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一向溺爱儿子,他并非嫡长子,无需继承家业,日后只需活得开心即可,钟璃也就身份差一点,单论才貌、品行,倒也配得上她儿子。
钟璃并不清楚,郑氏已升起了提亲的念头,也并不清楚,她今日的亮相,给许多妇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回到摘星阁时,已是申时,应酬真的不是一件轻松的事,钟璃只觉得今日笑得脸都僵了。
她很累很累,回到室内后,就去榻上歪了一会儿,承儿抱着小猫进来时,瞧见姐姐睡着啦,也没敢吵她,他也爬到了榻上,小脸蹭了蹭姐姐,靠着她睡着了。
此时,裴邢正在往回赶,他一走便是十日,这几日,只觉得睡眠质量都差了许多,明明待在京城时,也并非天天寻她,忙起来时,也曾几日不见,这次离京,竟突然怀念起她身上的味道。
裴邢办完事,就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紧赶慢赶,入城门时,天色依然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京城有夜市,街上如今很热闹,由于街上有不少人,他翻身下了马,路过一个小摊时,他一眼瞧见一对红宝石耳坠,他心中不由一动,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起她白嫩嫩的耳垂。
她好像不曾佩戴过耳坠。
裴景将缰绳交给了秦兴,买下了这对耳坠,地摊上没几件好东西,旁的耳坠也有缀有宝石的,颜色和色泽都不够漂亮。
裴邢没有买。
回到摘星阁时,他步伐都无意识快了一分。
摘星阁内,钟璃已经歇下了,她白天累了一天,睡得也有些沉,裴邢进来时,她甚至没听到脚步声。
她是疼醒的,耳朵火辣辣的,疼得厉害,睁开双眸时,对上的是裴邢漆黑的眸,他手中捏着一颗红宝石耳坠,瞧见她醒了,也没说话,继续给她戴耳坠。
少女的耳朵小巧可爱,又白嫩嫩的,戴耳坠肯定好看。裴邢只是将红宝石耳坠,往她耳旁摆了摆,都觉得怪赏心悦目的。
他戴了两下没戴上,便有些烦,眉头都皱了皱。
钟璃的耳洞还是小时候扎的,她好多年都没戴过,此刻已经长住了,被他这样硬捅,她疼得眼泪汪汪的,好想骂人。
她连忙伸手按住了他的手,“三叔,我自己来。”
裴邢也没拒绝,打了个哈欠,将耳坠丢给了她,随即便沐浴去了,钟璃拿着耳坠有些为难,若想戴,她需要重新扎耳洞,大晚上的,她困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此刻,实在不想折腾。
她没扎,裴邢进来时,她已经将耳坠收了起来,见裴邢眯了眯眼,她才露出一丝笑,“我明天再戴给三叔看好不好?红宝石耳坠,适合那件海棠色襦裙,明晚我穿给三叔看。”
裴邢恹恹望着她,哪里瞧不出她的敷衍。
他忽然有些烦,冷声命令道:“现在戴。”
钟璃跟他对视了一眼,红唇微抿,终究还是放软了声音,哄道:“三叔,我好累,你心疼一下阿璃好不好?”
少女眸底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裴邢赶了两天的路,才跑回来,都没她这般累。
他眼底的不悦倒是散去一些,他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捏住后,就没放,似笑非笑道:“心疼是什么玩意?这般疼,成吗?”
