋进去闷声道:“没事,让我抱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