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傅行之怒道:“凭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本殿下喜欢!本殿下喜欢的可是姜……”
沉鱼冲着他摇了摇头,傅行之赶忙住了口,面上有些悻悻。
木樨红了眼,道:“奴婢自知不配,若非殿下那日说得真情实意,奴婢也不会信了殿下,生出这些不该有的心思来。”
王美人赔笑道:“太后娘娘,六殿下年轻气盛,那日一时兴致来了,多说了几句也是有的。此事都怪臣妾,倒是当了真。事到如今,自是公说公有理,母说母有理,再理不清了。左不过是一个妾,不若便让木樨跟了六殿下去,好生侍奉殿下也就是了。”
薄太后冷笑一声,道:“一个妾?你当行之是什么人?他是中山郡王,将来还会是中山王,木樨的品性,当得起王爷的妾室吗?”
皇帝眼眸晦暗,他张了张口,到底没敢拂了太后的面子,说他已然褫夺了傅行之的封号。
王美人道:“木樨一直跟在臣妾身边侍奉,做事还算勤谨,人也乖顺……”
“乖顺?”薄太后冷哼一声,道:“当真乖顺,又怎会把殿下调戏她这种事宣之于口?当真勤谨,又怎会把茶水泼在殿下身上?若当真依着你所说的,那此事便是她有心为之!心思都动到殿下身上去了,实在该死!”
薄太后说着,便道:“来人啊!将木樨拖下去,杖毙!”
“不要!”木樨这才反应过来,道:“求太后饶命啊!”
她见那些太监作势就要把她拉下去,她赶忙看向王美人,急道:“美人,美人救我!”
王美人跪下身来,道:“太后,还请看在木樨侍奉臣妾一场的份儿上,饶了她这一次吧!”
沉鱼幽幽道:“王娘娘,木樨如此,只怕旁人也有样学样呢。”
她说着,看了木樨一眼,道:“王娘娘素来最重宫规,早知该有次结果的,怎么此事上却糊涂了?”
木樨恍然看着王美人,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王美人用帕子捂着嘴,握着木樨的手,哀声道:“木樨,你我主仆一场,我定会好好照顾你家里的,你就放心去吧。”
薄太后不耐烦的摆摆手,那些太监再不迟疑,硬拖着木樨下去了。
沉鱼抬起头来,看向李妙齐,她也正看着自己,很快便又低下头去了。
皇帝见此闹剧如此收场,只厌恶的看了王美人一眼,道:“还不快把这里收拾了,以后管教下面勤谨着些,没得让底下人生出这种心思来。”
“诺。”王美人答应着,伸出手来由着李妙齐将她扶了起来。
栗美人颤颤巍巍的磕着头,道:“多谢太后娘娘。”
薄太后懒怠多看她,只道:“你以后放聪明些。还有行之,你是皇子,往后性子要收敛着些,这样风风火火的可不成。”
“是。”栗美人和傅行之齐声答道。
薄太后看向皇帝,道:“行之和言之都大了,那婚事也该尽早定下来,有个女主人在,旁人也就不会再生出这些不该有的心思了。还有,褫夺封号这种事是可以随便说的吗?行之再如何也是你的儿子,你便是将他废为了庶人,也改不了这血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他犯了错,禁足几天也就是了。”
“儿子明白。”皇帝答应着,道:“儿子送您回宫去。”
薄太后道:“不必了,让沉鱼送哀家就是了。”
皇帝不敢违拗,只得道:“是。”
沉鱼走上前来,扶着薄太后一道离开了。
*
两人一道出了永宁殿门,沉鱼才低声道:“今日多亏了外祖母,要不然傅行之只怕要吃大亏了。”
薄太后冷哼一声,道:“就王美人那心思,哀家岂有不知的?陈婕妤是个宽厚性子,只惦念着那些小儿女的事,让慎之娶了陈家娘子,陛下自然不喜,这才让他们成婚后便回了封地。如今在京中的皇子只有行之和言之两个,言之虽出挑,她也不得不防着些行之。”
“外祖母英明。”沉鱼笑着道。
“什么英明不英明的?不过是哀家多经历了些罢了。”薄太后说着,眼中划过一抹悲戚之色,道:“争来争去的,有什么意思?”
沉鱼亦感慨道:“世人大多看不穿,只有似外祖母这般,一切都圆满了,才能看穿这些。”
“哀家有什么圆满的?”薄太后叹了口气,道:“人之不如意十有八九,各有各的难处,各自受着罢了。”
沉鱼握紧了她的手,薄太后会意,只拍了拍她的手,道:“不说这些了。”
沉鱼浅浅一笑,道:“木樨那丫头,您没真的杀了她吧?”
薄太后慧黠一笑,道:“你不是说她还有用?”
