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一定。”
大家开始恭喜杨君苏和叶香云。
叶香云听着大家的恭喜恭维,整个人像是做梦似的。
议论了一会儿,人群陆续散去。
杨君苏回到家里,先开了一瓶黄桃罐头,尝了两口,味道真不错,甜而不腻。
吃口罐头,再尝口苹果,脆甜脆甜的。
叶香云一脸无语地看着大吃大喝的闺女。
过了一会儿,她不确定地问道:“工作真的办好了?”
“办好了。”
“咋那么容易呢?”
杨君苏淡声道:“困难像弹簧,你弱它就强。你强它就弱。光在家里哭,不去想办法,当然难啦。”
她把苹果和糖往书包里一塞,说道:“我出去溜达溜达,中午饭我吃过了,不用等我。”
她去幼儿园找大姐。
大姐正带着两个孩子在宿舍里吃饭,宿舍很小,也就六七平米,里面塞了两张单人床,满满当当的。
两个女孩,一个六岁,一个四岁半,长得玉雪可爱。大的叫红玉,小的叫红豆。
两个孩子一看到杨君苏,就甜甜地扑上来叫道:“三姨。”
杨君苏一手抱起一个亲了亲。
杨招弟问她吃饭没有,招呼她一起吃饭。
杨君苏说:“我吃完了,二姐请的。”
“你去食堂了?”
“嗯,我去场办办工作了。”
“啊——”
杨君苏告诉杨招弟,工作办好了。
杨招弟也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随即欣喜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
等她打听完妹妹办工作的过程后,她由衷地钦佩道:“果然聪明人就是不一样。我没想到还能这么办。”
杨君苏说完自己的事又问大姐的事:“你婆婆又来找茬没?”
杨招弟不想多说:“没事了。”
她又问:“你那个男人来过没有?”
杨招弟摇头。
杨君苏只好说道:“实在过不下去,就离婚吧。又不是旧社会了,咱们新社会的女人还能被婆家逼死不成?”
杨招弟顾左右而言他,杨君苏也明白了,这个年代的女人不是实在过不下去,轻易不会离婚的。
她也没有再劝,把包里的糖和苹果拿出来,苹果洗干净切好,分给两个孩子吃,杨君苏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儿,等她们午睡时,她告辞离开。
杨招弟跟她分析道:“不管怎么说,你把工作弄到手了是好事,可是你也彻底得罪了老耿,他们夫妻俩肯定会在爸面前上眼药,我怕爸一喝酒发酒疯又要打骂你,要不,你今天别回家了,就在我这儿挤一挤,先躲躲。”
杨君苏谢过她的好意,说道:“躲过今天,还有明天后天,难道一直躲下去?没事,我不怕的。我现在可是大人了,再也不是小时候任由他打骂了。”
这下,杨招弟更担心了:“你别跟爸硬着来,吃亏的还是你。”
杨君苏笑道:“没事的,我有分寸。”
杨君苏往家走去,半路上遇到了她妈。
叶香云仍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见了杨君苏就把零钱和酒壶往她手里一塞:“你去供销社给你爸打二斤酒,我回去做饭。记住啊,晚上回去好好跟你爸道个歉,说些软话,他骂你,你就听着。过了这几天就好了。”
杨君苏记得她这个爸爱喝酒,一喝醉就仗着酒劲打砸骂。小时候,她们姐妹几个一见她爸喝醉酒,就吓得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你喝醉是吗?说得我好像不会喝酒似的,今天我也给你表演一个。
杨君苏去供销社打了二斤白酒。
她没有直接回家,而去了隔壁牛叔家借了两个酒瓶子。两个酒瓶一瓶装了半瓶酒,一瓶装的是全是自来水,剩下的酒被她藏了起来。
杨君苏提着两瓶酒回到家里,递给杨利民一瓶掺了一半自来水的酒,自己则留下了那瓶自来水。
她仿佛没看见杨利民那张黑得像铁锅似的脸似的,仍旧兴高采烈地说道:“妈,今天多炒两个菜,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叶香云拼命地给杨君苏使眼色,杨君苏视而不见。
杨利民恨恨地说道:“老子今天的脸全丢光了。全场都知道我这人说话不算话,耍着人玩儿。”
杨君苏镇定地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在耍人,难道不是姓耿的在耍你吗?”
杨利民重重地锤了一下桌子:“你他娘的给我闭嘴,你好大的胆子呀,竟然背着我偷偷地把工作办好了,听说还在场办大出风头,你咋那么能呢?”
杨君苏两手一摊:“摊上你这样的爸,我能怎么办?”
杨利民用阴沉沉的目光盯着杨君苏,抄起酒瓶咕咚咕咚就往嘴里倒。今天的酒怎么这么淡,跟掺了水似的。
杨君苏有样学样,抄起自来水就是干。咕咚咕咚一口闷,中间都不带打磕绊的。
端着菜出来的叶香云看着爷俩对着酒瓶喝吓坏了。
她两边劝:“他爸,你少喝点,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她对着杨君苏则是呵斥道:“小苏,你咋回事?一个女孩子家哪能喝酒?”
杨君苏干了一瓶自来水,举举瓶子,晃了晃脑袋,瞪着眼睛说道:“我就爱喝怎么了?你少管。”
杨利民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杨君苏破口大骂道:“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的皮又痒了?”