他说完,就吻住了她的唇,轻轻咬了咬。
钟璃脸颊不由一烫,眼睫不自觉颤了颤。
“嗯?还是想让三叔这般疼?”他的手下滑,吻落在了她脖颈上。
钟璃身躯轻颤,耳根红得几乎滴血,很小声道:“你、你别这样。”
少女声音又软又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第32章 求娶(二章合一)
翌日清晨, 钟璃没能准时起来,太阳升起来时,夏荷掀开帷幔, 往里瞧了瞧。
钟璃依然睡得很沉,她卷翘浓密的眼睫, 直直挺立着, 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瓷白的小脸上透着疲倦。
昨晚是夏荷守夜, 她自然清楚三爷又来了。夏荷有些心疼自家姑娘, 也没舍得喊醒她, 亲自往养心堂,走了一趟。
钟璃睡到日上三竿时才醒, 哪怕有帷幔遮挡, 她也感受到一些亮光,后面睡得并不算踏实,睁开眼睛时,脑壳也有些疼, 身体疲倦得动一下都艰难。
她试图坐起来时, 秋月听到了动静, 她连忙掀起了帷幔。
钟璃打了个哈欠, 她乌发及腰, 起身时,被褥下滑到腰间,一身白嫩的肌肤,如玉似的像是会发光, 脖颈上却布满红痕。
秋月不敢多看,连忙移开了目光,屏息道:“老太太那儿,夏荷过去说了一声,姑娘若是没歇息好,可以再睡会儿。”
钟璃微微颔首,虽然很乏,她没再睡,秋月伺候她穿的衣,瞧见她腰上的掐痕时,秋月心疼得不行,忍不住骂了一句,“三爷当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钟璃身子骨不适,多少有些埋怨裴邢,昨日她本就累极了,他虽没让她扎耳洞,却也没让她早休息。
虽然心中怨他,钟璃却不敢让秋月多说。她嘘了一声,让她注意用词。
想到三爷还派暗卫护着主子,说不准还有眼线盯梢,秋月终究是闭了嘴。她实在心疼钟璃,帮她穿衣时,小心极了,似乎自家姑娘是绝世罕见的易碎品。
钟璃懒洋洋下了床,因为倦怠,比平日多了丝慵懒,她眉眼动人,身姿绰约,秋月莫名觉得,自家姑娘自打跟了三爷后,一举一动都透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劲儿,好似话本里成了精的绝美妖精。
钟璃并不清楚她心中所想,下床时,小黑猫喵呜一声,轻轻走了进来,小脑袋蹭了蹭钟璃的裙摆。
它如今长大不少,身上也总算有了点肉,一身毛发黑得发亮,瞧着漂亮许多,钟璃本就喜欢小动物,见它在罕见地撒娇,忍不住伸手将它抱了起来。
她走出房间时,果然瞧见承儿已经醒了,小家伙手里拿着一根小草,正在院中,跟小蚂蚁玩耍,他一向乖,知道姐姐睡觉时,不能进屋打扰,一直在外面乖乖等着。
瞧见姐姐,他才捏着小草,朝钟璃跑了过来,欢喜道:“姐姐,小蚂蚁在搬家。”
他将钟璃拉到了墙角处,果然十几只小蚂蚁正兢兢战战地从一个小洞爬到另一个小洞,其中两只,身上还顶着糕点的碎屑。
钟璃不会养孩子,一切都在摸索,她没有告诉他,蚂蚁很脏,不能靠近,也不会阻止他跟小石头玩耍,小家伙充满了童心,对一切事物都很是好奇,钟璃只会告诉他,小心一点别让蚂蚁爬到身上,碰完小石子一定要洗手。
承儿兴冲冲跟蚂蚁玩了一会儿,才在姐姐的督促下去练大字。
承儿恨大字,小家伙眼泪汪汪的,在姐姐的监督下,才硬着头皮写了两张。
钟璃也写了两张,她的字婉约清丽,一手簪花小楷,写得很是漂亮,承儿瞄了一眼自己歪歪扭扭的小字,又瞄了瞄姐姐的,眼睛眨了眨,“姐姐,我的毛笔不听话,咱俩换一下。”
钟璃用的这支狼毫笔,不算大,孩子也能用,她将自己的递给了承儿,承儿弯弯唇,认真写了起来,谁料落笔后字迹还是歪歪扭扭的,他小大人似的叹口气,“嗐,怎么也是个不听话的。”
钟璃被他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逗笑了,又认真指导了他一下,“执笔低一些,小指也使点劲儿,固定住毛笔,写时,握笔别过分用力,学会用腕。”
承儿听得懵懵懂懂的,钟璃只得站在了他身后,握着他的手,多写了几个字。
这次写出来的虽不如姐姐好看的,好歹不再缺胳膊断腿,瞧着也端正许多,承儿眼眸亮了亮,“再试试!”
