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林佑诚缓缓转头看向林燃发出声音的一侧。

    林燃就立在不远处,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和运动裤,整个人干干净净、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

    林佑诚甩开助理和徐宜蓉,踉跄着朝林燃跑去。

    他猛地握住林燃的肩,一言未发,不住地看着他的孩子。从头到尾,一点伤痕都没有,他倏地伸手把林燃抱进了怀里。

    “没事、没事就好。”

    林佑诚的声音微微哽咽。

    林燃显然不是很习惯林佑诚的拥抱,但这个时候他也没推开林佑诚,就这么任由他抱着。

    “小火,烟烟呢,你妹妹呢?!”

    林佑诚放开林燃,哑着嗓子问。

    林燃低声应:“烟烟没事,她不在这里。”

    林佑诚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不住的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慌乱的场面随着大火的熄灭逐渐平静下来。

    唯有徐宜蓉脸色苍白,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出现的林燃,捏成拳的手控住不般的颤抖。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陈阿姨告诉她林燃和林烟烟都在别墅里,别墅大门也锁死了。

    林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他不是应该在别墅里吗?

    徐宜蓉仓惶地看着林燃,正巧对面的少年也抬眸向她看来。他的目光比任何时候都凉薄,不浓不淡地笼罩着她。

    徐宜蓉下意识地避开林燃的眼神。

    她的内心不知怎的隐隐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仿佛这个孩子知道她做了什么。

    “小火,家里怎么会起火?”

    林佑诚疑惑的声音响起。

    徐宜蓉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连忙抬头紧盯着林燃。

    那个站在林佑诚的少年虚虚地看着她,又似乎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身后变成一片虚无的别墅。徐宜蓉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林燃忽然笑了,眉眼间的冷漠却没有减淡分毫。

    他懒散地喊:“阿姨——”

    不远处,身姿颀长的少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徐宜蓉身形微晃,几乎不能支撑住自己的重量,一旁的宋助理见状连忙扶住她,“太太,您脸色怎么这么差?”

    徐宜蓉勉强笑了笑:“没事,近来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闻言林佑诚皱起眉,“等小火高考结束后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失而复得的感觉让林佑诚顿时觉得身边的人都变得可贵起来,巴不得现在就把两个孩子都接到自己身边好好看着。

    徐宜蓉抬手捋了捋发,尽量让自己的神情自然:“小火,怎么了?”

    林燃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把一直捏在手里的文件递给林佑诚:“爸,这份文件原封不动地还给你。我有命签,可能没命享。”

    徐宜蓉脸色大变,面上瞬间没了血色。

    林佑诚却没听懂林燃在说些什么,拿着文件急急道:“小火,这些就是属于你的东西。不是爸爸做错了事想补偿,这些和你爷爷给你的和你母亲留给你的都没关系。爸爸..爸爸不是因为那些才对你好,不管怎么样,你永远都是爸爸的孩子。”

    林燃垂眸,低声道:“爸,这一次是放火,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等着我和烟烟。爸,我想活着。”

    “我想活着”这四个字像利刃一般狠狠地凌迟着林佑诚的心。他的小火一直是高傲坚强的,自何晚秋去世后,林佑诚便再也没见过林燃这样的神色。

    脆弱、悲哀。

    林佑诚心中大恸。

    话说到这里,再傻的人也知道今晚这一场火到底意味着什么,更何况是林佑诚。这不是意外,有人蓄意纵火想害死他的孩子们!

    林佑诚怔怔地看着林燃离去的背影。

    “小宋!”

    林佑诚沉声喊。

    徐宜蓉没听清林燃和林佑诚说了些什么,也没看到林佑诚的脸色。但此时听林佑诚说话的语气显然是处于震怒之中。

    徐宜蓉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不住地安慰自己。

    她还有孩子。没错,她还有孩子,这也是林佑诚的孩子。

    宋助理连忙往林佑诚身边跑:“先生!”

    林佑诚侧头和小宋说了几句话,似乎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徐宜蓉不着痕迹地靠近几步,想努力听清林佑诚和小宋在说些什么,但林佑诚说话的声音太轻她只听到些许只言片语。

    这些破碎的词语中并没有涉及到她。

    徐宜蓉咬唇,心绪打乱。

    此刻她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幸好林佑诚还不知道她怀孕的事。如果..如果到时候真的查到她头上来,她还有这一个筹码。

    ...

