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璃没料到,她竟会当着自己的面,引诱裴邢,不由朝他看了过去,裴邢蹙着眉,也下意识朝她看了过来。
钟璃不动声色又偏开了脑袋,瞥了眼地上的少女。
她虽恭敬地伏在地上,因领口开得有些低,从上至下,钟璃甚至能瞧见她那颇为壮观的沟壑。
“你是新入宫的秀女?”
头顶上传来的并非是皇上的声音,反而是一道极其悦耳的女声,秋儿又拜了拜,“回皇后娘娘,奴婢是新入宫的秀女,名唤秋儿。”
她一动,胸前的大白兔就跟着动了动,十分惹人注目。
钟璃没再多问什么,似笑非笑看向了裴邢。
裴邢根本没往地上瞧,只冲身后使了个眼色,他们两人出来时,并未让太监和宫女跟着,身后只有暗卫。
两个暗卫走了出来,径直架起秀儿,将她拖了下去,秀儿惊恐地睁大了眼眸,娇滴滴喊了一声,“皇上。”
不等她喊出第二声,就被暗卫捂住了嘴。
等她被拖下去后,钟璃才又看了裴邢一眼,“皇上怎地让人将她拖了下去?作为新入宫的秀女,姿色倒也不错,看样子,她对皇上很是满意呢。”
裴邢还是头一次瞧见她拈酸吃醋的模样,眸中不由带了一丝笑,“她满不满意,与我何干?皇后对朕满意即可。”
钟璃没理最后一句话,只道:“怎么没关系?今日难得出来遛弯都遇见一个,皇上平日走在宫里,是不是时不时就有自荐枕席的?还真是艳福不浅。”
裴邢心情很好,甚至,巴不得她无理取闹一下,很享受给她解释的感觉,他眸中也满是笑,“除了陪你出来时,我会来这儿走动一下,平日一直待在乾清宫,我见没见她们,你心中不是有数?”
他五官本就俊美,笑起来时,犹如一只道行千年的狐狸精。
钟璃觉得他的笑有些欠扁,忍不住咬了咬唇,“被美人痴迷的望着,皇上当真不心动?”
他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悠悠道:“你猜。”
第91章 甜蜜(两章合一)
钟璃不想猜, 她又想起了,她闯入他房中的画面,他瞧着漫不经心的, 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她吻他时, 他虽诧异, 却并未推开她。
过往的画面在脑海中一一闪现,钟璃都难以判断, 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红唇微抿, 神情也带了些不快。
少女发间带着一枚芍药步摇, 芍药雕刻得栩栩如生, 浅黄色的花蕊, 雪白色花瓣,衬得少女一张小脸冰雕玉琢似的, 以至于她板着脸的神情, 也异常生动。
裴邢从喉咙中发出一声轻笑,他圈住了她的腰,慢悠悠解释道:“这等卖弄风情的,我身边的侍卫都未必瞧得上, 你以为我当真来者不拒, 对谁都动心?真这样, 在镇北侯府时, 就妻妾成群了, 何苦等到现在,才将你娶到手?”
这句话点醒了钟璃,当初老太太没少为他的亲事犯愁,还让他瞧了不少画像, 他却一个没瞧上,先皇也往他身边塞过美人,他同样一个没留。
许是已然动心,才有些当局者迷,饶是清楚他未必瞧得上,她心中依然有些不舒服,她轻哼一声,拍开了他搂上来的手。
裴邢轻笑一声,低头圈住了她的腰,吻落在她耳旁,“不安分的,朕都会让人逐出皇宫,身边只有你,还不行?”
