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屿给狗买了整整一箱的玩具和用品,因为他忙没空,便麻烦顾惜送过去。
顾惜知道他这是有意缓和她跟盛麟的关系。
因为那天盛麟来家做客,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好脸色,估计温屿以为她跟盛麟之间有什么不愉快。
顾惜觉得她该教温屿明白一个成语。
引狼入室。
算了,他因为她受了伤又替她挡枪,不然进手术室的就是自己了,于情于理她是该多照顾他一点,何况她事后反省,对他的态度的确有点糟糕。
而且他为了她在这附近买了房子,结果她转眼就搬家了,感觉有够损。
不过顾惜去了后,发现盛麟并不在家。
她便将箱子放在他家门口,准备明天再来。
没想到她没走多远,竟然碰到了顾正初的车。
冷不丁撞见他,真是杀了顾惜一个猝不及防,她一时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日之后,俩人就没见过面,他也没找过她。
至少看起来,他似乎是放过她了。
“你时不时跑来看那小子,却不来看一下哥哥?”
顾正初一开口,她就被噎了一下。
所以她最近干了什么,他都知道?
“你还有很多东西没带走。”
顾正初神色平静,又道。
“那些都你买的。”顾惜轻声解释道。
她从没想过,那次俩人闹得那么激烈,她还打了他,俩人再次见面竟然会这么“和平”,当然这样的平静着实透着一丝诡异。
“给你买的,如果你不要的话,那我就扔了。”顾正初冷淡道。
顾惜想到那些东西都很值钱,衣服鞋子首饰包包,她其实都挺喜欢的,扔了着实有些可惜。
她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道。
“别扔,那我要!”
“你自己收拾带走。”
顾正初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顾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犹豫了几秒,跟了上去。
其实……
让她不舍的哪里只有东西。
她又不是真的铁石心肠,温屿都对他母亲感情复杂,何况是她对他呢?
这四年俩人的相处,她不自觉对他产生的依赖。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顾惜有时候半夜醒来,看到还有些陌生的房间,都会恍惚一会儿,忍不住在想,顾正初现在睡在哪个房间哪张床上呢?
他一个人会不会寂寞?
顾惜看着顾正初上楼,他穿着衬衫西裤,从背影看,腰身明显瘦了不少,刚才她看他脸色也不太好,掩饰不住疲倦的样子。
她看着顾正初一步一步地上楼的背影,心里忽然一酸,忍不住叫了一声。
“哥哥。”
他的身影顿了一下,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说话。
可顾惜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正初目光变得沉郁,站在楼梯上也不动,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我……”
对上他的眼神,顾惜忽然生出一种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我想起来有点事,那些东西我还是改天再来拿吧。”
她转身快走了几步,已经站在门口了,忽然她又扭头看他,发现顾正初还是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只是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
顾惜已经将门锁拧开了,门被拉开了一道缝,屋外的亮光已经照进来,照到她脸上,有些刺眼,她又把门轻关上了。
这次,顾惜转过身,坚定地朝他走过去。
她踩着无比熟悉的台阶,一层又一层,直到站在他下面一级台阶,她仰起头看他,然后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虽然以前真的很讨厌你,你那样对我,但是这几年你对我的好,我也感觉得到。”她吐露心声道。
“顾正初,我们就做一对普通兄妹吧,好不好?”
不要老死不相往来,也不要像陌生人那样,至少保持联系。
顾正初垂下眼,目光落在她脸上,然后他的手掌放在她头顶。
“不好。”
听到他毫不犹豫地吐出这二字,顾惜倏然松开了手臂。
“好吧,我知道了。”
她转身准备离开,这时顾正初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入怀里,顾惜刚要挣扎,就听他嗓音低沉道。
“对不起。”
顾惜身体一僵,愣住了。
“你说得没错,那时候哥哥的确对你……做得不太好……这几年……我以为努力试着对你好你就会忘了……”他斟酌着措辞,随即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顾惜听着正觉得鼻酸,又听他道。
“不过你还真不省心,一没盯着就被别的男人勾跑了。”
虽然他语气充满苦涩,但顾惜那点感动荡然无存。
“早知道你遗传了你妈这毛病,当初就不该让你进顾家。”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真的有在后悔,反正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突然听顾正初提起她妈,顾惜不由看他,一时也忘了跟他计较他说的这话。
看穿她的心思,顾正初问。
“是不是想知道你妈的事情?”
顾惜点头。
虽然对那个女人,她几乎毫无印象,但谁会不想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呢?
顾正初聊起她妈的事后,俩人刚才互相袒露心声的感性气氛没了,她跟他直接进了书房,他找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她。
“她现在人在东南亚。”
顾惜翻开文件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中年女人的照片。
额……
虽然五官依稀看得出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但她现在看起来身材臃肿,还整过容,过度填充的面部有明显橡胶感,妆容艳丽又浮夸,泛着油光,气质没有,颜值完全崩了,还穿着一件领口暴露的大花裙子。
照片里的她,在街头挽着一个中老年白人男性的胳膊,脑袋亲昵地靠在对方肩上,笑得一脸荡漾。
还真是……
让顾惜非常失望,不想承认她亲妈就是这个样子。
“她结过好几次婚,生了几个孩子,有男有女,都交给孩子父亲抚养,现在她一个人在东南亚当无业游民,靠不停地找男人给她钱花勉强度日。”
顾正初言简意赅道。
顾惜:“……”
虽然更失望了,但她也不意外。
只是她很好奇,知道这些的顾正初对她是什么看法?
