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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萧道捏捏他的脸,低下头去看青年亮晶晶的眸子。
萧迢看着他柔和安逸的神色,到嘴边的话也停住了,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问这些话。
萧道见他不语,也不甚在意,自顾自地抬头环顾了一圈,然后不经意般问道:“这儿看起来魔气有点重啊。”
“嗯。”蜷在他怀里的萧迢应了一声,话语间还带着些鼻音,听起来软绵绵地,有种异常的舒适感。
“我记得这幅图卷的作者是书意宗现任宗主,他平日里很少露面,但也算是位赫赫有名的正道君子,哪儿能集来这么浓郁的魔气?”萧道随手捻了棵地上的草,拿到眼前细看。却见那草叶四周都枯了一圈,明显是被魔气侵蚀已久的状态。
萧迢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乖巧地靠在他膝盖上,调笑道:“哥哥莫不是在担心他与魔修勾结?”
萧道看了一眼自家弟弟,伸手刮了一下这个小机灵鬼的鼻子:“那我怀里这个大魔头怎么办?抓回家里去?”
“被哥哥带回家,我甘之如饴。”萧迢捉住他的手,拉下来,含了一根手指在嘴里,用舌头拨弄着,“不过,我也希望把哥哥带回我的地盘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三分玩笑、七分遗憾。萧道听完,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想起这家伙之前在桃花林说的那些混账话,当下就决定放弃这个话题。
“真是的。”他低下头,指尖燃起火焰,把那片草叶烧成灰烬。
萧迢看着自家兄长皱起了眉头,忍不住抬手去替他抹平眉心的皱纹,“哥哥想要出去吗?”
“想啊。”萧道干脆利落地回答。他不信这小兔崽子能把他困这里一辈子。
“我倒有一个办法,只是需要借助哥哥先前在这里布下的阵法。”萧迢说。
“阵法?那东西还没布完整呢。”萧道随口回答,他回想了一下那张法阵,然后附带着想起自己之前都干了些什么。
他在画卷里干了些什么呢?咳,好像有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把后辈按在温泉池里,然后自己坐上去摇屁股,一边求人操自己一边喊什么不堪入耳的淫声浪语
想到那天温泉里的情景,他不由有点发窘,连头发遮挡下的侧脸泛起了一层薄红。
萧迢看见他尴尬的神色,就知道这人都想到了些什么。他面色微变,一翻身,把男人压在下面,然后贴上对方温暖的胸口,把那一头散落的长发拢到边上去。
他侧过头,像是呢喃一样轻声说:“哥哥,你不要再去招惹别人了,好不好?”
“阿迢?”萧道看着自己胸口趴着的弟弟,一瞬间慌了神,“你先起来,我们好好聊聊”
“你不要狡辩了,那天我就在池边的松枝上,我都看到了、看得一清二楚”萧迢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萧道这才发现,他弟泛红的眼角边上,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阿迢你别哭”
“我们就只能是兄弟吗?”萧迢却没有放松,一步一步追在后方,“师父也好、朋友也好,我都认了。但现在连一个陌生人都能让你答应,为什么偏偏要拒绝我呢?”
“明明我们才是一开始就相识的人啊。”
这小子也太会演了吧!
萧道懵了。
他闭上眼,定了定心神,然后一把推开身上的青年。
“哥!”萧迢坐在边上,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萧道站起来,理了理衣服,“那些东西,出去随你怎么说。”他顿了一下手,然后用发丝盖住泛红的耳尖。
“哥”
一如既往地,萧道还是挡不住他弟撒娇。他轻咳一声,强装镇定道:
“好啦好啦,起来吧,等会儿出去了”
萧迢一下子站起来:“就怎么样都行是吗!”
“随你。”萧道被他缠不过,勉为其难地答应道。
萧迢站在乱石滩上。
风很大。他身上绛紫色的鹤氅亦随风飘动,其上的兰草纹路在风中摇摆,似乎就要从衣摆上滑落,跟着大风去往远方。
青年把右手向上举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和其上狰狞的伤口。温热的鲜血顺着手臂流下,在鹤氅上晕开暗色的痕迹。有一滴血在空中落下,砸在下方石块平整的表面上,然后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地面上突然亮起一条线。那线在地上蜿蜒着,渐渐画出不知名的纹路,连着先前布好的晶石和白茅草,组成一个庞大的法阵。
萧迢转头看向身边同大的男子,向他伸出空着的左手来:“哥,手给我。”
一直立在他身旁的萧道马上把手搭上去,然后紧紧握住,把体内浑厚的灵力输送过去。萧迢闭眼休息了片刻,然后撒了手,抽出腰间的离渊,目光扫过远处被雾气笼罩的、黑色的山川。
他一跃而起,长剑在半空划出弧光,然后刺穿了脚下的一块地面。
萧道只感觉一阵庞大的力量在他身前炸裂开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挡在身前,待冲击力消散之后才敢放下手去看。却只见脚下出现了一条数丈宽的裂缝,而对面是一片浓郁的化不开的黑暗。
“哥,我们成功了!”萧迢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难掩的兴奋。他回头去看自家弟弟,却在第一眼注意到了对方手上的一片纸张。
“这是”
“‘暗’,”萧迢把纸张递给他,萧道这才注意到这纸边上微微泛了黄,还有卷曲的痕迹,大约是有段年头了,“哥哥小心点,这上面的魔气很重,别伤了手。”萧迢贴心地提示了一句,然后紧盯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会心疼的。”
萧道没关注自家弟弟的神情,他现在全心到投入在手上这张东西上——那确实不应该是普通丹青修士能绘制的画卷,并不是说上面的山水多么巧妙精致,只是单指那一层浓厚的魔气他的眉头皱得深了,几乎要拧成一个死结,双眼紧紧盯着那张薄薄的纸片,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东西。过了不久,他终于把纸递回了萧迢手上,然后迅速蜷起被魔气灼伤的右手,问:“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东西?”