    林燃刚走出小区门口就看到原本坐在车上的盛青溪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门口来了,小小的一只蹲在大门边,可怜巴巴的,看起来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猫。

    林燃顿在原地看了她几秒,走过去准备捡猫。

    盛青溪抱着膝盖蹲在门边正在出神,林燃下车后她左思右想在车上怎么都坐不住,和林煌打了声招呼就下车跑过来了。

    六月已是仲夏。

    盛青溪却无端觉得有些冷,等了一会儿就干脆蹲了下来。

    坛边翠绿的青草弯着腰,一只甲虫从土壤里钻出来又快速地爬上叶片,在高高的叶片上张望了一会儿又转头钻入土壤中。

    盛青溪双眼无焦点的看着那只甲虫。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一阵温和的力道,掌心的温度似乎都是她所熟悉的。盛青溪下意识地仰头看去。

    林燃站在她的身侧,漆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见她看来,林燃没拉起她也不问她为什么蹲在地上,而是也蹲下来顺着她方才的视线看去。那只甲虫又重新从土壤里钻出来,这一次它没有再往叶片上爬,而是爬去了一朵盛开的花上。

    林燃侧头,低声喊她的名字:“盛青溪。”

    盛青溪怔怔地和林燃对视,他的眸光很亮,看着她时带着暖意。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声音轻轻细细的:“林燃,这一天过去了。”

    林燃喉结滚了滚,嗓音微哑:“嗯,过去了。”

    两人蹲在地上无声地对视着。

    盛青溪看着林燃忽然笑了起来,“林燃,我们一起参加高考。”

    林燃也笑:“好。”

    城南花园大门内。

    林佑诚立在原地沉默地看着林燃和那个女孩,面对他时总是冷着脸的孩子此刻笑得这样开心,眸光内充满了希望与期待。

    可就是这样的孩子,刚刚在他耳边说,想活着。

    林佑诚牙关微颤。

    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的两个孩子。

    ...

    林燃别墅着火的事情几乎整个学校都知道了,老屈大晚上急吼吼地打电话来问,知道没事才定下心,顺便在群里说了一声。

    这件事把谢真一家都吓得不轻。

    何默和谢真就差没抱着林燃的大腿哭了。

    林燃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原本空荡荡的客厅围满了人,他爷爷那边的人以及朋友都赶过来了,这可比过年热闹多了。

    众人你一言无一语,叽叽喳喳的吵得林燃头疼。

    但这是他也只能受着,还好先把盛青溪送回了家。

    事发第二天就有警察找上门来询问事情经过,林燃提前叮嘱过林烟烟,这小丫头一点也不怵,乖乖地按照他说的话和警察说了。

    期间林佑诚安排的律师一直陪在他们身边。

    因为林烟烟没成年再加上林燃要高考,林佑诚尽可能地少让他们接触这些。

    警察也考虑到这一点,尽量一次性确认好要问的问题就离开了。

    这两天林燃几乎没停下来休息过,去了爷爷家一群老头老太叔叔阿姨围着他叫心肝宝贝,他这么大个人了。边上的一堆兄弟姐妹都围着看笑话,他差点儿就没忍住逃了。

    林烟烟倒是乖巧,任由几个长辈抱抱又摸摸脑袋的。

    到第四天林燃以为能清净下来了,结果他那满世界旅游的外公外婆赶回来了。这老头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走起路来一点都比他慢的。

    见到他也不像他爷爷那边似的肉麻,老太太上下打量他一眼:“高了,壮了。”

    说完就不理他了。

    毕竟和林烟烟这个乖乖比起来,林燃就是块硬邦邦的石头。

    两个老人家只字未提着火的事,和他们吃了顿饭就被何伊翎接走了。看样子是准备去找林佑诚算账了,这场火有蹊跷他们多少都有听说。

    就这样,直至高考前林燃都没能见盛青溪一面。

    6月7日当天。

    盛兰亲自送了盛青溪去一中,林燃在门口等她们。

    林燃见了盛兰熟稔地喊人:“盛妈妈。”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林燃跟着盛青溪换了称呼。由于他转换地自然,盛青溪和盛兰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发现时早已习惯了。

    盛兰从包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鹅蛋,往林燃怀里一塞:“好好考试,考完了来院里吃饭。我给你们做好吃的,让阿真他们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