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飞最见不得维桢落泪,急道:“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脸色一沉,“晗熙,桢桢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让你照顾她的么?”

    蒋晗熙面带异色,迟疑地看了看维桢,一声不响。

    维桢白生生的小手扯过沉飞的衣袖,抽噎着道:“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酒劲上来,头疼得厉害才忍不住流眼泪的。”被人围观让她局促不安,“沉飞,我很难受,你送我回宿舍行么?”

    “好好好,我们立刻就回学校去。别哭了,哭得我心疼。”

    “哎,哎,别急呀,”多米尼克死命拽住沉飞,“这才多早晚!她哭你就哄,要什么你就给,都长这样了,有什么不能顺着她的?我、我们也一块哄,跪地上给她磕头都成!不是叫我们大老远的来看看弟妹吗?没看够呢这就走啦?”说着脸都快贴维桢身上了。维桢吓得打了个嗝。

    沉飞踹了他一脚,笑骂道:“舌头捋直了吗你就搁这胡说八道?我的媳妇儿有你什么事?轮得到你来哄她?”

    沉飞交待了众人想吃什么喝什么只管点无需客气,连同后半夜玩乐的开销一条龙全都记他账上,便带着维桢扬长而去。

    沉飞一面开车,一面不住地将目光流连在维桢身上。见她小小一团窝在副驾上,神情萎靡,柔心弱骨,都不知道该怎么疼她才好,便不时蹭蹭她的脸颊,在她耳边绸缪细语,端的是深情款款,曲意俯就。

    维桢睁开眼时,已被沉飞抱下车,站在院子里,四周草坪修得十分规整。她吃了一惊,挣开沉飞的手道:“我们在哪里呀?你不是说送我回学校么?”

    沉飞道:“你身体不舒服,我哪里舍得把你丢在宿舍不管?总要陪着你,等到确认你没事儿,才能放下心来。”手臂又圈了过来,“乖,我们先进屋去,这里是前院,晚上风吹着冷。”

    维桢听沉飞自作主张把自己带到他的住处,被勾起了心事,挥开他的手道:“你就是在强词夺理。既然这样为什么方才在车里不早说?我看你就是喜欢骗人玩,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还装出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我偏不要去你家,我现在就要回学校去。”

    “哎呦我的乖乖,就气得这么厉害?”沉飞错愕,忙将她拦腰拢进怀内,“桢桢,乖宝宝,别生气了。我就是舍不得你而已,哪里就到欺骗的地步了?方才在酒店洗手间外面还没尽兴呢,心肝儿,让我再疼疼你。”

    维桢记起蒋晗熙说过的那句沉飞口味奇特,只好刚入校门新鲜小师妹的话,冷笑道:“我难道是供你开心取乐的玩意儿?你装出对我千好万好的样子,就是为了骗我替你消遣?”

    自己差点连心肝都掏出来讨她的欢心,就换来这么两句没心没肺的话?沉飞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凤眼微眯,盯着维桢道:“这是什么话?你是我女朋友,怎么就亲近不得?你难道是叫我骗上手的?别忘了当初是说谁过只要你力所能及,一切都由着我;也承诺会乖乖听我的话。现在是打算出尔反尔了。”

    维桢一噎,语气便弱了下去,“是这么说过没错。可是我们只是在交往,我也不是卖身给你了。你既然存心欺骗我,可见也没有几分真情,我们如此貌合神离,不如分手算了。”

    “分手?”沉飞怒极反笑,“我是由得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他脸色铁青,眸光阴狠。维桢逞强的话被吓得吞了回去,甩掉他的手拔脚就逃,没跑开几步,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扯住。维桢且惊且惧,酒后之人本就脚下虚浮无力,如此纠缠,不由头晕目眩,膝盖一软身子前倾,顿时滚瓜般跌落在地上。

    “小祖宗,好好的你跑什么?”沉飞又急又气,几步冲过去将她抱起来。

    维桢觉得手臂上热辣辣地灼痛,掀起袖子一看,小臂上红肿了一片,是方才支地时擦着了。

    沉飞倒吸一口凉气,心疼道:“你乱跑什么?我能吃了你?瞧把自己摔的!”

