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府也甚是警惕,这边李衙役等人刚进来,那边就有下人敲锣报信,一时间火把四起府兵集合。

    可惜跟这些“衙役”们比起来,谭府府兵那两下子就是花拳绣腿不值一看。

    “衙役”们没杀人,只将人打晕,然后直奔墨院。

    长皇子次次出宫,马车后面都会跟着一队宫中侍卫,约摸十八人左右。此时听见动静,都守在墨院门口。

    李衙役率先冲过去,她本以为这些侍卫跟那些府兵一般,她一人能打晕三个,结果等交手后才发现不对劲。

    “是禁军!”

    李衙役扬声朝身后喊。

    司牧带的侍卫,虽穿的是侍卫宫服,但却是禁军的身手。

    “衙役”们瞬间警觉起来,若是禁军拦路,想进墨院那便棘手很多。

    先前一路衙役们都是赤手空拳,到了此刻,才把手搭在腰间的佩刀上,打算动真格。

    外面听着动静是已经打起来了,屋里的赵锦莉忍不住往门口走了两步,眼睛试图透过门板看到外面的场景。

    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早已攥成拳头,呼吸发紧,脑子里一时间什么都有,乱成一团麻。

    老太太也在屋里,还有谭橙。

    平时姿态轻松的老太傅,今日神色格外严肃,目光跟赵锦莉一样,都在朝外看。

    禁军十八人,对方三十六人。禁军虽有以一敌百的本事,奈何这群由赵家亲手调教出来的“衙役”也不是寻常人。

    尤其是赵家打架从来不是靠鲁莽取胜,李衙役从交战中退出来,站在偏高的位置负责指挥。

    她们分出三十人跟禁军交锋,其余六人找机会趁禁军被缠之际,冲进墨院。

    院门口的灯笼被打掉,今夜更是没有星辰月亮,光线昏暗之际,饶是禁军都没办法做到拦截全部,总有游鱼找准缝隙从禁军所组成的网里钻进院中。

    李衙役是将谭橙跟谭柚以及谭柚身边的花青都考虑进去,这是院内能有的战力。

    按理说进去六个才是万无一失,可惜禁军实在是太强,她们以一拦二甚是拦三,不给半分机会。

    最后加上李衙役只先后进去四人,都是勉强进入。

    花青守在房门口,看见有人进来丝毫不觉得意外。毕竟上次街上那人都能以一抵四,想来这次来的也不是窝囊废。

    “主子,人到了。”花青活动拳脚,冲着最先进来的人,率先跃下台阶迎上去。

    屋里老太太道:“门打开。”

    紧闭的房门打开,谭橙跟谭柚出来,一左一右站在廊下台阶上。

    老太太跟司牧坐在桌边朝外看,赵锦莉站在门内。

    后又进来两人,谭橙跟谭柚对视一眼,姐妹两人同时动手。

    谭橙等交手之后才开始皱眉,低声问谭柚,“禁军何时到?你我之力,撑不了多久。”

    谭柚表情也不轻松,“应该到了。”

    胭脂调兵从宫里出发,现在差不多该到了。只是人来之前,先要分出一队人马控制住司芸,以免宫中无人她搞出什么幺蛾子。

    谭橙这才松了口气,然而还未等气息喘匀,就见李衙役进来了。

    京兆尹府的李衙役,很多人都不陌生,她每日带队在街上行走,维护街上治安跟秩序。既常见,又不显眼。

    谭柚在院内微弱的光亮中瞥见李衙役的脸,眉头拧的更深。

    “为何是你?”谭橙看她开口先问。上次她骑马到岸边,这人还在安慰她。

    李衙役没理会谭橙的问题,见进来的三人被缠住,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就要往屋里进。

    司牧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外面,身边没有一个能用之人,完全是待宰的羔羊。

    李衙役刚抬脚,就被谭柚出手拦住。

    谭柚一人拦两个,鼻尖沁出薄汗。

    就在这时,赵锦莉动了。

    她从屋里出来,赤手空拳直接去找李衙役。

    瞧见是赵锦莉,李衙役动作迟缓几分,险些愣住。

    “你怎么在这里?”李衙役问。

    赵锦莉像是憋着火气,每一下的拳头都又重又沉,“为什么?”

    “祖父他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我们不是姓赵吗?从小便立志保国卫民,那现在又在做什么?!”

    “谋逆吗!”

    司牧的一些手段赵锦莉属实看不惯,她行事堂堂正正,立身极正,不适应司牧的某些做法,但她从未想过杀了他啊。

    赵锦莉原本只猜测可能是国公府出事了,心头的弦绷紧,直到看见李衙役的那一瞬间,“啪”的下,弦断了。

    李衙役是赵家的人,这事赵锦莉一直都知道,每年祭祀时,李衙役都在。

    看见她,无异于看见了祖父。

    赵锦莉感觉心头信仰崩塌了,整个都有些崩溃,对眼前景象难以置信。她打法突然不要命起来,李衙役又让着她。

    导致赵锦莉一脚踢在李衙役手腕上,将她的刀踢飞,自己飞身接住,等落地时手臂一挥,刀随手腕转动架在李衙役脖子上。

    “住手!”

