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璃摸了摸鼻尖,又道:“银子的事,也谢谢三叔。”
裴邢微不可查地点头,他本就没把这点银子放在心上,见她肯收,他便以为,她彻底原谅了他,他语气更随意了一分,“今日的事,吓到没?”
钟璃摇头,再次道谢。
裴邢不喜欢她如此生疏,眉头不自觉拧了拧,“除了道谢就没旁的话了?”
钟璃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闭了嘴。
裴邢皱了皱眉,干脆主动转移了话题,“以后别再喝避子汤。”
听到他这话,钟璃心中一跳,突然就想起年夜饭时,他对老太太说的话,难不成,他真打着让她,为他生孩子的念头?
钟璃一颗心瞬间乱成了一团,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
第45章 误会(两章合一)
钟璃看着他没有说话, 眸中不自觉带了一丝抗拒。
裴邢被她的排斥,弄得有些没面子,他冷嗤道:“就算你想生, 也得看看我肯不肯答应。”
钟璃悄悄松口气,“那三叔什么意思?”
裴邢道:“就算你不喝, 也肯定怀不上, 不怕身体坏掉,你尽管喝。”
他的语气实在谈不上好, 钟璃摸了摸鼻尖, 也没敢再追问, 她自然清楚避子汤不是什么好东西, 喝多了肯定对身体无益, 这会儿便道:“谢三叔提醒。”
裴邢没理她,钟璃也懒得看他脸色, 出去让丫鬟备了水, 让他也泡了泡脚,裴邢洗完,就自顾自上了床,脸上的神情, 多少有些冷。
钟璃收拾完, 也小心上了床, 他喜欢睡在外面, 她便从脚头爬到了里面, 上床后,她才想起今日来了月事,以往来月事时,第一天她的肚子总要有些不适, 许是赵大夫的药起了效果,这次来月事,竟一点都不疼,以至于钟璃险些忘记此事。
躺进被窝后,她正欲委婉地将此事告诉他时,就见他冷着脸熄了灯,径直闭上了眼睛,竟是出奇的安分,虽然清楚他大概有些生气,钟璃也没去哄他,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额外的事,她才懒得再耗费心神。
她也闭上了眼,没一会儿就传来了平稳的呼吸。
裴邢自然没睡着,见她睡得倒是安稳,手贱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钟璃晃了晃脑袋,翻了个身,摆脱了他的手,由平躺变成了背对着他。
说实话,裴邢还是头一次这么早上床,本想将她弄醒,想到她今日遭遇了刺杀,指不定有多慌,他难得发了善心,只是不悦地又捏了捏她,才闭上了眼睛。
等他睡着后,钟璃却悄悄松口气。
明月高悬,天边染上了银辉,几颗小小的星辰,藏在暗夜中,并不耀眼,清清冷冷的夜色下,镇北侯府逐渐安静了下来,唯独梅苑,依然灯火通明。
顾知晴学了一天的规矩,直到沐浴完,才听丫鬟说,钟璃遇到了刺客的袭击,她当即有些兴奋,声音都藏着喜悦,“看来嫌她碍眼的,不止我一个,怎么样?受伤没?”
顾知晴最近一直在学规矩,每天苦不堪言,二太太下定了决心,要好生管束她,她当真是半分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一天学完,晚上只想倒头睡觉,自然没功夫操心钟璃的事。
前段时间,她恨极了钟璃,也曾动过□□的念头,只可惜,雇佣刺客需要不少银子,她的月银只有十两,她又不是个能存得住钱的,但凡有点银子,都拿去买漂亮首饰去了,自然没多余的钱花在钟璃身上。
这会儿听到钟璃遇到了刺客,她很是幸灾乐祸,巴不得她就此丢掉一条小命。
顾知晴累了一日,腿都是酸的,问完,便懒洋洋歪在了床上。
明杏回道:“听护卫说,没受伤,只是受了惊吓。”
顾知晴撇唇,“她倒是命大。”
室内燃着两支蜡烛,见她上了床,明杏熄灭了一根,随即才道:“听说她身边有不少护卫,还活捉了刺客,也不知能不能查到背后的买主,幸亏主子没对她动手。”
顾知晴嗤笑道:“她倒是聪明,竟还偷偷培养护卫。”
明杏没接这茬,劝道:“主子累了一天,早些歇息吧,实在没必要拿她当回事,听说郑氏有意让李洺然娶她,她若真嫁给李洺然,以陆公子的品行,绝不会再惦记她,姑娘只需再多点耐心就行。”
顾知晴虽瞧不上李洺然,却也清楚,他的才学、家世皆不错,她忍不住有些泛酸,真不知钟璃有什么好的,一个个的怎么都心悦她?
