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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作品:沾青 作者:扁平竹 字数: 下载本书  举报本章节错误/更新太慢

    所以她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

    她确实有点饿了,中午吃的那顿饭坚持到了现在,因为没胃口只要了份清淡到连酱料都去掉的沙拉。

    两片生菜下肚便放下了筷子。

    林琅点头,刚要开口。

    不知是谁的惊呼声突然响起,打断了林琅即将说出口的话来。

    “蒋杳,你没事吧?!”

    几乎是身体自然做出的反应,不像是大脑控制身体,更像是,身体被心所牵引。

    徐初阳太着急,急切到林琅想伸手去拉他都没有拉住。

    林琅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停在那里,她看着自己的男朋友眉头紧皱,满脸焦急和担忧。

    他半蹲着,在其他女人面前。

    “怎么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有人过来敬酒,不小心崴了一下,酒杯里的酒倒在了蒋杳的裙子上。

    被旁边的人看到,惊呼声就响起了。

    蒋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看来今天得提前退场了,扫了大家的兴。”

    徐初阳急悬在胸口的心落下来,呼吸却还没能归于平静,此刻什么也顾不上了。

    顾不上延续自己刚才对她的冷落和嘲讽。

    他毫不犹豫脱掉自己的外套搭在她的腿上:“我送你。”

    林琅低头,看了眼自己腿上的薄毯。

    大约是她过于敏感爱计较,才会连盖在她腿上的,是薄毯还是徐初阳的外套都在意。

    蒋杳下意识去看一旁被冷落的林琅,拒绝了徐初阳:“我自己回去就行。”

    徐初阳喝了点酒,也没办法开车送她,犹豫片刻后,点头同意了她的提议。

    “我让我的司机送你。”

    “好。”

    包间里的音乐早就被关了,因为这个小插曲,大家也都聚在了蒋杳身边。

    喧闹不再,哪怕隔了段距离,林琅仍旧听的很清楚。

    她听见他们熟稔的对话,以及徐初阳带着钝感的关心,还有蒋杳几乎纵容的宠溺。

    面对徐初阳这个心口不一的傲娇小孩,她完全不带责怪,温柔笑意仿佛一根藤蔓,从唇角攀爬到了嘴角。

    她说:“我们阿震,看来有在好好长大。”

    那种近乎欣慰的语气,让林琅闭上了眼睛。

    听不见,看不到,那这些事情就没有发生。

    从前竟然不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上,这么有天赋。

    早知道今天就不该点头答应过来的,哪怕自己迫切的想要融入徐初阳的社交圈,迫切的想要和他的生活挂上钩。

    不应该来的。

    这样今天的一切都不会被她看到。

    她将视线移开,看到角落里的两个人。

    徐初阳倒了杯热水,掌心放在杯壁上,感觉水温没那么烫了才递给蒋杳。

    蒋杳身上搭着他的外套,笑着冲他道谢。

    徐初阳背对林琅站着,所以林琅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但她能看见蒋杳微笑的那一瞬间,徐初阳微微绷紧的后背。

    随之响起的,是极轻的冷笑:“你对哪个男人都是这套说辞?”

    听上去多么不近人情啊,好像站在他面前的女人,是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人。

    如果林琅没有看见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时。

    -

    徐初阳的心脏不太好,家里遗传的病。不过好在,除了幼年时发作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有发作了。

    半年前,他突然病发,就倒在林琅面前。

    他在手术室里抢救,林琅站在外面,全身都在抖。

    事后再去回想那天发生了什么,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那是她第二次那么害怕死亡,对她来说是解脱的事情,此刻发生在她最爱的人身上,她却只剩下恐惧。

    她握着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一直在心里祈求着,希望上天能保佑徐初阳平安。

    哪怕是用她的寿命来换也行。

    她直面自己的无能,第一次是在外婆去世那天。

    第二次是现在。

    面对最爱的人倒在她面前,她什么都做不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手术很成功。

    她一晚没睡,陪了他一夜。

    直到麻药的药效过去,病房内,徐初阳缓慢睁开眼。

    医生告诉林琅,他这次的病发原因是因为情绪过激导致的。

    林琅努力回想,她好像没有做过让他有任何情绪过激的事。

    病房是单人的,很安静。

    在这种病房资源紧缺的时候,还能弄到病房,仅仅因为院长和徐初阳的父母是挚交。

    有时候林琅不得不承认,权势和身份,确实能让人走很多捷径。

    很多次,她都觉得自己和徐初阳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他所处的世界,很高,很大。

    不像她,缩在一个方寸之地,阴暗且狭窄。

    见他终于醒了,林琅急忙上前,顾不上自己一夜没睡的憔悴。

    问他渴不渴,饿不饿。

    徐初阳没说话。

    他只是无声的看着窗外,本就满是血丝的眼睛,再次浮上一抹红。

    是委屈情绪最直观的表达在眼底。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开口,便是浓重哭腔。

    “下雨了。”

    他说。

    林琅去看窗外,万里无云,哪里来的雨。

    她告诉徐初阳:“没下雨,今天出太阳了。”

    他笑了一下,眼泪却先滑落:“法国下雨了。”

    “说起来杳杳姐姐还是没把我们大伙儿当朋友看啊,半年前自己偷摸在法国领证结婚,也不说给我们发张请柬。”

    说话的是个女孩子,她用一种带着笑意的语气,风轻云淡说出这句话来。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林琅和裴清术,每个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有人伸手轻轻掐了她一把,使劲冲她使眼色,像是在说: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蒋杳有个谈了很多年的男朋友,但因为对方是个穷小子,所以她家里人不同意。

    一年前,蒋杳执意跟着他去了法国。

    然后在半年前领证。

    这段轰轰烈烈的感情,最后还是潦草结尾。

    婚后半年,男方出轨。

    蒋杳很干脆的把婚离了,这才有了她回国的事情。

    “蒋杳姐,你别听她乱说。她说话一向不过脑子。”

    蒋杳笑了笑,仍旧是那副温婉模样:“没关系,我还没有脆弱到不敢直面自己的过去。”

    所以。

    林琅看着自己腿上的薄毯,上面的深色纹理像是一道道海浪。

    在视觉上将人推进深渊之中。

    半年前徐初阳情绪过激到心脏病发作,仅仅只是因为蒋杳结婚。

    林琅伸手抚摸那块毛毯,感受着绒毛柔软的质感。

    不哭,没什么好哭的。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但眼角不受控制滑落的眼泪还是泄露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情感。

    她别开脸,轻轻擦掉泪水。

    同时在心里庆幸,好在她坐在角落,灯光照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