“我要把它带走,”萧迢的回答倒是干脆利落,他把那片画收进储物戒里,才娓娓道来:“这上面的魔气很纯正,对我这样的魔修来说有很大益处”他的视线还是落在了萧道刻意藏起来的右手上,青年顿时变了脸色,一把把自家哥哥的手拉过来,“你怎么回事?撑不住还拿那么久,就不会量力而行吗?”
萧道一时语塞,又挣不开他的束缚,只能乖乖地看着他弟舔上自己被灼伤的指尖,把伤口整个含了进去,像舔棒棒糖一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舔手指的动作都能被这家伙做的无比色情,像是在吃男人的肉棒呸。
纯洁正直的萧修士把自己脑内的奇怪幻想打了出去,顺带进行了例行的贤者自我谴责。
这可是亲弟弟啊,百分百亲生的,萧太玄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哥哥?怎么了?”萧迢察
觉到那人的心不在焉,微微歪头看向自家哥哥,“有什么想问的事情吗?”
“咳咳、没有,麻烦你了。”萧道赶紧把手收回来,活动了一下愈合的手指,然后严严实实地藏在袖子下,生怕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毕竟他这弟弟心眼多的像块天然海绵。
“哥哥是想问怎么出去吗?”小海绵凑近了,鼻尖几乎顶到他的脸颊上,呼出的气息全部洒在了温热的肌肤上,“顺着那条小溪走,一直走下去,不要停”
萧道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一点桃花的香气,他还觉得头有点晕等等,这小子不会又要故技重施吧!
他睁大眼,只来得及看见弟弟含笑的目光。
“睡吧,哥哥。”
萧迢在那人的唇上落下一吻。
“我不会带走你的,在我变得足够强大之前”
等萧道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春季开满鲜花的草地上。
他一边梁着发胀的太阳穴,一边翻身起来,抬头看了看明朗的天空,开始反思自己这几天是不是没用过头了。
怎么一个两个动不动就让他晕过去!
“前辈醒了?”
萧道转身看去,只见兰泽捧着一只小巧的机关鸟,欣喜地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见到被自己忘了这么久的小朋友,他也没法说什么,只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问:“那天之后,发生了什么?”
兰泽坐到他身边,然后靠了上来:“那天你说要去布阵,结果一下就没了音信,我和舒姑娘找了几天,才在‘秋’的落叶堆上看见了你”
“额实在不好意思。”被这么靠一下,刚刚从昏迷状态中缓过来的萧道还真有点吃不消,他隐约有了点最难消受美人恩的感觉,但这念头只是一瞬便被压了下去——这小美人他可要不起魏掌门恐怕能气到亲自上阵,提着刀追杀他半个山头,“你先下来,我有点难受。”
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兰泽这才清咳一声,松开了手,“抱歉,前辈,我失态了。”
摸到他的手腕有点不对,萧道这才转头去详细打量这孩子,一看直把他吓了一跳:几天过去,这孩子原先圆润的手腕细了不少,眼眶下也多了一圈淡淡的乌青,一看便知这些日子都是操劳过度,没能好好休息过几次。
看着原来健健康康的小美人被他祸害成了这个样子,萧修士心口就酸酸涩涩地,像打翻了后山餐院的调味罐,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女孩子娇俏的声音打断了。
“萧先生,你可算醒了!”
舒寄云一溜烟儿跑了过来,右手上挎着个空荡荡的小花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呀?你怎么不见了?”
萧道一把将那孩子搭在自己腰上的手甩开。
他干咳了两声,严肃道:“我发现了一条出去的路。”
“兰泽是必须得跟我回去的”他握住青年柔软的手,然后抬眼看向身前的少女,“舒姑娘意下如何?”若是她希望待在画卷之中,那他们也不好勉强。
这消息似乎有点太过震惊,舒寄云一下子怔在了原地,她抬起头,最后看了一圈画卷中的天地,然后坚决地点了点头。
“我跟你们一起出去。”
她说。
萧道眯起眼笑了。
有风从远方的山谷中吹来,夹杂着花草的香气和潺潺溪水的乐声。
是桃花开放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