一上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颇有种岁月静好之感,老太太那儿却远不如钟璃这儿悠闲自在。
明日就是殿试的日子,她多少有些担心萧盛,还特意让丫鬟叮嘱了小厨房,让她们按食谱,给表少爷做饭,务必别添加旁的,这是怕萧盛万一吃坏肚子。
钟璃没有在意殿试的时间,用完午膳,她就让夏荷帮她重新扎了耳洞,夏荷细心,干活也很细致,她扎得一点都不疼,她边扎边道:“好在没彻底长住,不然姑娘还得遭一次罪。”
钟璃的耳洞是母亲亲自给她扎的,那个时候,她才六岁,因瞧见旁的小姑娘扎了耳洞,她就问母亲,她可不可以也扎一对。
钟璃尚且记得母亲温柔的眉眼,她含笑对她道:“我们小阿璃也到了爱美的年龄啦。”
那个时候,她跟母亲多好呀,母亲会亲自照顾她,给她穿衣,给她抹香香,她每天一睁眼,率先瞧见的就是母亲温柔的笑脸,可惜好景不长,生弟弟时,母亲险些大出血,身子骨也坏了,精力大不如之前。钟璃记忆最深刻的就是,萦绕在母亲身边的药味,苦涩难闻。
见她在怔怔出神,夏荷便清楚,她又想夫人了,她没再说话,扎完,就帮她带上了这对红宝石耳坠。
钟璃的耳朵又小又白,戴上红宝石耳坠后,愈发漂亮了几分,夏荷话一向少,这会儿都忍不住赞道:“姑娘戴耳坠真好看。”
钟璃凑到铜镜前,瞧了瞧,没瞧出什么区别来,好歹是戴上了,不然以裴邢心血来潮的性子,说不准又要给她硬扎,半点技巧没有,说他时,他还不高兴。
钟璃正有些走神时,就听见暗室内的墙壁被人敲击了四下,这算是暗号,裴邢曾提过一次,他的人过来时,会敲击四下。
密道自打建好后,就只使用过一次,还是秦兴带人送衣服那次,裴邢不爱走密道,向来是直接过来。他轻功不错,至今不曾被摘星阁旁的人瞧见过他的身影。
钟璃尚且记得,上次裴邢是如何打开的这道门,她在三个位置敲击了一下,门果真开了,门外依然站着两个黑衣少女,她们这次竟又抬着一箱东西,箱子同样很大。
秦兴并未过来。
瞧见钟璃,两位少女行了一礼,随后就闷不吭声,将箱子抬到了室内,抬完,又行了一礼,就打算离开。
这两个少女五官还挺秀气,个头都不算高,一个比一个瘦,瞧着很是沉默寡言。
“等一下。”钟璃喊住了两人,“是三叔让你们抬来的?”
少女们点头又摇头。
个头稍高的那个少女开了口,“秦大人吩咐我们抬来的,主子让买的。”
说完,又沉默了下来。
钟璃道:“我这里什么都有,你们抬回去吧。”
这会儿她仍带着情绪,并不想要他的东西,两个少女一并摇头,下一刻,她们便动了起来,两人步伐轻盈,足尖轻点了几下,身影便消失在暗道内。
钟璃无奈,只得关上了密道门,她甚至没有打开木箱瞧瞧的心思,直接对夏荷道:“收起来吧。”
以三叔那个狗脾气,她若提出不让他再买,少不得要看他脸色,钟璃也懒得再拒绝了,他愿意给,她就收着,穿不穿看心情。
夏荷一个人抬不动,将秋月喊进来后,两人竟然也没抬动,秋月道:“里面应该不是衣服吧?太重了。”
钟璃道:“打开看看吧,分开收起来。”
梨花木箱被打开后,钟璃才发现里面竟摆着好几十个小木盒,盒子做工精致,一瞧就是首饰盒,钟璃眨了眨眼,打开一个瞧了瞧,里面卧着一对蝴蝶镂空耳坠,蝴蝶雕刻得十分精致。
其他木盒里,装的也全是首饰,有珠钗、玉镯等等,随便一个都值不少银子,他竟是足足抬来一大箱子,少说也有三十多件。
饶是钟璃,此刻都被震撼到了,秋月眸中也满是震惊,喃喃道:“看来三爷也没那么不开窍嘛。”
唯有钟璃清楚,他送这些东西,可不是为了取悦她,分明是为了自个儿欣赏。她最缺的便是银子,这些首饰,日后若能换成银子……
钟璃忍不住清了清喉咙,勉强保持了镇定。
晚上,为了兑现诺言,钟璃特意穿上了那件海棠色襦裙,她等到亥时,见他始终没来,才钻进被窝。
等裴邢忙完时,已过了子时,他一连几日都没歇息好,本想歇在府外,临到跟前时,又拐回了镇北侯府,清楚她肯定歇下了,裴邢在幽风堂沐浴完,才过去。
钟璃睡得沉,被他拥入怀中时,也没醒,只往他怀里钻了钻,少女香香软软的,抱着很舒服,裴邢很快也睡着了。
他走时,钟璃根本不知道。
在老太太的担忧中,殿试悄然来临,殿试只考策问一场,虽准备得相当充分,奔赴考场的这一刻,萧盛还是有些紧张,他面上却维持着从容。
殿试考完,阅卷时间仅有几天,选出前十名后,读卷官就手执候选试卷到了文华殿,依次向皇上进读,需要皇上选出一甲。
读完三卷后,皇上并未喊停,读卷官继续读了下一卷。皇上听了五卷,才打断他们,对身边的小太监道:“去将韩王喊来。”
他对韩王的重用,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见此次排名,他竟也要听取韩王的意见,官员都有些诧异。
等待裴邢到来时,司礼监官将试卷呈到了御前,皇上亲自瞧了瞧。
李公公过来时,裴邢正在翻看卷宗,得知皇上要见他,他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皇上又重点看了一下这几份试卷,没过多久,便听到小太监的通报,说韩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