沉鱼笑着道:“正是呢。”
她蹭在薄太后怀里,道:“外祖母最疼我了。”
薄太后笑道:“你少哄哀家也就是了。那王美人想除掉她,你又想用她,哀家是不懂了。罢了,由着你折腾吧。”
“我只是将计就计罢了。”
“所以哀家说,你啊是个当皇后的料子。”
沉鱼眼眸黯了黯,道:“我不做皇后了,我要做将军的妻子。”
薄太后笑着摇摇头,道:“这是大汉没有福气。”
第54章 筹谋
木樨跪在沉鱼面前, 无论沉鱼问什么,她只有一句话:“奴婢不知二娘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奴婢侍奉美人多年,美人从未做过什么害人的事, 此次构陷六殿下,也是奴婢自己的心思,与美人无关。奴婢想着搏一把,也许事成,奴婢便可成为六殿下的妾室,也算是飞黄腾达了。”
沉鱼坐在她面前, 笃定的望着她, 不时的轻啜一口茶,道:“你倒是忠心。”
木樨道:“奴婢从入宫第一日起就明白做奴婢的本分,不敢不忠心。”
沉鱼冷笑一声, 道:“方才你也看见了, 王美人是怎样对你的,你对她忠心,她却未必把你当个人看。不瞒你说, 过去她或许当真把你当作心腹,可那日偏巧郡主撞见了你们的事, 她便登时起了杀心。”
木樨的肩膀微微一动, 道:“二娘子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听不懂?那我便索性和你说穿了。王美人过去做下的龌龊事多了, 她怕有人查起,而你就是那个突破口, 你说, 她那样的性子, 如何还留得住你?”
沉鱼说着, 将茶盏放下来,淡淡道:“她一定将此事告诉了你,便劝你构陷六殿下,也好为自己谋个出路。这听上去倒是个好事,可是你忘了,王美人那样聪明,怎会想不到有太后在,绝不会让你轻易得逞?她不过是一箭双雕之计,你若赌赢了,自然对她感恩戴德,绝不敢出卖她,你若输了,她便借太后的手除掉你。一个死去的人,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对她不利的话。”
木樨这次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久久的沉默着,手指死死的抠着地板。
沉鱼站起身来,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的家人想来都在她手里吧。若是想通了,便将他们落脚之处告诉我,我会想法子保他们平安。”
“二娘子!”木樨抬起头来,咬着唇道:“只要奴婢的妹妹平安,奴婢做什么都行。”
她说着,将一个香囊呈给沉鱼,道:“这是奴婢亲手绣的,奴婢的妹妹见到这个,便会跟在二娘子的人走的。她的下落就在这香囊中。”
沉鱼面色如常,只脚下微微顿了顿,伸手接过这香囊,便走了出去。
合欢站在门外,道:“二娘子,太后娘娘担心这丫头嘴硬,让奴婢来帮帮娘子。”
沉鱼浅笑着道:“有劳合欢姑姑。烦请姑姑派人看好她,绝不可让旁人察觉。”
合欢道:“二娘子放心,奴婢已派人将木樨的‘尸首’还给永宁殿了,永宁殿的人看也没看,只说让烧了。”
沉鱼道:“姑姑做事再妥帖不过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沉鱼便辞了合欢,朝着宫外走去。
*
折腾了大半日,如今已到了下午时候。
沉鱼也不觉有些倦怠,她揉了揉眉心,只觉面前一黑,赶忙抬起头来。只见贺兰止正站在她面前,唇角依旧含着笑,只是这笑容像是隔了一世似的,颇有些清冷疏淡。
“贺兰大人。”沉鱼福身行了礼,便径自绕过他向外走去。
“这便是二娘子的规矩礼节吗?”他气定神闲道:“我好歹也算是教过二娘子几日,二娘子见了我,不说行什么师徒之礼,总该问候我几句吧?”
沉鱼冷着脸,脚下微微一顿,道:“大人记性可真是不好,我记得我和大人说过,我们两人恩断义绝。恩断义绝是什么意思,不需要我和大人解释吧?”
贺兰止眼中划过一抹失望,道:“我以为你是说说的,却不想你如此认真。”
沉鱼道:“恩断义绝这个词我只和两个人说过,每一次都认真得紧。”
她说着,转头看向他,道:“你是入宫来见王美人的吧?”
贺兰止不语,只望着她,眸光温凉。
他没有否认,便是是了。
沉鱼眯了眯眼,道:“快去吧,别让她等急了。”
她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可听在他耳朵里,却极尽讽刺。
她没再看他,只转过头去,道:“对了,忘记恭喜大人升迁,只是踩在傅灵身上,这官位也坐得没那么舒服吧。”
贺兰止苦笑道:“多谢二娘子。”
因着傅灵嫁入匈奴的事,皇帝很是觉得亏欠了贺兰止,因此特擢升他为太尉,位列三公。
贺兰止年纪轻轻便任太尉之职,离丞相只差一步。这一荣宠,在本朝都少有。
贺兰止心中明白,这不过是皇帝为了让他与卫铮抗衡,可听着沉鱼如此说,他还是不觉心酸。
沉鱼没再多言,很快便离开了。
贺兰止看着沉鱼的背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候,李妙齐走了过来,道:“大人怎么在这里?美人已等候多时了。”
贺兰止看向她,道:“从前跟在姜二娘子身边,现在跟在王娘娘身边,感觉可有不同?”
李妙齐垂眸道:“左不过是侍奉主子,没什么差别。”
贺兰止听她如此说着,不觉多看了她一眼,道:“走罢。”
*
永宁殿,暖阁。
王美人坐在美人榻上,心思却静不下来,只蹙眉望着手中的茶盏出神。
傅言之坐在她下首,淡淡道:“娘娘也不必如此烦躁,左右木樨是死了,娘娘也算是心愿得偿。”
王美人冷笑一声,道:“你懂什么?我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如今太后对我生出嫌隙来,往后你我母子命运如何,还不知道呢!”
傅言之眼眸微沉,声音染上了几分隐怒,道:“我不懂,那贺兰止又能知道多少?”
王美人的话语顿在了喉咙处,她审视的望着傅言之,眼角微挑。
正要开口,便见李妙齐走了进来,道:“娘娘,贺兰大人到了。”
“快请。”王美人道。
“诺。”李妙齐答应着,很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