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贞渺噘嘴,“自然不是!我又不是小孩子,还总能惹他生气不成?”
淑妃但笑不语。
陆贞渺莫名有些心虚,好吧,她承认,她确实时常得罪哥哥,还不是他太难伺候了嘛,天天一张冰块脸,明明有喜欢的姑娘也不主动些,这么个性子真真是急死人。
陆贞渺咳了一声,才正色道:“我今日可不是让您帮忙找哥哥说合,我这是有正事求您!”
淑妃还是头一次见她这般严肃,神情也严肃了些,谁料下一句就听她道:“再过几日您不是要办赏花宴?我记得姑母每年都会邀请镇北侯府的女眷,这次可不可以加上钟姑娘?”
淑妃素来爱花,不仅爱养,也喜欢赏花,皇上也清楚她就这么一个喜好,特意准许她每年办一次赏花宴,贵妇们过来赏花时,也会带上一盆自家养的最好的花,如此便能互通有无,让淑妃赏尽名花。
京城有头有脸的贵妇,她都会邀请,镇北侯府也在其中。当初钟母在世时,都是钟母来,如今钟母不在了,都是二太太过来。
淑妃不曾见过钟璃,对她的母亲却记忆很深刻,她身处后宫见过不少美人,似钟母那般集智慧与美貌为一体的女子却不多见,可惜红颜薄命。
“贞儿跟钟璃是好姐妹?”
陆贞渺叹息道:“就因为不是才想让姑母邀请她,我之前试图让顾知晴帮忙约过她几次,可惜一次都没有成功。”
“约几次都不现身,还真是好大的面子。”
陆贞渺连忙解释道:“许是另有隐情,我私下派人悄悄打听过,钟姑娘性子和善,待下人都极好,按理不会这么不给面子,许是顾知晴私下有所隐瞒吧,也怪我自己,总觉得两人并不熟悉,冒然登门,会很奇怪,才没送过拜帖。”
淑妃止住了她的絮叨,“等等,好端端的,你对她作甚这么执着?你想要什么样的朋友没有?还差她这一个?”
陆贞渺叹息一声,“若不是为了哥哥,我也不至于千方百计地与她交好,哥哥好不容易开了窍,有了喜欢的,我若不操心,就他那冷淡的性子,猴年马月才能抱得美人归!”
这个消息不啻于平地惊雷,淑妃身子都坐直了,“衍睿对她有意?”
陆贞渺认真点头。
淑妃沉默了片刻,才道:“钟璃虽住在镇北侯府,父母却皆已去世,若我所记不差,她舅舅也碌碌无为,她这等身份哪里能当定国公府的世子妃?就算她再出色,出身也太低了点儿,你父亲不会同意。”
见她提起父亲,陆贞渺脸上没了笑,“父亲一直想将世子之位传给继母所生的儿子,哥哥娶个身份低的,不是更合他心意?”
兄长这些年,做了不少糊涂事,淑妃也不好评判,只是谆谆教诲道:“正因如此,你们才不能随他的意,你哥哥才是嫡长子,于情于理,都该被请封世子,他若能娶个身份高的,对他来说亦是一大助力。贞儿,婚姻不是儿戏,不是仅有喜爱就行,需要多方考虑。”
陆贞渺的母亲走得早,她被老太太养在膝下,打小备受宠爱,淑妃只觉得老太太将她养得太天真。
陆贞渺摇头,“我了解哥哥,他根本不稀罕这个世子之位,我不想考虑旁的,哥哥这些年,着实辛苦,我只希望他能开心,姑母帮帮哥哥吧。”
淑妃虽不赞同,却也想见见钟璃,终究还是点了头。
她下邀请函时,特意加上了钟璃的姓名。二夫人收到邀请函后,还有些纳闷淑妃怎么注意起了钟璃。
其实就算淑妃不提,二太太也打算带上钟璃,前两年,因钟璃在守孝,她都是带顾知晴去的,今年钟璃不仅出了孝期,老太太还特意叮嘱了要她照拂一二。
她唯一能照拂的,也就是带钟璃参加参加宴会。
钟璃模样性子都甚为出挑,只不过因守孝的缘故,不曾在众位夫人面前露过面,去钟府提亲的才不多,但凡她多带钟璃参加一下宴会,提亲的肯定会踏破钟府的门槛。
钟璃得知此事时,也有些惊讶,上一世,她卧病在床,并不清楚淑妃是否邀请了她。
如今既得了邀请,钟璃自然需要过去。
淑妃设宴的日子是三月初一,这一日,是个晴天,天色大亮后,钟璃才来到养心堂,最近几日老太太又犯了头疾,几乎成宿休息不好,钟璃特意晚来了一个时辰。
老太太也知晓了她要入宫的事。
钟璃的规矩自是没得挑,她母亲是个很聪慧的女子,一直很注重对钟璃的教育,还请老太太身边的赵嬷嬷,特意教过钟璃各种礼仪。
她性子也稳妥,待人接物一向让人挑不出错,老太太倒也不担心她,不过还是让赵嬷嬷给她讲了讲宫里的事,重点说了一下宫妃们的性情和喜好。
钟璃一一记在了心上。
淑妃设宴,除了贵妇贵女,自然也会邀请后宫的嫔妃,皇上的后宫各色美人皆有,性情也大不相同。
钟璃只穿了一身月白色襦裙,画了个淡妆,只求在不失礼的基础上,尽量低调。
尽管如此,等她涂完口脂时,秋月和夏荷还是瞧呆了,连承儿都新奇地围着她转了转,“美人!”