    “你要打我,我为什么不能跑?”维桢哽咽道。

    沉飞脸上的怒色早褪了,哭笑不得道:“我什么时候要对你动手了?除非你敢背叛我,不然我怎么舍得动你一个指头。”

    “你方才那么凶,我害怕。”

    沉飞脸色一敛,“谁让你口不择言,没轻没重的,分手也是轻易说得的么?”

    他满口谎言在先,还好意思理直气壮地指责自己?

    “谁叫你骗我的?自己撒谎还有理了?”维桢满心悒郁不平,手上疼得厉害,声音便带了哭腔。

    “好好,是我不对,我不该骗桢桢的。”

    跟个喝醉酒的小娃娃赌什么气呢。沉飞服下软来,拿手背帮她擦泪,在细嫩的皮肤上留下了浅浅的红痕,又不舍地用唇蹭了蹭。

    他只以为维桢是恼他擅自带她回公寓,“再也不骗你了,别生气了好不好?一点小事而已,怎么气性就大成这样?”

    “真的吗?说话算数?”维桢双手抵在他胸前迟疑问道,没有注意到沉飞已经把她往大门带。

    “决计不敢了,平日里性子软绵绵的人,怎么一喝酒就厉害起来了。”沉飞暗自苦笑。不过是想跟她多相处些时间,怎么就闹得不可开交了。

    维桢又催促道:“沉飞,现在很晚了,我想回宿舍睡觉,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不好。”沉飞道,手上将人箍紧,刷了芯片,输入密码,门无声地往两边打开。沉飞大步进了公寓,厚重的金属大门随即自动合上。

    公寓一眼看去十分明快单调,家具极精简,疏疏落落大片空间,只有客厅里一套恢弘大气的实木沙发分外抢眼。

    沉飞拥着维桢坐到沙发上。他体型魁伟强壮,肩宽腿长,突然矮下身来,怀里的维桢被颠得尖叫一声紧紧地揽住他的腰。沉飞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维桢还来不及生气,就被这套家具的木头吸引住了。方才进来时看见上面丝丝缕缕的金点闪烁生辉,还以为是作了金箔贴面、描金涂漆等处理,就近一看,原来是由木头本身的切面生成。她拿手指扣了扣,音质清脆,隐隐有金玉之声。

    沉飞玩味地端详了她一会,笑着道:“桢桢挺识货嘛,是古琧斯时代的金星紫檀没错。研究院研发培育出的种苗,这些年拿营养剂催生剂当水浇。我看着还不赖,就去弄来一块打了这么套沙发。”

    维桢失声道:“整块原实木么?这么大?”

    沉飞笑而不语,目光缱绻,一昧在维桢脸上身上打转。

    他使的东西,自然要挑最好的来。在他所有的东西里,眼前的这个小玉人儿堪称稀世奇珍,无可比拟。

    维桢有一只十六层的金丝楠镶螺佃首饰盒。

    她十五岁生日时,远在首都星伊利丹的莱昂叔叔专程送来了一套十六件以罗霂兰各式贵重宝石打造的首饰作为贺礼。当近侍把一只金丝浮绕,香气淡雅宜人的十六层木制锦盒双手朝维桢奉过来时,静坐一旁的方瑾儒突然走上前来,手一扬,将锦盒轻轻推开。

    近侍面容寻常,头发是十分夺目的绯红色。他的目光胶在那纤妍洁白的素手上,有一瞬的痴滞,随即脸色大变,‘扑’的双膝跪地,惶恐地望向莱昂.垌文迪许。

    莱昂凝眸于方瑾儒:她已坐回原处,姿态姣冶,神色恬澹。如果侍卫身份有异,她不该是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

    “没事,起来吧。夫人嫌你们粗鄙呢。”他接过锦盒,“我来亲自伺候夫人。”

    他取出一双环珠九转玲珑镯,蹲下来替维桢戴到腕上,然后依旧半跪着,将由整块金丝楠雕琢而成的盒子递予维桢的母亲,他的动作温柔虔诚,似狂热的信徒膜拜真主,姿态如此谦卑,几可令人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