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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人和离，除去那些酸儒，没人会上纲上线，大多在背后议论几句，左不过说他李玄被迷得失了智。</p>
可若叫人知道，阿梨做过通房，那便不一样了。妾室尚且不可为正妻，更遑论通房，旁人只会轻视阿梨，连带着轻视岁岁。</p>
他刻意瞒着阿梨那些旧事，为的也是维护阿梨母女，谁都找不出证据，证明阿梨便是当年那个他宠爱的通房。</p>
只是，这般终究是委屈了岁岁，让她今日受了这样的欺侮。</p>
李玄心里叹了口气，再看一脸冷然的阿梨，只抬手将她拥进怀里，道，“我一定替你们母女挣回个体面。”</p>
他还年轻，又有宗室这个身份，搏一搏，未必不能在爵位上再朝上走一走，届时再给岁岁讨个封号，纵有人再拿岁岁的身份做筏子，也敌不过实打实的封号。</p>
况且，他和阿梨还会有孩子，最好如他所言，是个郎君。他会好生教养，有这么个出息的兄弟，即便他和阿梨百年之后，也有弟弟护着岁岁，保她不受婆家欺侮。</p>
他这番心思，阿梨不知，可被李玄这样一哄，阿梨冷静过后，倒也觉得自己先前太过悲观，被李元娘的举动气得冲昏了脑袋。</p>
身份固然重要，可李玄对岁岁实打实的偏爱，某种意义上，完全可以抵消身份上的不足。否则李元娘也是侯府嫡女，还是唯一的嫡出，又为何还要与娘家、与兄长联络感情？</p>
只不过李元娘蠢，既想要娘家的帮衬，又不愿意放下身段，落了个不尴不尬的境地，叫人觉得可笑罢了。</p>
想通了，阿梨便也不再纠结于这无法改变的旧事上，看了眼担忧望着她的李玄，心里蓦地一软，只摇摇头，拉着他的袖子，道，“是我想岔了，我相信你。你是岁岁的爹爹，一定会对她好的。”</p>
李玄嗯了声，又道，“不只是我，还有我们的儿子，他也会护着岁岁的。你什么都不要想，安心养胎，我会处理好的。”</p>
阿梨点点头，吃了药，又被李玄塞了个甜津津的梅子糖，满嘴的苦味才被驱散了个干净。</p>
她躺下后，闭上眼养神，并没有睡着，也许是这段时日睡得太多了，没什么困劲儿。</p>
也不知过了多久，便听见李玄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她也没睁眼，猜到李玄应当是去处理李元娘的事了，用舌尖顶了顶含在嘴里、还未化开的那颗梅子糖，甜津津的滋味在舌尖漫开。</p>
她得试着相信李玄，毕竟，他们已经是夫妻了。</p>
夫妻麽，便应当彼此信任。</p>
第92章</p>
李玄一踏进正院, 侯夫人便立即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迎他，一脸紧张问, “阿梨没事吧？腹中孩子可还好？”</p>
李玄原冷着脸, 听出母亲话里关切不似作伪，神情才微微缓和, 只依旧不算温和，却开了口, 回道, “大夫说了, 月份太浅, 胎原就不稳，今日又被这样一激, 要养些时日，方可停药。”</p>
侯夫人一听这么严重，求情的话到了嘴边, 顿时给咽了回去，张不开嘴了。</p>
她是疼女儿, 可也知道, 今日是女儿做得太过了。在娘家动手, 推搡嫂子, 怎么都是不占理的事情。</p>
更何况, 阿梨还怀着孩子, 现在大夫都说了, 这一推差点把她的孙儿推没了，侯夫人再疼女儿，也不由得生气了。</p>
李玄瞥了眼母亲, 见她果然没开口求情，才冷声问，“她人呢？”</p>
儿子虽没指名道姓，可侯夫人哪里不知道儿子问的是谁，支支吾吾片刻，才小心翼翼开口，“在隔壁，我让她在佛堂前跪着，给她嫂嫂祈福呢。”顿了顿，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想替女儿说句好话，“三郎啊，你妹妹这个人，便是如此的性子，你且大度些，别与她一个孩子计较了。”</p>
李玄只看母亲一眼，面无表情道，“她算什么孩子，景哥儿比岁岁都大了，她不是不懂事，是跋扈惯了，来娘家作威作福了。”</p>
说罢，不再和侯夫人多说，李玄径直朝隔壁的佛堂去了，大步迈进去，便见妹妹李元娘真的老老实实跪在蒲团上。</p>
侯夫人追着进来，“三郎……”</p>
听见这动静，李元娘吓得一颤，转过身来，见兄长沉着一张脸，站在那里，顿时后背生了一股寒意，哆哆嗦嗦道，“哥——”</p>
话还说完，便被李玄一句话打断了，“很不必，你既心里没我这个兄长，便不必喊了。”</p>