这可不是钟璃想要的,她索性又换了一种口脂颜色,这次的颜色不若刚才明艳动人,贴近嘴唇原本的颜色,发型也换成了最朴素的一款,总算将艳丽的颜色压下去一分。
承儿眼眸亮晶晶的,也想涂口脂,钟璃怕他吃到肚子里,没敢给他涂,只往他眉心抹了点,小家伙美滋滋的,小手沾了点口脂,“秋月姐姐也来!”
说着就要往她额头上戳。
秋月笑着躲开了。
与摘星阁的欢乐不同,二太太这儿气氛却死寂沉沉的。顾知晴昨日才得知,母亲竟然不带她入宫。
前段时间她刚在陆衍睿和陆贞渺面前丢了人,她正想趁这个机会,在陆贞渺和淑妃面前好好表现一下,谁料母亲竟是要带钟璃入宫。
她昨晚气得晚饭都没用,今早上本以为母亲会服软,谁料她根本没露面,顾知晴有些沉不住气,只得带着丫鬟来了她的住处。
进来后,她就红了双眼,“母亲真不带我去?”
周氏揉了揉眉心,解释道:“不是我不肯带你,赏花宴,设在桃园,场地本就有限,往年各位夫人都只带一个姑娘,淑妃娘娘特意邀请了钟璃,我只能带她去。”
见淑妃竟是主动邀请了钟璃,顾知晴眸色暗了暗,“她怎么突然会邀请钟璃?”
难不成淑妃也知晓了陆衍睿的心意?才特意将她喊去相看?
顾知晴心中紧了紧,忽地一咬牙,坦白道:“娘亲前两日不是嫌我不知好歹,没瞧上您选的人吗?其实女儿已心有所属,除了他,女儿绝不嫁旁人,求母亲帮我。”
周氏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下一刻就听到她一字一字道:“女儿心悦的是定国公府的陆衍睿。”
周氏这才明白,她这次怎么这么想入宫,敢情是为了讨好淑妃,“糊涂!”
顾知晴不服,“他好歹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子,身份比母亲选的那些个高多了!何况他又一表人才,单论才华,不输任何人,他若参加殿试,说不准会是状元郎,女儿怎么就糊涂了?”
是,单论才情,陆衍睿确实不输旁人,他和萧盛还因才华出众,曾被誉为京城双骄,家世也确实不低。
但陆衍睿的母亲却走得早,安国公所娶的继室,又是个有手段的,如今安国公也偏心得紧,心中只有小儿子,顾知晴若真嫁去了定国公府,不过是表面风光,背地里不知要遭受多少婆母的磋磨。
“安国公夫人根本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若真嫁去,就你这脾气,一准儿能气死,你最好给我打消这个念头!”
顾知晴跺了跺脚。
见她这般态度,周氏也有些不悦,直接对明杏道:“还不将你家小姐带回去!当真是越发没了规矩,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顾知晴不肯走,红着眼眶道:“母亲真不肯帮我?”
周氏沉默不语。
顾知晴握紧了拳,气恼道:“好,我以后不靠你就是!我只道老太太偏心,你是疼我的,原来一切不过是我自作多情!”