她有些不忿,只觉得男人还真是看脸!不过钟璃若能早些定下亲事,对自己来说也算好事。
明杏说得对,届时,陆衍睿确实不可能再惦记她,想起陆衍睿,顾知晴不由咬了咬唇,突然很是泄气,上次见面,他对她那么凶,也不知何时才能对她改观,还有母亲,根本不同意她嫁给陆衍睿。
顾知晴很是心烦,也不知这个规矩,何时能学到头,“母亲也是。”
若无需学规矩,她总能寻到借口出府,说不准已经令陆衍睿对她改观了。
明杏最是了解她,瞧见她的神情,赶忙宽慰道:“主子先好好学一段时间,改日好好求求太太就行了,太太最是疼您,总不能一直拘着不让您出府。”
被她劝了劝,顾知晴心中的郁闷,才散去一些,她左思右想,觉得不能再静以待毙,干脆吩咐道:“你悄悄将钟璃遇刺的事,告诉李洺倩的丫鬟。”
钟璃心中惦记着事,晚上睡得并不踏实,半夜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被裴邢拥在怀中。
她不仅枕在他手臂上,脸颊也贴在他胸膛上,这般亲密无间的姿态令钟璃怔了许久。
她忍不住动了一下,想拉开一点距离,谁料下一刻又被他搂住了腰肢,怕将他吵醒,钟璃没敢再动。
这一晚,她都没怎么睡好,天蒙蒙亮时,才又眯着,等她彻底清醒时,裴邢已经离开了。
见她有些昏昏欲睡,秋月道:“主子不若再歇息一下吧,老太太那儿,奴婢派人去说一声就行。”
钟璃摇头,“不必。”
收拾妥当后,她便去了养心堂,一连两日,她都没歇息好,眼下的黑眼圈,比昨日还重一些,钟璃没有上妆,还特意穿了一身素白色锦裙,神情显得异常憔悴。
老太太原本正歪在榻上闭目养神,得知她来了,连忙让丫鬟将她迎了进来。
少女眉宇间染着清愁,巴掌大的小脸上毫无血色,端得是我见犹怜。
老太太有些心疼,连忙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昨日才刚受了惊,怎地又跑了过来?不是让小玫跟你说了,最近都不必来请安?你呀。”
老太太说着,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钟璃笑了笑,“这不是怕您担心嘛,昨个状态实在不好,也没敢来见您,干脆今日来了。”
见她这般懂事,老太太愈发有些心疼,越想越觉得这丫头不容易,忍不住拍了拍她的手。
钟璃自然乐见其成,老太太若是心疼她,日后也方便她行事,其实她甚至想过,要不要真受点伤,来个苦肉计,一想到承儿会担心,会害怕,她终究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担忧退下后,老太太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听说你还有不少护卫,好在有他们护着,你何时买的这些护卫?”
钟璃早想好了措辞,道:“都是张妈妈让青松买的,我之前都不知道,护卫跳出来时,我也着实吓一跳,本以为必死无疑,谁料竟逃过一劫,张妈妈说,母亲年轻时,就险些遇见坏人,好在侯爷救了她。她怕我也遇见歹人,才私下买了护卫,为了护着我,她几乎花光了自个的积蓄。”
钟璃说着,眼睛红了起来,“是我不争气,让她老人家担心了,她这个年龄本该颐养天年,为了我和承儿,才留了下来,谁料私下又为我做这么多。”
她说着,拿帕子压了压眼角,将眼泪逼了回去,瓮声瓮气道:“让您见笑了。”
老太太心疼得不行,“什么见笑不见笑的,她之前伺候你母亲时,就再尽心不过,有她护着,也是你和承儿的福气,日后你好好孝顺她就行。”
钟璃郑重点头,随即才提起昨日的事,“也不知是谁,竟胆敢在天子脚下行凶,现在我只庆幸因天气不好,才没带上承儿。若是承儿也随我一道去了……”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眼眶又不自觉红了。
老太太连忙拍了拍她的背,“哎呦,快别想了,已经过去了,你和承儿都没事,这是天大的好事。”
见钟璃没怀疑什么,老太太说不上是松口气,还是心情更沉重了,想到未必是那人做的,老太太才勉强打起精神。
不知不觉已到辰时,今日是个晴天,阳光透过云层洒了下来,暖暖的阳光,驱散了昨日的阴霾,室内也一片亮堂。
钟璃正与老太太说着话,就见丫鬟进来通报,说顾知雅来了,顾知雅一进来,就满怀担忧地看向了钟璃,“一进府,就听说你遇到了刺客,可有受伤?”
她脸上的神情异常关切,眸底也满是关心,老太太不动声色窥了她一眼,一时竟没能瞧出她是否在伪装。
钟璃福了福身,“谢谢雅姐姐关心,昨日有惊无险,不曾受伤,让姐姐挂念了。”
顾知雅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拉住了她的手,“好在没事,刚刚乍一听说,吓我一大跳,瞧你憔悴的,赶紧回去歇息吧,祖母仁慈,你就算不来请安,她老人家也断不会挑你的错。”
钟璃笑了笑,没接这茬,老太太对钟璃道:“璃丫头赶紧回去吧,承儿若是醒了,找不到你,一准儿着急。”
承儿就像个没断奶的小奶娃,自打母亲去世后,他对钟璃便格外依恋,之前,每日都得钟璃哄着才肯起床,晚上入睡也是,没有钟璃哄着,他根本不睡。
见她提起承儿,钟璃眸中才多了一丝孩子气的笑,“她现在有了玩伴,一睁眼都是跟小泉玩,都不稀罕我这个姐姐了。”
前两日,钟璃特意将小泉和小香带给老太太掌过眼,两个小孩都很机灵,跟承儿处得也好,老太太也挺喜欢的,闻言笑道:“早该给他找两个玩伴,咱们之前也没想到这事。”
钟璃闻言却叹口气,“承儿虽喜欢,但……也怪我思虑不周,当初之所以选了小香,是觉得多个细心的小女娃,更能妥善照顾承儿,谁料外面却……我都在想要不要把她送走。”
老太太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清楚后宅的浑浊,连忙追问了起来,“丫鬟小厮又嘴碎了?”