他眸中满是戏谑,这个笑,实在欠扁。
钟璃忍不住偏了一下脑袋,板着小脸道:“大可不必,皇上不必委屈自己。”
裴邢并不觉得委屈。他身上那股懒洋洋的劲儿都散了大半,瞧着神采焕发的,爱极了她这个模样,甚至还想引诱她,说出更多拈酸的话来,“不然不赶了?说不准还真有一两个知情识趣的。”
钟璃哪里听不出他在故意逗她,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腰,裴邢愉快笑出了声,老槐树上驻足的小鸟,听到声音,扑闪着翅膀,逃离了附近。
迈进御花园时,裴邢才扯了下唇,“朕一直洁身自好,不信的话,等小崽子怀稳后,你来验货。”
钟璃怔了一下,半天才听懂他什么意思,她耳根“唰”地一下全红了,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不害臊。
裴邢勾了勾唇,悠悠跟了上去,步伐一如既往地懒散。
傍晚时分,这么走动一下也很不错,微风拂来时,送来阵阵浅淡的花香,这里的空气都比旁处的新鲜,裴邢怕她累,拉着她入了凉亭,让少女靠在他身上赏了会儿景。
接下来几日,钟璃都没去御花园,倒是听秋月说,新入宫的秀女,被皇上赶出宫好几人,也不知道哪里犯了皇上的忌讳,钟璃倒是隐约猜到一些。
因为裴邢的举动,宫里的氛围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一时人人自危,剩下的本就老实,干活时,一个个更加卖力了,唯恐自己也被撵走,尤其是宫里的太监,一个个皆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才不得已卖身。
为了生存,根都被切了,若是被撵出宫,不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瞧不起,还不如在宫里呆着,若是哪日侥幸得了主子的青睐,比一些当官的都威风。他们自然不想出宫,皇宫虽步步危机,充满危险,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是机遇?
这个夏季,好似格外难熬,热得厉害时,坤宁宫内能放三四盆冰,许是有孕在身的缘故,钟璃不仅饮食习惯变了,也有些怕热,晚上睡觉时,都会热醒,裴邢如今都不敢搂着她睡,察觉她睡得不安稳时,还会拿起扇子,给她扇一会儿。
夏季过去时,钟璃没瘦,裴邢反倒瘦了些,好在她夜里总算能睡安稳了,如愿以偿将少女拥入怀中时,裴邢不由喟叹了一声,只觉得还是抱着她睡更舒服。
她肌肤如绸缎一般,每次触碰到,都令人觉得爱不释手,搂着她,对裴邢来说,也是一种挑战,他已憋了许久,每每升起欲念时,望着她略显凸起的小腹,却又不忍欺负,都是一个人憋着,单鼻血都流了两次。
头一次瞧见时,钟璃吓得不轻,赶忙让人去喊太医,他却硬是拦了下来,钟璃有些不明所以,等他睡着时,才悄悄给他把了下脉,除了气血旺盛,没什么毛病,联想到他的神情,钟璃才隐约猜出什么。
她还提出了分床而睡,裴邢没同意。
他再次流鼻血时,钟璃有些存不住气,她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好不容易止住血,上床时,钟璃却没能睡着。
他依旧喜欢搂着她,钟璃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她躺了一会儿,见他也没睡着,忍不住小声道:“三叔,要不然咱们试一次?”
