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也来了情绪,饮尽自己杯中的酒,混着酒气道,是我的错,我之前应该拒绝你的,如果当初我够坚决,就没现在这么多事情了。

    姚三郎嗤笑,你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意义?说起来,还是我把你拽上这条路的,那我岂不是大错特错?

    男人想摇头,说他是心甘情愿的,但是这句话明显不适合现在这个场合。

    如果他现在是孑然一身,他愿意和姚三远走,就像对方说的一样,走的远远的。

    但是现实是他还是一个父亲,他还有个女儿。

    为人父母者则为之计长远,他要为女儿考虑,如果他和姚三在一起,女儿以后的夫家会不会在意?会不会苛待女儿

    他要考虑的实在太多太多了,所以真做不到洒脱。

    两个人面对一桌子菜沉默,直到后面烛光渐稀。

    另一边的沈约和方云熙走出福来酒楼后,随便找了个地方吃午饭,离开县城前,沈约又去书局接了几本书,方云熙也想接,被沈约制止了。

    他不希望后者为原本就没有太多必要的事情辛苦。

    方云熙拗不过沈约,只得作罢。

    两人回村的路上,方云熙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沈约的情绪,到最后,沈约都不得不无奈的表示自己很好,方云熙这才讪讪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回到村里,沈约将方云熙送回家,在后者欲言又止的眼神中,摸了摸后者的头。

    方云熙的脸瞬间就红了,也顾不上劝沈约了,扭头就蹬蹬的跑回了家,跑进自己的屋子里,将发烫的脸埋在被褥间,脑海里还是刚刚沈约的笑脸。

    沈约照例将手上的一半银子上交给中公,一家人一起吃过晚饭,沈约就回屋休息了。

    方云熙也同样熄灯睡觉了,回想起这乱糟糟的一天,他闭上了眼睛。

    这夜,方云熙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内容他记不太清了,但是却依稀记得梦里有沈约的声音。

    早上起来,他就发现自己的裤子湿了。

    这感觉并不陌生,他几年前就有了这个反应,但是方云熙想到梦里人的长相,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脸。

    方云熙偷偷换下被自己弄脏的裤子,趁着方伯不注意,打了一盆水进屋,苦哈哈的开始自己浆洗。

    他明显很少做这个,裤子也没拧干,就悄悄拎过去晾在了竹竿上。

    方伯注意到后,笑的意味深长,他家的小少爷长大了呀,都会自己洗衣服了。他自己偷着乐不行,还将这件事告诉了沈约。

    于是,当天沈约来方家的时候,就意外得知了这件事情。

    方伯不光说,还领着沈约去看。

    和其他晒得规整的衣衫不同,竹竿上晾晒的那条绸裤皱巴巴的,底下还滴了一摊子的水。

    方伯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乐呵呵的指给沈约看。沈约见状也笑了,他大概能想象后者慌里慌张洗裤子的场景。

    见到方云熙之前,沈约嘴角的笑意就一直没落下去过。他隔着窗子看方云熙此时正捧着一本书读的全神贯注,他走进去的时候,方云熙还有些发愣,看着他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直到沈约朝他挥了挥手,他才回过神儿。

    他咳了几声,然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沈约道,你怎么来了?

    沈约坐在他身边,从一旁的碟子里捡了颗果脯塞进嘴里,囫囵着说,我找你说去书院的事情。

    方云熙犹豫,可杏花杏花那件事没解决,他们也走不了啊?

    沈约挥手打断他,言简意赅的道,姚家那事解决了。

    方云熙放下手中的书,凑的更近,声音满是好奇,怎么回事?这才一天不到就解决了?

    沈约将嘴里的核吐出来,之前他家托来说亲的媒人隐晦的提了几句,姚家分家了。

    方云熙惊讶,这好端端的分什么家?

    也难怪他这么想,这个时代的人对分家这件事其实看得很重,父母在的时候轻易分不得,大部分只有父母离世,才有分家的。

    沈约并不想再聊这件事,但是耐不住方云熙追问,才道,是姚三郎提出来的,似乎闹得动静很大,有人看见他家请郎中。其实现实的情景,远比沈约嘴里轻描淡写的一句请郎中严重的多,姚家是一盆血水一盆血水的往外泼。

    姚三郎争取分家无果后,自杀了。

    还好没有伤到要处,大夫也喊得及时,命算是保住了。

    最后姚父大恸之下,同意了分家这件事情。

    姚三郎争取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也没多高兴,然后不顾自己的病情,搬离了家中。

    沈约最后知道的消息是姚三郎不知所踪,不过这个就没有必要让方云熙知道了。

    方云熙叹了口气,心中有些不知由来的伤感,似是对姚三郎的同情,又似自伤,神色也跟着变得落寞起来。

    沈约见不得他这模样,伸手揉了揉他的脸,你难过什么?