侯夫人见状，心道不好，忙想从中调和，开口催促女儿，“还不给你哥道歉！等会儿好好给你嫂嫂赔个罪，还有你侄女，都是当姑姑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冲动！别说你哥生气，就是我，都要罚你！”</p>
李元娘刚才还咄咄逼人，觉得自己占理，现在见了兄长，却是怵得不行，一下子就想服软了。她小时候是兄长带大的，后来与母亲亲近了，兄长才不再管她的教养之事，但小时候的记忆还在，李元娘腿都软了，张张嘴，刚想开口。</p>
李玄却先开了口，他冷冰冰道，“我和你说过，你若不敬你嫂子，便是不敬我。从今日起，不必喊我兄长了，你愿意如何便如何，你的事，我不会再管了。”</p>
这话不可谓不重，李元娘吓得面色惨白，下意识求助望向母亲。</p>
侯夫人见儿子面无表情冷着脸，又看了眼面如死色的女儿，只好咬着牙上前，劝道，“三郎，你妹妹她就是一时冲动，她知错了。”</p>
李玄只一针见血戳破，“她不是一时冲动，她心里早有怨气，今日忍不住，借着维护景哥儿的机会，发泄出来罢了。小孩子打打闹闹算什么，岁岁都没记仇，她多大了，连个孩子都不如，真忍不住那点脾气？”</p>
顿了顿，又道，“她也没觉得自己错了，不过是怕了。”</p>
侯夫人被堵了回去，张张嘴，委实说不出什么话。儿媳还在榻上躺在，儿子生气，那也是应该的，谁都说不出什么了。</p>
再说远近亲疏，出嫁的妹妹和怀了身孕的妻子，自然是妻子更重些。</p>
李玄见母亲无话，便只朝她点点头，冷声道，“儿子心意已决，母亲什么都不必说，儿子先告退了。”</p>
说罢，便大步踏了出去。</p>
李元娘见兄长都走了，才反应过来，一边流着泪，一边扑过去抱住母亲，似小女孩般哭着，“娘，哥他真的不管我和景哥儿了，那我……那我怎么办啊？”</p>
侯夫人见女儿这幅模样，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她原是一心为女儿日后着想，才故意请阿梨过来，结果倒好，闹得这幅光景。但事情都已经如此了，后悔也来不及了，侯夫人只能耐心道，“行了，别哭了，你哥都走了，你再哭有什么用？我早就说了，阿梨是你哥心尖尖上的人，你要敬着，你偏不听！还编排岁岁，那是你哥亲生的女儿，是你亲侄女，你真是糊涂到家了！”</p>
李元娘怕极了，一想到兄长方才那副冷冰冰的疏远模样，口不择言道，“我又不是有意推她的，哥哥他那么护着薛梨。还有娘你，我是你女儿，你不帮着我，你们都护着薛梨，她有什么好的，你们都向着她。她就是个丫鬟，凭什么要我喊她嫂嫂。哥哥就是鬼迷心窍了……”</p>
侯夫人听到这里，冷了脸，一巴掌抽上去，打得李元娘愣在了那里，怔怔住了嘴。</p>
侯夫人见女儿住嘴了，才道，“你再胡说八道！什么丫鬟，她是你嫂嫂，是你哥明媒正娶的世子妃！你一日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你哥一日不会认你这个妹妹！”</p>
说罢，见女儿愣愣模样，到底心疼，伸手摸了摸女儿发红的面颊，低声道，“我的儿啊，你听娘一句劝，是人就有私心，你扪心自问，你有没有私心？你的私心是景哥儿，可你哥的私心，就是你嫂子啊。你认也好，不认也好，这都是事实。在你哥心里，你嫂子比他命都重要。”</p>
侯夫人后头更狠的话都还未说，兄妹兄妹，是出生在一起，越往后越分开，感情是从深厚到生疏。但夫妻不一样，夫妻虽不在一起长大，但越往后，就越在一处，相处越多，感情只会越来越深。</p>
兄妹之情，如何能与夫妻感情相比？</p>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人之常情罢了！</p>
她非要女儿和嫂子处好关系，缘由也就在这里。她在的时候，尚且能逼着儿子庇佑女儿，可等日后她不在了，可就没人替女儿说好话了。</p>
姑嫂亲、值千金，这么简单的道理，女儿怎么就想不明白呢？</p>
但其实，李元娘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她知道自己该交好薛梨，以前哥哥没娶妻的时候，她就想过让钟宛静做自己的嫂子，有一个和自己亲近的嫂子，其中有多大的便利，她不是不知道。</p>
她不是蠢，她就是心里不服气。</p>
怎么就……怎么她就众叛亲离了？哥哥以前那么疼她，现在为什么能为了薛梨，说出这么绝情的话？</p>