太医只叮嘱了头三个月不能行房事,并未说后面不行,裴邢闻言,心中动了动,这还是她首次提出邀请,他几乎是瞬间就来了感觉,好不容易压下的火,也升了起来。
他亲了亲她的耳垂,也想试试,可他更怕试到一半,会伤到她和孩子,裴邢想了想,最终握住了她的手。
钟璃耳根烫得厉害,翌日清晨醒来时,都觉得手心烫烫的。她挥了挥脑袋,才彻底将这事抛之脑后。
裴邢倒是又忙了起来,八月份,又要迎来秋闱。大晋刚立国时乡试是每三年一次,一直持续了百年,直到轮到慧宗帝执政,因不够勤勉,七八年才科举一次,先帝登基后,又固定成了每三年一考,遇上打仗时,方会推迟。
今年因钟璃有孕在身,裴邢还额外开恩,增了乡试的录取名额,历年各省的总名额都不超过一百人,全国各地,其实有不少才华出众者,时常因为发挥失常落考,一耽误就是三年,裴邢这次,足足加了一百的名额。
这对学子们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他只说是因皇后娘娘有孕在身,才开的先例,实际上,裴邢早有这个念头,他的曾祖父在位时,一共就开了三次科举,这就导致,朝中的官员,基本出自世家大族。
到了先皇这一代,他又将许多贵女纳入了宫中,任人唯亲,不知不觉,就形成了世家大族垄断朝政的局面,寒门学子想出头实在太难,裴邢想打破这个局面,只能开恩科,去年因打仗,不仅国库亏空,也没时间张罗,他干脆今年借着钟璃有喜,增了名额。
学子们得知这事时,自然是欣喜若狂,一个个都由衷地感谢起皇后娘娘的有孕在身。心情唯一有些复杂的是李洺然。自打钟璃与裴邢成亲后,他就没再惦记过她,然而时不时还是会听到她的消息。每次听到,他都有些怅然。
同样觉得惆怅的,还有李洺倩,此刻,她正坐在屋檐下,望着远处的琉璃瓦怔怔出神。
她已出嫁七个多月,肚子却一直没动静,老太太和夫君等人嘴上虽然没催,李洺倩却清楚,他们都在盼着子嗣的到来。安翼毕竟是府里的独苗,年龄已不小,膝下却没有一子。
前几日回府探望母亲时,郑氏竟还让她主动提张罗妾室的事,李洺倩不想给自己添堵,便否决了母亲的提议,在府里她虽言辞凿凿,让母亲不必担忧她。
回府后,自己却愁了起来。她在廊下,从午时一直坐到黄昏,天边的云霞染红了整个天际,不知何时,云霞退去,逐渐暗下来的天边竟涌起一阵乌云。
雨滴骤降,带来几分萧索之意。
她依然怔怔望着天际,她的丫鬟哎呦了一声,“主子赶紧回屋吧,这鬼天气,竟说变就变。”
李洺倩被丫鬟们拉回了屋,站在窗前,又望着雨幕盯了好一会儿。这一场秋雨,来得又急又迅猛,雨水“哗啦啦”洒在地上,闪电劈下来时,露出一道惨白的微茫,院中的梧桐叶可怜巴巴垂着脑袋,其中一片梧桐叶,不堪重负,孤零零飘落在地上。
李洺倩只觉得,此刻的她,就犹如这天地间的一片孤叶,孤助无依,哀愁如潮。
雨并未下太久,天彻底黑下来时,大雨已骤然停歇,钟璃很喜欢雨天,她独自靠在窗前的藤椅上,正边听雨声,边给宝宝做衣衫,烛火从烛台上倾斜而下,打在她柔软的眉眼上,给她整个人都添了一丝母性的光辉。
前段时间,她一直在做里衣,里衣做好后,便是外衣,因为不清楚,肚子里的是小男娃还是小女娃,她打算各做两身。她女红出色,穿针引线的动作,如行云流水。
雨停时,她还有些遗憾。
秋月含笑劝道:“娘娘起来活动一下吧,快坐半个时辰了。”
钟璃颔首,放下了手中的小衣袍,她的肚子如今已四个多月大,穿上衣服后,并不明显,她舒展了一下筋骨,才斜靠在榻上。
最近裴邢要忙的事有许多,不仅秋闱得操心,南方暴雨,导致洪涝的事也得处理,这两日他回来得时间也越来越晚,亥时,他又派了人过来,让她早些歇息,勿要等他。
钟璃怪不习惯的,她想了想,吩咐道:“秋月,你往御膳房走一趟,让御膳房熬点软糯的八宝粥,一会儿给皇上端去,就说是我让人熬的,让黄公公盯着他喝完。”
他胃不好,熬夜时,也没有进食的习惯,钟璃是怕他又胃疼,才多吩咐了一句,她若不吩咐,御膳房就算备了食物,他也未必会吃。
秋月悄悄弯唇,“成,奴婢这就走一趟。”
她没敢打趣自家主子,唯恐她脸皮薄,下次不再关心皇上。
果真,等御膳房熬好八宝粥,端过去时,裴邢头都没抬,直接对黄公公道:“让他们端走。”
黄公公却已经接过粥端了进来,笑道:“这是皇后娘娘亲自吩咐的,让奴才务必盯着您喝完。”
裴邢闻言,才丢下奏折,嘴上说着麻烦,唇角却扬了起来。一碗粥下肚,他的胃暖烘烘的,连枯燥的奏折,都觉得顺眼许多。
晚上他归来时,已临近子时,钟璃睡得并不踏实,他翻身上床的动作,尽管很轻,她还是醒了,“皇上可喝粥了?没有胃疼吧?”