以往顾虑她的身体,钟璃都是能瞒着就瞒着,如今既打开了离开的主意,她自然需要老太太对承儿的心疼,钟璃眼眶有些发红,拿帕子压了压眼角,别开脑袋没有说。
她控制住眼中的泪后,才冲老太太道:“祖母且好好休养吧,话赶话,我才没控制住,承儿还在等我,本不是什么大事,实在没必要烦您,我先告退了。”
她说告退,就告退,直接转身就离开了。
顾知雅在一旁看着,眸中不自觉带了讽刺,只觉得她这演技还真是炉火纯青。她总算明白了,她一个继女,是怎么获得老太太的喜爱的。
老太太这头却上了心,想到当初在学堂时,那群十来岁的孩子不仅喊承儿小傻子,还挑着蛇去咬他,硬生生将他吓得大病一场,老太太着急忙慌地,对嬷嬷道:“你去查查,究竟怎么回事?”
钟璃这些年很会来事,来老太太这儿请安时,对她身边的人都很尊敬,之前得知张嬷嬷总膝盖疼时,还特意给她抓了几包药草,泡了一半时间后,张嬷嬷的风湿都好了大半,这几日下雨时,也不像以往疼得站不住。
张嬷嬷本就喜欢她,这会儿忍不住替钟璃说了说话,“肯定是那帮爱嚼舌根的丫鬟,又胡说八道了,之前就有丫鬟,不拿她当主子,说她一个外人,若真识趣,早该收拾包袱走人,说她也就罢了,还揪着小少爷摔坏脑袋的事不放,有一次,老奴都听了个正着,说什么占着茅坑不拉屎,一个奴才,竟也敢背后非议主子,可见她们多猖狂。”
老太太心中一沉,光阴一天天耗去,她早就老了,府里许多事,都力不从心,给钟璃的照拂自然少之又少,那丫头却几年如一日,来她跟前侍疾,她一时又心疼又自责,“璃丫头就这么忍了?”
张嬷嬷道:“不忍还能怎么着?她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还能发卖了这些丫鬟不成?她若真这么做了,府里处处都是敌人。”
见主仆二人,将她忽视了个彻底,顾知雅捏紧了帕子,她实在不想帮钟璃说话,若一直沉默,难免会令老太太多想。
这会儿她便也开了口,“底下这些人,一个个全是看碟下菜的。确实欺人太甚,别说璃妹妹备受欺辱,就连霖儿去了庄子上后,也受尽了委屈。”
她这话一出,果然吸引了老太太的注意力,“霖儿也受了委屈?”
顾知雅趁机好一番诉苦,全然不提,他杖毙丫鬟小厮的事,顾霖是镇北侯头一个孩子,也是老太太的大孙子,她自然疼得慌,闻言,更加愤怒了,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道:“当真是奴大欺主!”
因用力太大,她掌心都红了,满是皱纹的手,止不住地轻颤,一激动就咳了起来,章嬷嬷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顺她的背。
顾知雅也赶忙站了起来,拿起一旁的冰种翡翠喜鹊报春茶具,亲自给老太太倒了杯温水。
老太太又咳了一阵,才接住这杯水,慢慢服了下去,才对顾知雅道:“不行就将霖儿接回府,一直在外呆着,也不是个事儿,一帮子奴才竟然欺辱主子,当真是可恨。”
顾知雅怕她真将顾霖召唤回来,才连忙换上一张笑脸,“祖母不怕,还有我护着呢,那些胆大妄为的奴才,我已敲打过了,就让霖儿再反省一下吧,务必要让他改过自新,不然爹爹肯定也不放心将世子之位传给他。”
老太太叹口气,想到顾霖好歹有顾知雅护着,钟璃姐弟俩却没什么靠山,她心中又有些难受,转头对张嬷嬷道:“你去查查,是哪个丫鬟在胡说八道,胆敢背后嚼舌根,这等丫鬟就该发卖了,决不能助长此风气。”
张嬷嬷应了一声,就恭敬地退了下去。
顾知雅眼眸微暗。
钟璃回到摘星阁后,就去审问了一下那两位刺客,她特意将两人分开审的,一个仍关在柴房,另一个则关在了耳房,果然如珞瑜所说,两人根本没有招供的意思,甚至试图咬舌自尽,最后被珞瑜卸掉了下巴。
钟璃审问了小半个时辰,就换了护卫,四个护卫轮班审,丝毫不给他们休息的时间,一整日下来,一滴水都不曾喂给他们,连晚上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