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后街酒吧

    酒吧的地理位置选的极好,就在淮海边上,从二楼的包间推门望去便能瞧见霓虹闪耀的夜景,加之晚风参杂着海水的腥味扑面而来,彷佛能顿时忘却烦恼。

    对比外头的美景,酒吧里头的风景就不太好了。

    后街是淮海富二代们齐聚之地,晓得这一点来捞钱碰瓷的男女不计其数,不过寻常人只能待在一楼的舞池蹦跶,互相隐瞒身份,互相勾/引。正真有钱的主儿都在上头的包间。

    乔新树是跟着谢问来这的。

    谢问最近状态一直不好,在训练大楼排练时就频繁出错,有些复杂的舞蹈动作记不住倒也算了,唱过八百遍的歌词也能忘,有时更是直接躲在休息室不出来。乔新树深觉不对劲,他知道谢问有多喜欢闻孝,可最近这段时间,他竟从未主动和闻孝说过一句话。

    镶钻的茶台上整齐摆满了酒瓶,红的白的黄的,谢问跟不要命似的兑在一起往喉咙里灌,他的头发留得有些长了,遮挡住那对眉目,从小树的角度望过去只剩高挺的鼻骨,红唇紧紧抿在一起,好像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谢哥别喝了。”

    乔新树大概猜到两人是闹矛盾了,但这次谢问肯定受了不小的打击,他认识谢问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他买醉。现在尚未清楚发生了什么,两人都是他的好友,偏偏牵扯到感情之事,他也无从插手。

    谢问抬手捂住脑袋,身体往前倾,慢慢蜷成一团,手里的酒瓶还不肯放下。包房内晃动闪烁的灯光以固定的节奏打在他身上,一会红,一会绿,反复无常。

    乔新树实在不忍,过去试图将人拖起来:“谢哥。”

    谢问把头垂得低低的,没有反应,靠得近了,甚至能听到他压抑的喘息。

    “谢问。”乔新树正声道,“你要我把你这个样子拍给闻孝看么。”

    酒瓶滚落在地,伴随着一声轻笑。

    “我是什么样子,他不会关心的。”谢问终于开嗓说话,喉间滚出的却是无比喑哑的嗓音,“他把我甩了,他不要我了。”

    说出这句话,他好像丢掉了全部的力气,仰在沙发上。他一直都摸不清闻孝在想什么,初见时他以为闻孝是巴结权贵之人,后来达成交易,他以为闻孝对他至少是有一点点喜欢的,现在看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非常怀念选秀的那段时光,闻孝在他身边,至少那时闻孝的眼睛里有他的存在,他们的名字会出现在同一个热搜里,会被写进同一首歌曲里,那种丝丝缕缕的牵绊令他沉迷。哪怕闻孝不爱他,他至少能在一边守着,日子多少是有盼头的。

    他想尽办法留在他身边,却被一次次推远,他慢慢明白过来,闻孝设想的未来里,没有他。

    乔新树见不得谢问这副颓丧的模样,一时间不知能说些什么去安慰。说起来他和谢问认识的时间更长些,当初参赛的时候谁都没想到会遇见闻孝这么好的人。他知道闻孝这一路真的不容易,所以他无法逼着闻孝去喜欢谢问。

    “回去吧,太晚了,明天还要训练。”

    谢问是真的醉倒了,浑身酒气挡也挡不住,乔新树费了老大的劲儿把人从沙发上拉起来,将谢问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险些栽倒在地。谢问身量高,体重自然不轻,乔新树想把他挪回家确实费力。

    他把人拽到门边的一侧靠墙坐着,打算出去叫两个服务生。

    水晶灯吊顶的廊道,墙壁上的镜面折射出数不清的人影,乔新树路过一个包间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臂:“乔哥!”

    乔新树回头,倒也没有多惊讶。这是他小时候的邻居,没上大学前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对方家里在淮海也有些地位,是个典型的阔少爷。

    “乔哥,好久没看见你!走走走去我那儿喝两杯!”

    乔新树拦住他,“不了,你过来,正好帮我一个忙。”

    那人跟在小树后头,还想着把小树拉过去喝两杯,“乔哥,你真的不去我那儿喝点,我今天带了三十年的倾城。”

    “倾城?”那确实是难得的名酒,何况还是三十年的,更是珍贵。乔新树转念一想,这邻居今天有点儿巴结的意思,也不好总是拂他的面子,“那你去拿一瓶吧,待会来这帮我扶人。”

    乔新树推门而入,谢问正蹙眉靠着墙,许是酒精入胃刺激得难受,比刚才要乖多了。没等几分钟邻居拿着酒过来,帮乔新树把谢问扛到地下停车场,“乔哥,有时间一起玩啊。”

    乔新树知道他是客套话,笑了笑:“我就不送你上去了,走了。”

    他从后车镜看着那人的背影,总觉得对方有点过于兴奋热情。

    那人慢悠悠晃回自己的包间,里面魔音乱嚎,五六个与他年纪相当的公子哥正在赌酒,脸上都是极度兴奋的表情,旁边侍候的兔女郎跪在地上帮他们掷骰子,胸前露出一大块皮肤,乳/沟若隐若现。公子哥一边举着酒杯一边已经将手探入其身下,没一会兔女郎便软在了他怀里。

    整个屋子充斥着靡乱的味道,那人靠着沙发,将脚搁在矮几上,黑暗中有人凑过去带着慌乱的声音道:“哥,你刚刚那瓶好像拿错了,那瓶是有货的。”

    乔新树拽着谢问的裤腰带把人从停车场抗回家,累得半死气儿都没喘匀邻居的电话就进来了。

    “乔哥!”