裴邢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一切都好,不必挂念,这么晚了,快睡吧。”
钟璃乖乖颔首,自觉窝到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很快就睡着了,听着少女平稳的呼吸,裴邢一颗心,软成了一团,又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翌日清晨,天便放了晴,昨晚的雨下得虽大,因持续时间不久,地上并未积水,钟璃用完早膳没多久,就听到小宫女进来禀告,说李洺倩递了拜帖。
仔细算起来,钟璃已经近两个月不曾见到她了,心中自然想得慌,她连忙让人回了信。
又过了半个时辰,李洺倩才姗姗来迟。
她一身浅蓝色襦裙,包子脸瘦了许多,小脸只有巴掌大,细长的柳叶眉也不自觉拧着,眉宇间添了一丝清愁,少了分明媚劲儿,却多了分仪静体闲。
她进来后,就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钟璃原本没跟她客套,因手头上的小衣袍,还剩最后一点,便打算收完尾,再与她闲聊,大眼扫到她时,钟璃有些吃惊,不明白短短两个月,她怎地瘦了如此多。
她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起身站了起来,冲李洺倩道:“还行什么礼?”
她说着便上前拉住了李洺倩的手臂,她确实瘦了,不仅脸上没了肉,手臂上的肉也少了许多。
“怎么瘦这么多?”
李洺倩这才展颜一笑,“瘦点好啊,之前,我脸上一直肉乎乎的,总被当做孩子,哪怕嫁了人,也没成长,如今一瘦,肉嘟嘟的感觉都没了,成熟很多呢。”
钟璃捏了捏她的手臂,有些心疼,她原本就很瘦,只是脸上肉嘟嘟的,如今一瘦,身上那点肉彻底没了。
钟璃:“怎么突然瘦了?”
李洺倩叹口气,“也不是突然吧,这段时间,总没胃口,尤其是夏季时,什么都吃不下,最近已经好了许多。”
“让大夫看过吗?”
钟璃自然清楚,李洺倩原本胃口很好,她跟孩子似的,喜好美食,每次瞧见她吃饭,都会由衷令人产生一股幸福感,当初在庄子上,跟她一起吃烤肉时,钟璃都能多吃几口。
李洺倩点头,“还喝药调理过,不是什么大问题,有些脾胃不和,加上思虑过重。”
她性子开朗,有什么事也从不往心里去,思虑过重这四个字,令钟璃更加吃惊了。她让秋月和安涟等宫女退了下去,随即才拉住李洺倩的手,“好端端的怎么会思虑过重?发生了何事?”
李洺倩没瞒她,笑容有些苦,“倒也没发生什么,因着老太太喜欢我,婆母待我也算和蔼,不过还是会有压力。”
安翼的母亲,同样出身世家,她能嫁入安国公府可见身份不一般,她出身娄府,府上曾出过两位阁老,两位皇后,曾显赫一时。
她从小其实是被当皇后培养的,因她不想入宫,才嫁入了安国公府。她重规矩,才学也很出众,骨子里或多或少有些清高。
她更欣赏的是郑菲凌这类手腕、才情样样拔尖的,李洺倩倒也不是不优秀,作为武安侯府的嫡女,琴棋书画都打小学习,但每个人性子都不同,郑菲凌稳重成熟,八面玲珑,她却更率真活泼一些。
在娄氏眼中,她多少不够稳重,娄氏虽略感遗憾,倒也不至于表现出来,毕竟,李洺倩是安老太太亲自瞧中的孙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