说到底，是她太贪心了。</p>
只盼着兄长一心照拂自己，把自己和儿子摆在第一位，只想着索取，却从来没想过付出，所以当更能够吸引兄长注意的嫂子和侄女出现后，尤其是嫂子还是她从前最瞧不起的薛梨后，她便压不住心底那股怨气，一找到机会，便彻底爆发了。</p>
但此时的李元娘，心里却还抱着天真的幻想，哭啼过后，便以为兄长只是撩了狠话，未必会真的不管她这个亲妹妹了。</p>
她并不知道，李玄说的不管她了，便是真的不会再照拂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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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去过正院后，便彻底没再管那头的事了，回到世安院，便进屋去看阿梨，见妻女拥在一处，睡得极为香甜，蹙着的眉心渐渐松了下来。</p>
他明明记得，元娘曾经也是个乖巧的小娘子，只是后来，到底是被他们宠坏了，惯出了一身的脾气，若有本事便也算了，偏本事没脾气大，又要指望着他，又不肯朝阿梨低头。</p>
他不会再惯着她了。</p>
委屈阿梨的事，他一件都不会再做。</p>
阿梨睡得迷迷糊糊，察觉屋里有人，便知道是李玄回来了，又懒得睁眼，便拉他的手，迷迷怔怔道，“一起睡啊……”</p>
李玄自没有这个时辰睡觉的习惯，但见阿梨这幅不自觉依赖自己的模样，心头蓦地一软，脱去官袍，拆掉发冠，便上了榻。</p>
一上榻，阿梨便滚了过来，倒还惦记着谁在里头的岁岁，便背对着他，整个人微微蜷缩着，如孩童般，缩在他怀里。</p>
感受到怀里那个温暖香软的怀抱，李玄收紧了手臂，闭上眼，在绵长且安稳的呼吸中，缓缓睡去。</p>
李元娘的事，阿梨还是第二日才知道的。</p>
侯夫人大抵觉得很是过意不去，便叫了贴身嬷嬷过来，给母女俩送了好大一堆东西，等阿梨过去时，又拉着她的手，自责道，“怪我不好，这事都怨我。”</p>
阿梨只摇摇头，道，“您不必自责，我也没什么大碍。”</p>
她是真的没什么大碍，也并不知道李玄是如何和侯夫人说的，故而看着侯夫人那副把她当琉璃盏的小心模样，还觉得心里十分纳闷。</p>
侯夫人看了看阿梨的脸色，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如何，真的觉得她的气色不如之前，顿时更没了底气，只隐晦道，“昨日三郎骂过元娘了，元娘这回是太不懂事了，三郎一时气急，说日后再不管她的事了。她哭得可怜极了……”</p>
阿梨才知道这一出，昨夜用晚膳的时候，李玄并没提李元娘的事。</p>
但对于李玄说出再也不管李元娘这个妹妹的话，阿梨还是有些讶然的，她还以为，最多是罚跪，毕竟她和岁岁都没什么大碍。</p>
心里虽惊讶，可阿梨面上却没露分毫，只听着，没接话。</p>
侯夫人见阿梨神情淡淡，并不开口，便也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是不会给元娘说情的。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阿梨这样脾气好的一个人，元娘都能把人惹恼，她说再多，也是无用的，阿梨这条路，怕是走不通的。</p>
侯夫人讪讪住了嘴，不再提李元娘的事，转头说起了其它。</p>
阿梨又陪着婆母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告辞了，她如今有了身子，再抱岁岁便不方便了，所以一直是嬷嬷抱着的。</p>
见阿梨要走，嬷嬷立马抱起岁岁，侯夫人见状，忙道，“你身子重，不方便，让岁岁留在我这里吧……”</p>
阿梨还没说什么，岁岁先不乐意了，眼巴巴望着娘亲，小声地道，“岁岁跟娘……”</p>
侯夫人一见孙女这幅样子，心里顿时难受了，岁岁这是不亲她了？只怕在岁岁心里，她和姑姑一样，都是欺负她们母女的坏人了。</p>
阿梨却没察觉这一出，见岁岁不乐意，便道，“她最近粘我粘得厉害，便不留她打扰您了。明日我再带她过来陪您。”</p>
岁岁趴在嬷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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