    方云熙看了前者一眼,然后又放空视线,淡淡的道,虽然姚三郎确实挺可恨的,但是又莫名觉得他可怜,爱而不得,大概是世间最悲惨的事情了。

    沈约本来已经顺势倒在榻上,枕着自己的胳膊假寐了。

    听了这话,当即嗤笑一声,道,他可不可怜,你同情错人了。

    方云熙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一股气,气呼呼的对沈约道,你怎么能这么冷血?

    沈约直起身,委屈巴巴的解释道,我怎么就冷血了,姚三郎可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温良,他这次算计了所有人,一招以退为进玩的贼溜,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喜欢上谁,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被他缠上的那个人才算倒霉。

    从他见姚三的第一面,他就觉得这人深不可测,表面上与所有人都为善,但实际上任何人都进不了后者的眼,只是惯会伪装自己罢了,可能久了他自己都信了。

    沈约一向对这种人敬而远之,所以他才这么不喜姚三。

    方云熙不知道他的想法,听沈约讲清楚这件事后,张了张嘴,但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再次默默的闭上。

    他确实看不懂姚三,也不了解这个人的为人,对于这个人的事情,他没办法去评判什么,但是他心里就是有一口气,想吐又吐不出来,憋得他心肝脾肺都难受,所以才会下意识找沈约的麻烦。

    但他也知道沈约是无辜的,现在有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的人是他。

    方云熙一时之间有些踌躇,想道歉但又张不开嘴。

    好在沈约不和他计较,只当小孩子闹脾气。

    他将启程去书院的日子说了,为这个,他还去拜访了方夫子,询问过后者的意见,方夫子也同意他们早日起程,于是日子就这么敲定了。

    沈约将事情说完,但却不想走,他见方云熙情绪有些低落,便主动提起方伯和他说的那件事情,他调笑的说道,没想到我们的小云熙也长大了啊~

    他意在调解气氛,但没想到却目睹了方云熙瞬间爆红的一张脸。

    沈约:这么害羞?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家里来了亲戚,又是做饭又是陪聊,少更了一章,我争取慢慢补上,明天两个4000+感谢在20210616 23:16:09~20210617 23:2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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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一章:被人渣耽误的竹马

    沈约按惯例表露出想留宿的意愿后, 没想到却被方云熙一反常态的赶了出去。

    被赶出屋的沈约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深觉莫名其妙,但此时更深露重, 他挠了挠头,还是麻溜的回家睡了。

    后几日沈约去县里交了书稿,又到手了二两银子。

    在去书院前的日子, 沈约便开始了疯狂赚钱模式,平日里除了抄书, 就是去县城里打短工, 这么一段时间下来, 他手里也慢慢攒下了一些银子。

    不说太多,但是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沈家的压力,路上的盘缠也凑的差不多了。

    期间,方云熙担心他这样子熬坏身体, 便时不时叫沈约去家里吃饭,两个人都是长身体的时候, 方伯便变着花样给他们做好吃的, 红烧肉, 猪肘子, 糖醋小排

    这么多好东西喂下去, 方云熙身上不见变化,沈约却开始猛蹿个头,看着又比方云熙高了不少,身上的肌肉轮廓看着也愈加的明显。对此方云熙是又嫉妒又羡慕, 但却也没办法。

    沈约倒是发现方云熙最近不怎么爱和自己去凫水了, 偶尔他换衣服,对方碰上都要避开, 沈约刚开始有些疑惑,到后面无意间瞧见方云熙看着自己发呆,沈约就了悟了。

    主要是之前因为方云熙年纪太小了,他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后面明白后,他也没做什么额外的事情。之前怎么样,之后还是怎样,连方云熙都没有意识到,沈约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他的这件事情。

    因为临近出发的日子,沈约和方云熙也不往外面跑了,一道开始收拾起行囊,就算沈约自认没多少东西,也收拾起满满三大包裹,除了一些必要的衣服和盘缠外,甚至还被塞上了一个瓦罐。

    沈老太对此的解释就是以备不时之需,如果急用的时候,买又买不到才是真的不方便,沈约只好听从了。

    但直到他见到方云熙的行囊后,才知道夸张这个词怎么写,要不是沈约看实在拿不下了连忙喊停,方伯还能再收拾出一堆,最后还是沈约又删减了些东西,这才觉得可以。

    转眼就到了他和方云熙出发去么稽书院的日子。

    沈约拜别方夫子以及给他送行的一家人,拿着路引就和方云熙登上了方伯雇来的马车。

    方伯和他们一起去县城,送他们去码头,然后再掉头回家。

    因为这个王朝水运发达,所以相较于颠簸且速度不快的陆行,他和方云熙一致决定的走水路。

    上船后,一路上表现的都很兴奋的方云熙就显得有些低落了,一个劲儿回头张望码头上送他们的方伯,沈约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等我们放假的时候,就可以回来。