    苍老年迈的男声在圆门处适时响起。

    院内“衙役”停手,李衙役攥紧的拳头松开也放弃抵抗,唯有赵锦莉的刀还搭在李衙役肩上。

    赵锦莉顺着声音转动脖子,能清晰的听见自己骨头转动时发出的僵硬声响。

    她眼前一片模糊水痕,摇摇欲坠,哑声问,“为什么?”

    老国公拄着一根颜色黝黑的阴沉木拐杖,两手搭在上面,视线从赵锦莉满是泪痕的脸上移开,朝屋里看。

    谭柚谭橙跟花青已经退到廊下而立,正厅中老太傅已经站起来,而她身后坐着的人是当今长皇子司牧。

    老国公抬脚往前走,从赵锦莉身边擦肩而过,但未跟她说半句话。

    赵锦莉手抖到握不住刀,倔强地站着,余光瞥见祖父越过她继续前行,“咣当”一声,刀掉在地上。

    也是老国公进来,外面的局势才看清楚。

    禁军大队已经到了,将门口所有“衙役”制伏,这会儿进来十几人,拿下李衙役跟其余三人,将她们三十七人押在一起。

    期间没人管赵锦莉,任由她站在那儿。

    老国公进屋,司牧道:“坐下吧,聊聊。”

    门关上,隔绝里面一切声响。

    庭院里,花青活动手脚,疼得龇牙咧嘴。她本以为胭脂应该跟在众人后面进来,结果这一队禁军都进来完了也没看见胭脂。

    莫不是宫里出事了?

    花青拦着领队,问,“胭脂呢?”

    “去吴府了。”领队道:“赵家今夜其实是兵分两路,一路朝谭府来,另一路的目标,是吴府。”

    “我们路上遇见吴嘉悦的长随,她说吴府出事了。”

    吴府——

    赵锦钰进入吴府如入无人之地,他看向站在庭院里伸手护着身后吴主君的吴思圆,说道:“吴大人,你若自己过来,我便不动你吴府其他人。”

    “你放心,我的目标只有你。”

    吴思圆沉着脸,看向前方穿着黑色夜行衣,身形清瘦的高马尾男子,肯定的开口,“赵锦钰。”

    她都已经躺下了,陡然听说有劫匪,随便扯了件外衫披上就站了出来。

    京城之中,怎么可能有劫匪?

    尤其是京兆尹府负责夜间巡逻,每过半盏茶时间就会有一支巡逻队经过。如果真有劫匪,刚进城门就已经被拿下了。

    吴思圆脸色刷白,还没见着面就猜到来的是赵家人。

    她推吴主君,让他往后院躲。

    可吴主君哪里愿意,最后两人被赵锦钰堵在庭院里。其余的吴家人都被打晕在地。

    “你赵家有什么目的,但凡你们说出来,我都能帮你们做到,”吴思圆试图拖延时间,“何必非要来这出。”

    赵锦钰圆圆的眼睛弯起来,“我们的目的是,要你的命。”

    他从腰间抽出软刀,刀光直逼吴思圆,根本不给她多嘴的时间。

    吴主君抽了口气,伸手抱住吴思圆胖胖的身子,“妻主!”

    “住手!”

    一匕首破空而来,带着风声,擦着赵锦钰的脸颊而过,直接逼退他。

    赵锦钰脚尖转动,衣摆成圆,转身躲开。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脸上的黑布已经掉落,吴府灯笼之下,映亮他那张甚是讨喜可爱的脸。

    扔出匕首的吴嘉悦一愣,“赵锦钰?!”

    赵锦钰转身看吴嘉悦,手指地面,掌中软剑一甩,声音比剑光寒意还有冷上几分,“滚。”

    吴思圆也来不及想为何吴嘉悦这时候会回来,连忙大声跟她喊,“快跑,去谭府!快去谭府找救兵!”

    吴主君依偎在吴思圆身上,声音都是抖的,“悦儿。”

    眼见赵锦钰再次动手,吴嘉悦快步朝前奔来。

    她本就隔着一段距离,哪里能来得及拦得住赵锦钰,尤其是赵锦钰身边还有其她“衙役”出手拦她。

    只剩短短两步,已经近在咫尺,吴嘉悦却被“衙役”们架住手臂,无论怎么用力都不能往前半分。

    吴嘉悦眼睁睁看着自己母父被逼退在地,“娘!”

    她疯狂挣扎,朝前伸手。她从没有一刻发现自己是这么绝望无助过。

    千钧一发之际,胭脂轻柔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赵锦钰,赵锦莉今晚回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