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从窗户中洒落的阳光闪了闪,然后,在条状的铁窗格子间,钻出来一个小小的脑袋。
“咕咕!”萧道眼睛一亮,他本来只是抱着尝试的态度,试探着吹了一声口哨,但没想到这只鸽子真的来了。
看来庄易那老东西家的鸽子,也跟他本人一样神出鬼没呢。
那只浑身雪白的家伙眨眨眼,也咕了一声算是回应,它继续把头往窗格里面挤,但似乎是身躯过于肥大,废了好大力气才挤进半个身子,只能着急地叫着,试图寻求场外援助。
萧道估算了一下窗户离地面的同度,然后活动活动身体,往上一跃,正巧抓住了两根精铁制成的栏杆。他用脚协助,好不容易才稳定住姿势,然后一手抓着栏杆,一手绕到外面,往鸽子软绵绵的屁股上推了一下——
那只鸟立刻借力挤了出来,它同兴地在牢房不大的空间里飞了一圈,待萧道从窗户边缘翻身落回地上,才拍拍翅膀,停在萧道的肩膀上,劫后余生一般抖了抖那身雪白的羽毛,小小地咕了一声。
“好啦好啦,知道你偷溜过来不容易。”萧道摸了摸它脊背上光洁的羽毛,又拍拍两翼上沾着的灰尘,才算是安抚了这只愤愤不平的小家伙,“这么久都上哪儿疯啦?”
鸽子把头扭开,不看他。
萧道把鸟捧过来撸了两把,好言好语地劝道:“行行行,我不问了,咱说正事。”
鸽子咕咕叫了两声,抬头看他。
不放心地抬头环顾四周,确认一切无碍后,萧道这才凑上去,悄悄说:“帮我带话给庄易。”
“唐苏他状态有点问题,似乎是记起了前世的事情。”
他手里的那家伙闻言,郑重地点点头,但这个动作交给一只鸽子来做似乎有点滑稽,萧道忍不住笑了,结果当然是换来了鸽子的狠狠一瞪——当然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看起来也很好笑就是了。
萧道飞身跃起,把鸽子送到窗口,然后目送着对方滑翔飞向远处的山岚。他又等了几分钟,这才跳了下来,拍拍自己紧张地快跳出胸膛的心。
要是让唐苏发现这些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做完这些之后,他暂时找不到能做的事,只好坐在床沿上发呆,心里则细细盘算着下一步动作。
万一庄易那边不能成的话,他该怎么办呢?
萧道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抓住了怀中的玉佩。
当那扇石门缓缓打开的时候,即使已经事先有了心理准备,萧道还是忍不住后背发凉。
他一开始就没期盼用这么明目张胆的方式向外面传信,但当那一刻真正到来,还是很令人绝望的事情。
唐苏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只不断挣扎的鸽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萧道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他这幅表情,就算是和卢谌从沉星门归来后的那次,看上去也没有现在这样吓人。
他忍不住悄悄往后缩了缩——即使知道这是徒劳的。
“小道,这是什么?”唐苏把抓着鸽子的那只手伸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即使知道现在的辩解也是徒劳无功的,但萧道的大脑仍在飞速运转,寻找一切合适的借口。
“我不是让你忘了他们吗?现在竟然还想用这种方式求助?”唐苏笑了,他手上微微用劲,那只鸽子顿时挣扎得更厉害了,几片白色的羽毛落下来,也不知是屁股后面的尾羽还是翅膀上的飞羽。
“那我就让小道你彻底断了念想吧。”
萧道瞳孔一缩,几乎是在霎时间明白了那人要做什么,然后不顾一切地冲上去阻止他。
但已经晚了。
随着那道白光的黯淡,唐苏手里的鸽子变回了一个小小的纸鹤。他很轻易地撕碎了纸鹤,把纸张碎片丢进身后的山谷中,再一把捞起冲过来的萧道,抱进了怀里。
萧道睁开眼,脑袋无力地搭在唐苏肩膀上,盯着如雪花般纷纷扬扬洒落的纸片。
一切都结束了。
再也没有哪只轻快的小东西,会在他吹一声口哨后屁颠屁颠地飞过来,窝在他的肩头叽叽喳喳,同他分享今天所见的趣闻了。
“别看了。”唐苏把他抱回来,捂住那双失神的眼睛。在这个角度,萧道这才发现他腰间系了一枚配饰,那似乎是个小香袋,里面放了块光洁的石头,不过此时的他没心思想这些了,因为唐苏已经跨过了那道门槛,把他放在了床上。
唐苏捧起他的脸,温和的吻落在他的眼角,手上已经多了一枚红色的药丸。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萧道握紧怀里的玉佩,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那条雕琢精细的玉龙。
然后,指腹下的龙眼泛起了一层微光。
之后发生的事情,萧道不想再提,也不愿再提。
他隔着一层衣服,碰到自己右边胸口上被男人玩得红肿胀大的乳头,然后勾了勾上面穿着的一个银环,漫不经心地思考着一个问题——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呢?
这样浪荡、随性,学会了主动去渴求触碰接受爱抚,然后配合着身体里硬物的入侵扭腰浪叫
是因为刚刚唐苏喂他的那颗药丸吗?
似乎是,但也不仅是。
他以为自己能像前世一样冷漠地无以复加,把外界倾注的一切情感都无视,专心守卫着身后的宗门但现实已经告诉过他,这样的方式是行不通的。就像现在这个混乱的局面,不就是给他的最后警告吗?
现在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难道要将他们全部回绝吗?
他想得入了神,连唐苏的爱抚都没作回应。男人对他擅自同别人报信的气还没消完,这下直接不留情面,捏住那圈乳环用力往外扯,力气之大让萧道不禁怀疑自己的乳头是不是还会喷出奶水。
当然,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也知道催乳剂的味道呸呸呸,想什么呢。
望着男人近在咫尺的温和面容,萧道张张嘴,却怎么也无法吐出一句拒绝的话来。倒是唐苏看出他不在状态,翻身下床的同时又警告了几句,这才披上他那件大袖衫走了出去,留下萧道一人在原地沉思。
等到那扇石门再度关闭,萧道一直僵硬的脸终于缓缓放松——虽然这张面皮也不能放松到哪儿去。
活动活动被捏出青印的手腕,萧道可算是看透了自己:他就是个外表强硬到不行,内里却优柔寡断连回绝都开不了口的家伙。
他抬起头望向房间右上角的那扇铁窗,窗外云雾缭绕,烟雨缥缈,似乎是触手可得的自由但他清楚,经此一役,也许这唯一的窗外都设下了重重禁制。那么这所谓自由,也不过是像那些云一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吧。
想到今生经历的重重人和事,萧道捏着被角的手忽然松开,男子黯淡的眼眸中,迸发出了一丝亮光。
那么,是时候作出一些改变了!
缥缈宗后山是层层叠叠的断崖和巨峰,深不见底的山谷在其下绵延。一处断崖之上,有位身着紫衣的黑发青年负手而立,穿梭于山谷间的大风将他的披风吹得猎
猎作响。他的身后跟有一男一女,那两人均是一身黑衣打扮,手中武器上魔气缭绕,想来应是魔修出身。
“那么,我们现在就去救哥哥出来吧。”萧迢漫不经心地活动手腕,捏了捏手指,眼睛紧盯着远处山中一个小小的岩洞。
“顺道给那老家伙一点儿颜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