    方云熙看看身边的沈约,心想起码他身边还有这个人在,一时之间也感觉心里好过一些,于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在船上条件有限,两个人饿了就吃随身带的干粮,渴了就喝水囊里装的水,终于在第三天的晨曦时分,在船家的提醒下,他们到达了么稽。

    可能因为赶上开学时间,码头迎来了络绎不绝的读书人,家境稍好些的还带着仆人书童,相较这些人用船只度量的行李,只带了八九个包裹的方云熙和沈约,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寒酸了。

    好在两人也不怎么在意,沈约下船的时候,将两人大部分包裹都背在了身上,不仅前胸后背挂满了,两只手也没空着,各提两个,宛若一个大型的移动行李架,惹来不少人的侧目。

    方云熙争不过他,只能拎了沈约特意剩给他的,相对轻巧的行李,然后跟在了沈约的后面。

    么稽书院声名远播,学子们来自五湖四海,沈约和方云熙混在其中,也没那么显眼。因为书院建在山顶上,所以他们在到达的第一天,并没急着去书院,而是选择先在么稽山的山脚找了家客栈住下,整理下他们赶路多日而憔悴的形容。

    不过显然有相同想法的不止他们一个,山脚下的客栈爆满,甚至好多都没有下脚的地方,好在一些头脑机灵的人家也做起了生意,沈约和方云熙找了半天,才在中午的时间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他们借住的这个房子的屋主是个老汉,有个卧病在床的妻子,唯一的儿子在外地跑商,儿媳生下孙子后不久就去了,只留下一个五岁的稚童和他们生活一起。因为妻子常年生病,手头比较拮据,所以才做起了租房给陌生人的生意。

    因为担心客人嫌弃偏房死过人,老汉还特意将主卧收拾了出来,他和老妻孙子三人搬进了偏房。

    方云熙刚住进来的时候,也感觉非常不好意思,老汉则连忙摆手说不要紧,方云熙只得作罢。

    坐了好几天的船,他们身上都酸臭的不行,所以两个人住下的当天就洗了个热水澡,洗完澡的方云熙饭都没胃口吃,就睡了过去。

    沈约关上门出来,和坐在外头抽旱烟的老汉打了个照面,老汉以为沈约还要水,连忙要起身去烧,被沈约按住了。

    沈约询问过老汉附近肉铺的方向,便出门去买了条肉回来。

    他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瓦罐和调料,借了老汉家的厨房,便开始一顿操作。

    方云熙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一阵扑鼻的香味袭来,他肚子饿的咕噜咕噜的叫,穿好衣服就推开了屋门。

    老汉的孙子在院子里玩,听见开门的声音,扭头看了方云熙一眼,然后又飞快的调转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厨房的方向。

    找不到沈约的方云熙有些蒙,然后顺着小孩的眼睛望过去,便看见在厨房忙活的沈约。

    方云熙惊得眼珠子都瞪大了,他扶着厨房门看着里面洗手作羹汤的沈约,有些不可置信,你什么时候么做饭了?

    沈约见他醒了,便笑了下,然后用勺子将瓦罐里煨好的鲜红软烂的东坡肉舀出来,又从一旁的锅里盛了碗饭,浇上肉汁,最后才递给方云熙。

    书里看到的,第一次尝试,没想到还挺容易。

    方云熙已经习惯了沈约时不时自卖自夸的行为,闻着鼻翼下的香气,他选择不亏待自己,接过了沈约手里的筷子就吃了起来,他先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接着,方云熙使筷子的手开始不自觉的加速,很快就吃光了手中的一碗。

    沈约一边收拾厨房,一边看他,怎么样?我是不是在做饭这方面很有天分?

    方云熙伸出舌头,舔了圈嘴角不小心沾上的汤汁,虽然心里十分不愿意捧对方,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沈约的厨艺确实不赖,相较于已经做了十多年菜的方伯,厨艺都不输分毫了。

    他不没说话,但是身体却十分诚实的往前又递了递空碗。

    看着这个样子的方云熙,沈约满足的笑了,给前者手里的空碗再次盛满。

    最后沈约这个做饭的人没吃多少,方云熙却吃撑了,肚子撑得滴溜溜的圆,一坐下就仿佛要吐出来似的,最后只能扶着墙根走出去,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沈约刷完他们用过的碗筷,见锅里还有剩下的几块肉,沈约便将其盛了出来,然后舀出锅里剩下的米饭,一起端出去,给了屋主的孙子。

    老汉看着碗上面晶莹剔透的肉,拿着烟枪的手都要抖了,他连忙摆手,一个劲儿的说着,使不得,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