毕竟她也找了很多男人。
“惜惜,本来没想让你知道她的情况的,免得你心情受影响。”
顾正初面上含着一抹歉疚,但显然真诚度不够。
“那你现在让我知道,是想吓唬我?让我意识到我将来的下场很可能跟她一样?”她毫不掩饰讥讽地问。
“那你会吗?”他反问。
闻言,顾惜笑了。
“不会,首先我看男人的眼光没那么差,而且我不打算依靠任何男人来养我。”
“我知道。”
顾正初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表情温和,就像哥哥那样,看她的目光温柔,还透着一丝宠溺。
“正因为我了解你的性格,所以这些天我没去找你。”
“尽管我依然可以想尽办法继续威胁你,控制你,但是那样做的话,只会让你讨厌我。”
“跟把你强留在身边比起来,我更不想成为你讨厌的人。”
说完这话,顾正初低下头,他的薄唇朝她的唇瓣凑过来,他动作并不快,甚至是相当缓慢的,留足了空间让她躲避。
顾惜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他幽深的眼眸,他离她越来越近的嘴唇,就在只差一点点就要触碰上时,她开口了。
“顾正初,其实上辈子的我没让你得逞,我激烈反抗,然后跟孟谨言私奔了。”
顾正初动作顿住,他的脑袋后移,定定地看着她,那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
“我在跟你坦白,你先别说话。”
顾惜难得强势地阻止他插嘴,继续说道。
“我跟孟谨言私奔了,结果他妈忽然生病去世了,我俩身无分文,他为了赚钱养我,发生意外死了。就在我精神状态糟糕至极浑浑噩噩的时候,在路边捡到了温屿,然后我去打工养活我跟他,结果他突然不见了。再后来,我在打工的场所认识了宁秋和,他因为杀父坐牢……反正离开顾家以后,我生活过得很辛苦,即使找了对我很好的男人,但俩人一样穷困潦倒。”
她说这一大段话时,顾正初期间还抬手覆上她额头,确认她有没有发烧,直到她开始提供一些线索,他神情变得严肃而凝重。
“不然我怎么可能比孟谨言还要早知道他母亲生病的事情,找人帮我付医药费呢?还有温屿,你看过他画的那幅画吧,那就是上辈子的我,所以他见我第一面就跟我亲近,是因为他也有上辈子的记忆。至于宁秋和,我那么帮他,当然是因为感情啊,可这辈子我都没跟他怎么相处过,怎么会有那么深的感情呢?”
顾惜看顾正初似乎是信了她一些,她最后总结道。
“反正我跑了以后日子过得很糟,后来遇到了盛麟。他当时神经不太正常,纠缠得我受不了,于是我杀了他然后自杀,等我睁开眼的时候,就到了这辈子,然后就看到了你。正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这回我没跑。”
说到这里,顾惜朝他狡黠一笑。
“所以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有我的配合,你也强迫不了我。还有托你的福,我的男朋友们这辈子都过得挺好的。”
听到她这话,顾正初的脸瞬间就黑了。
“哥哥,谢谢你的帮忙。”
顾惜非常真诚地表达感谢。
顾正初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消化她说的这一切,随即面色冰冷道。
“既然都坦白了,那过程细节应该交代得更清楚一点,你坐下来,我问你答。”
顾惜被顾正初按在椅子上坐下,接下来整整一个小时,她都在被他审问。
简直就像犯人面对警察的质询,每个细节他都问得极尽详细,像在判断她有没有说谎,又像想要深入了解她上辈子到底怎么过的。
等顾正初问得差不多了,顾惜感觉像是经过一场高等数学考试,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脑子钝了,嗓子干了,表情是木的。
幸好这时候她手机响了,她如蒙大赦,赶紧接起电话。
“姐姐,我看到门口的箱子了,你在哪里?”
书房里很安静,所以盛麟的声音也同时进入了顾正初的耳朵里。
顾惜还没说话,顾正初已经一把拿过电话。
“她在顾家,你过来吧。”
说完,顾正初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这一刻,看着顾正初薄唇紧抿,想杀人的阴狠眼神,顾惜竟然不敢吱声。
没多久盛麟就来了,顾正初一把拉开门。
“顾哥哥。”他微笑地对他打招呼,看起来礼貌又懂事。
顾正初眯起眼,毫无征兆地就一拳头朝盛麟揍过去,直接把他打倒在地,然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拎起来,又是一拳头朝他脸揍过去。
“砰”地一声,是硬梆梆的拳头揍在骨头上的冲击声,有一滴温热的血溅到了顾惜的胳膊上。
顾惜还从未见过顾正初揍人,脑子“嗡”地一下,懵了。
当顾正初抬起腿,飞起一脚朝倒在地上的盛麟胸口踹去时,顾惜身体比脑子反应快,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推他。
“让开!我要揍死这个小变态!”
顾正初反而挥手将她推到一边。
顾惜看着盛麟满脸血双眼紧闭,栽倒在地上不知生死,她连忙一个飞扑,挂到了顾正初的身上,像考拉一样死死地缠抱住他,同时她大吼大叫道。
“你冷静一点!!不是他!!不是这个他!!”
看到这画面,她此刻大脑充血眼眶发热发胀,但有一个坚定的念头,她必须拦住顾正初暴力行凶!
天啊!他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