杨君苏手握着酒瓶,指着杨利民警告道:“我现在心情不好,就想打人,你别惹我。”
第六章 只要够勇,有恃无恐(下)
气氛一时变得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杨盼的声音:“爸,三妹,你们这是干吗呢?”
三人同时朝门外看去,就看见杨招弟和杨盼一起回来了。
杨君苏招呼道:“大姐二姐,你们回来了。”
自从杨君苏离开以后,杨招弟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家里会发生什么事。思来想去,她到底放心不下,只能再去求单身的同事帮忙看一会儿孩子,自己匆匆赶来,果然,一回到家里她就看见了这吓人的一幕。
杨盼和杨招弟赶紧上来劝和,叶香云也苦苦相劝。
但是没用,杨利民在家当暴君当习惯了,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主儿,特别是今天又在外面受了这么多的奚落和讽刺,偏偏杨君苏这个始作俑者还不肯低头道歉,还敢跟他顶嘴。他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杨利民越想越气,胸口一股邪火直往上冒,他抄起酒瓶子作势就要往杨君苏头上砸。
杨盼吓得尖叫一声,杨招弟和叶香云也吓得不知所措。
杨君苏镇定地转身就往厨房跑去,杨利民以为她要躲起来,踉踉跄跄地起身去追。
他追到厨房门口,就见杨君苏提着一把雪亮的菜刀折返回来了。
杨君苏举起菜刀对准了杨利民的脑门,杨利民年轻时一米七多,现在岁数大了,缩了几厘米,看上去个头跟杨君苏差不多。再加上他爱佝偻着腰,站不直,看上去还不如姿态挺拔的杨君苏高。
杨君苏居高临下地看着杨利民,冷静地问道:“爸,你确定要跟我打架?要打也行,你用瓶子我用菜刀,你对着我的脑袋,我对准你的脑门,我喊一二三,咱俩同时下手,看谁先开瓢。”
三人吓得脸色发白,叶香云抖着嘴唇劝道:“小苏,你冷静冷静。”
杨招弟和杨盼也带着哭腔劝道:“爸,你别打了。三妹,你快停手。”
杨君苏右手举着刀,左手指着杨利民骂道:“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这人干啥啥不行,发脾气第一名。耗子扛刀窝里横,外面吹牛,里面漏油。今天咱俩就此了结,你一瓶我一刀,一起见阎王拉倒。下辈子我就算投到狗胎也不会要你这样的爸。”
杨利民咆哮道:“你这个白眼狼,老子养你还不如养头猪呢。”
杨君苏也咆哮:“你这个老不要脸的,我与其被你养,还不如被条狗养呢。人家狗都知道替自己儿女抢食,你做了什么?你的工资自己花,得个工作给别人家,你以为你很有面儿,其实大家都说你是个大煞笔。”
“你——”杨利民气得双手发抖,他大吼一声把手中的酒瓶猛地砸下去,只听得稀里哗啦一阵脆响,酒瓶子在杨君苏脚下四分五裂。
杨君苏毫不犹豫地举起菜刀挥过去,菜刀擦过杨利民的耳朵边,冰凉冰凉的,杨利民吓得大叫一声,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杨盼和杨招弟愣了片刻,猛地反应过来,趁此机会去抱住杨君苏,叶香云也去抱住杨利民,哭着劝着。
双方将两人拉开一看,好在有惊无险,两人都没受伤。
杨君苏手里仍紧握着菜刀,恶狠狠地说道:“都别拉我,我砍死他再自杀。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忍了十九年,再也忍不了。我就没见过这样的爸,把工作让给别人的儿子,不管自己的亲闺女。我好容易抢回了工作,他回来还要打我。他这种人活着有什么用?一起毁灭算了,我太累了。”
两个姐姐哭着劝着:“三妹,我们懂得你心中的委屈,咱有话好好说,你快把刀放下。”
杨利民吓得破了胆,双目失神,喃喃自语道:“反了反了,就没见过闺女敢打老子的。”
杨君苏呸了一声:“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一个老实文静的女孩子竟然被逼得喝酒提刀砍人,你好好反省自己吧。”
最终,在双方的劝和下,杨君苏被拖回到自己屋里,她手里一直握着菜刀,嘴里嚷着要砍人。
杨利民破天荒地没再继续闹下去,他在客厅坐了一会儿,踉踉跄跄地回到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杨招弟又呆了一会儿,到底不放心孩子,嘱咐了几句离开了。
杨盼直到杨君苏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回自己房间休息。
这一晚,杨家除了杨君苏外,所有人都没睡好。
次日清晨,杨君苏一觉醒来,觉得神清气爽。
她刚坐起来,叶香云就推门进来了。
杨君苏赶紧用手摁着太阳穴:“哎哟,我的头好痛。”
叶香云嗔怨道:“你还知道头痛呢?昨晚上对着酒瓶吹的时候咋不想想?”
杨君苏一脸迷糊:“妈,我昨晚喝酒了?真的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叶香云忧心忡忡地说道:“你喝了一瓶酒,喝醉了,还提着菜刀要砍你爸,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这要是传出去可怎么办?”
杨君苏难以置信:“不可能,我一个老实姑娘可干不出这样的事。”
叶香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