    乔新树听到他声音头都大了,“还有什么事?”

    “嗐,没什么,就是我有收集空酒瓶的爱好,倾城这种酒我手上也只有两瓶,乔哥喝完以后记得把酒瓶子留下,一定要是带着酒塞的,那样才完整。到时候你给我打电话,我去取。”

    乔新树撇嘴:“这么点事儿还打电话说,行行知道了。”

    那边的公子哥挂断电话后长舒一口气,方才听人说拿错了,险些吓出病来。

    他没什么商业头脑,家里把旗下的公司交给他,本是指望他能维持营业额就好,可他不争气,整个公司跨在他手上。

    他也知道这样下去肯定分不到财产,冲动之下结识了一些境外朋友,开始参与贩卖那些粉末的生意。其实他只是这条产业链中最前端的经手人,后面的根源在哪他也不清楚,只是这生意赚的实在是多,足以填补公司的漏洞,自己还能存不少。

    这次的一批货是藏在酒塞之中,通常情况下这类东西是不能与酒同时服用的,所以一般人也不会想到酒塞中会有这些粉末。他本来是真心想拉近和乔新树的关系,自从接受公司后他也明白了人际关系的重要性,一瓶倾城市面上最少也要两万块,而且货源少,不可多得。用来维护人脉再好不过。

    他其实不怕乔新树会发现什么,怕只怕他到时候喝完酒,酒瓶被回收,那就糟了。现在垃圾分类做得越来越细致,等酒瓶到了垃圾处理厂,就什么也瞒不住了。

    所以务必在那之前把酒瓶要回来。

    乔新树结束通话后想了想,还是下楼跑了一趟,把那瓶倾城那上楼。

    倾城这样名贵的酒连空瓶子都有人专门打电话来要,确实不能放它在车里,这大热天的,闷一晚上只怕会影响口感。

    他双手捧着倾城将酒瓶放入谢问的酒柜中,收拾完之后躺进了次卧,没两分钟便陷入沉睡。

    谢问在凌晨时分睁开了眼,前一晚大量的酒精让他头痛欲裂,扶着床慢慢站起来,晃悠到客厅从柜子里翻出解酒药,坐在沙发上囫囵吞了下去。

    他还尚未从低丧的情绪中走出来,一个人有些孤寂地坐在那里,望着前方。

    忽然,他发现自家酒柜里多了一瓶酒,细细想想又实在想不起来是谁送的,他走过去打开柜门,发现那竟是一瓶倾城。

    谢问猛地窜起一股冲动,他想闻一闻倾城的味道,他当然清楚此时不能沾酒,但只是闻一闻。

    他找来了开瓶器,现在流行的是按压式开瓶,这种开瓶器不会损伤酒塞,一按一松,非常方便。谢问用的却是老式开瓶器,尖勾刺穿酒塞,再旋转着往下,谢问拧了两下之后发觉阻力变小了很多,于是拔出酒塞,将开瓶器反向拧出来,只见前端的刺上沾着些白色粉末。

    他心中不解,抹到指腹上放置鼻尖嗅了嗅。

    没什么味道,谢问心道这些商家偷工减料到这种地步了,他将瓶塞倒置过来用力敲击桌面,果然倒出的全是粉末,谢问顿时没了闻酒香的欲/望,正欲起身时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桌上的粉末被突如其来的气流扬起,飘散在空中。

    谢问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粘在了喉咙上,有一刹那极为不适,随后这种感觉又忽然消失。他这才想起来是小树把自己送回来的,于是把酒归置好放回原处,打算明天问一问小树。

    *

    第二天下午谢问才赶到训练室,他是硬生生睡到这个时候,许是药物作用,让他睡得格外漫长安稳。

    因为缺席了上午了训练,在晚饭时间谢问便留在练习室里补练,音响重复播放着重金属质感的音乐,无形地刺激着他的耳膜,对着落地镜旋转一圈后,谢问心口无端泛起一阵呕吐感,让他不得不停下动作,扶着膝盖喘息。

    几秒钟后呕吐感被他强行压制下去,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想直起身慢走以缓和极快速的心跳,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挺起背,他挣扎了几息后,终于泄力栽倒在地。

    他的眼皮愈发沉重,耳边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唤他的名字:“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