她说完,就推开明杏跑开了。
明杏有些惶恐不安,连忙冲周氏磕了个头,“太太,姑娘只是气狠了,您勿要气恼。”
周氏神情失望,眉眼染上了疲倦,她冲明杏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
周氏身边的李妈妈,对明杏道:“快去追姑娘吧,最近小心伺候着,该劝的时候,劝一下。”
明杏福了福身,赶忙退了下去。
她退下后,周氏才揉了揉眉心,对李妈妈道:“这孩子,当真是被我惯坏了,越发不成体统,姑娘家的半分矜持都没学到,成亲前,务必要让她学好规矩才行。”
李妈妈劝道:“姑娘年龄尚小,好好教导一下就行,主子不必担忧。”
哪里是年龄的问题,钟璃仅大她一岁,比她强的何止是一星半点。三年前的钟璃,都绝不会这般冒失。
周氏心中难受,坐上马车时,气色也有些不好,瞧见钟璃时,才勉强打起精神,简单叮嘱了她几句。
钟璃一一应了下来,瞧出她心情不佳,钟璃体贴道:“二婶是不是没歇息好?趁路上还有时间,您闭目养神会儿吧。”
周氏含笑点头。
马车一路向皇宫行驶,街上的喧闹声逐渐远去,最终在东直门停了下来。
太阳倾斜而下,阳光照耀在琉璃瓦上,整个宫殿都沐浴在阳光下,显得异常庄严。
钟璃是第一次入宫,心中难免多了分忐忑,走进皇宫后,她就被巍峨恢宏的宫殿震撼到了。
她没敢多瞧,只拿余光扫了一下,就恭恭敬敬地垂下了双眸,在小宫女的带领下,随着周氏往景阳宫走去。
此时,顾知晴正不高兴地坐在梳妆台前,眸中满是冷意,她思忖了半晌,才将明杏喊到跟前,道:“派人往大皇子那儿递个口信,就说今日入宫的有个绝色美人,他若没能瞧见,定会遗憾百年。”
想杀掉钟璃并非易事,她必须毁了她,顾霖既然靠不住,那就借旁人的手。
明杏想劝她,对上她泛着凉意的眼眸时,又有些退缩,讷讷道:“奴婢这就派人过去。”
没过多久,周氏和钟璃便到了景阳宫外。
小宫女通报过后,她们就入了宫殿,钟璃随着周氏行了一礼,随后就听见了一道悦耳轻柔的声音对二太太道:“就猜你会这个时辰到,你身侧这个就是璃丫头吧?快过来,让本宫瞧瞧。”
钟璃上前了一步,再次恭敬地福了福身,“娘娘万福金安。”
她行礼的姿态再标准不过,像是私下演练过无数次,每一个动作,都优雅至极,眼眸也恭敬地低垂着,瞧着很是守礼。
淑妃笑道:“贞儿对你可是赞不绝口,夸你美若天仙,抬起头,让本宫仔细瞧瞧。”
钟璃这才顺从地抬眸。
瞧见她这张无可挑剔的脸蛋时,淑妃呼吸都不由一缓,少女水眸盈盈,肤如凝脂,唇若朱丹,当真是眉目如画,人比花娇。
淑妃道:“你母亲生得就极美,你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今年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只怕非你莫属。”
“娘娘谬赞了,京城这么多美人,阿璃哪里当得起第一。”她不卑不亢,瞧着很是谦虚。
淑妃原本还以为她是个颇有心计的,使计勾走了侄子的心,如今瞧见真人,淑妃才清楚是她狭隘了。
钟氏虽红颜薄命,女儿教导得却极好,当得起蕙质兰心、秀外慧中的称赞。
陆贞渺也很喜欢钟璃的温柔,含笑对淑妃道:“我就说钟姑娘这般出色的姑娘,姑母定会喜欢,贞儿没说错吧?”
淑妃失笑摇头,顺势将陆贞渺介绍给了钟璃,“这是我的侄女,陆贞渺,她一直想跟你交个朋友,等会儿赏花时,你们可以一起转悠一下。”
陆贞渺冲钟璃弯了弯唇,笑容友好又明媚。
钟璃举行及笄礼时,曾收到了她的贺礼,虽不曾见过面,倒是让丫鬟特意打听过她,陆贞渺性子活泼,心底也善良,在众多贵女中,是难得好相处的性子。
钟璃也冲她笑了笑。
直到此刻,周氏才明白,淑妃为何会额外关注钟璃,她微微松口气,她还真怕是钟璃无形中犯过淑妃的忌讳。
见钟璃举止优雅,进退有度,已经到场的贵妇,也称赞了几句,其中,李阁老的大儿媳刘氏笑道:“你十岁那年,我还见过你一次,如今竟出落的这般漂亮了,刚刚我险些不敢认。璃丫头可还记得我?”
钟璃对刘氏有点印象,母亲在世时也有几个关系尚可的友人,刘氏便是其中之一,钟璃还曾听母亲夸奖过她,此刻认出她后,便多了分亲切,笑道:“自然记得,母亲生辰时,您送的那只兰花玉簪,母亲很喜欢。”
刘氏也笑:“我就猜她会喜欢,她呀,跟淑妃娘娘一样,格外钟情兰花。”
因着是在淑妃的景阳宫,刘氏适可而止,将话题引到了兰花上,随即与淑妃攀谈了起来。
钟璃也没再接话,恭敬退到了周氏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