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独没有欢喜。
他不意外,但眉尾还是垂了些许,她这样有主意的姑娘,和她说情爱,她不会信。
沈清月心里五味杂陈……她刚从阿鼻地狱出来片刻,在马车上就存了做姑子的心思,打算着以后就要常伴青灯,吃斋念佛,散尽嫁妆……顾淮竟说要娶她!
她声音微颤,道:“所以,你是因为我,才去查赵家郎君的事。”
顾淮自顾提起茶壶,给自己斟茶,他低着头,不紧不慢道:“是因为你。”
沈清月审视顾淮。
顾淮抬头与她双目相对,道:“他有外室,不是值得托付之人,且你现如今也托付不了他了。”
沈清月追问一句:“为何?”
顾淮眉头轻抬一下,嘴角上扬片刻,很快就收敛起来,淡淡道:“他的外室家里遭了盗贼,要去见官了。赵建安不知道会如何处置,若不能善了,他风评向来不错,只怕是要脱层皮。”
沈清月愣然,随即道:“所以你做了这么多,是为了让我看清赵建安不值得托付?顺便让赵建安身败名裂,我便是想嫁,也嫁不得了,是吗?”
顾淮对前半句话不置可否,只解释后面的半句话,他说:“你本来也怀疑他人品不好,你不会嫁给他。即便我不出手,你也迟早知道。但你是姑娘家,到底多有不便……我替你做,省得连累了你的名声。”
沈清月心里舒服一些,她瞧了他一眼,道:“先生真是心思缜密,什么都计算到了,赵建安名声坏了,沈家退亲都不用费心思了。不过有一样先生没有算计到。”
顾淮拧眉问她:“什么?”
沈清月表情狭促道:“和赵建安定亲的是舟姐儿,他们定的娃娃亲。赵大人官居四品,我父亲怎么高攀得上?我也不会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先生白费功夫了。”
顾淮眼神微滞,“哦”了一声,眉眼略弯,道:“原来如此。”
这比他预想的情况,还要好啊。
顾淮道:“也就是说,你亲事还未定下?”
沈清月不否认,她眉心一直拢着。
顾淮抬眸望着沈清月,头皮紧绷着,双手不自觉地攥了起来,问她:“那你可愿意……嫁给我?”
沈清月也望着顾淮,眼神平平静静的,比方才理智了许多,她小心谨慎地打量着顾淮问:“顾先生,你为何要娶我?”
顾淮回她道:“我以为,你知道。”
沈清月的确心里很清楚,她僵着的肩膀,终于松软一些,像是放下了防备,温声道:“我知道,利益所驱。”
顾淮看着沈清月的神情,嘴角浅浅的压了一下……她只信这个。
沈清月又捏着帕子道:“恐怕要让先生失望了。”
顾淮喉结动了一下,微有些急切地问:“为什么?”
沈清月淡笑道:“我处境艰难,我家老夫人欲将我嫁给河间府一个寡母带大的鳏夫秀才,想来先生欲攀附的我的外祖家已是顾忌不上我,先生连中六首,将来要名垂史册,沈家高攀不上你。”她脑袋略低,望着鸳鸯戏水的屏风道:“何况……何况我听说永南郡主要替胡阁替胡小娘子做媒,先生自该择良木而栖。”
顾淮拔高了音量,冷着脸问:“沈老夫人,要把你嫁给寡母带大的鳏夫秀才?”
沈清月眸子里带着淡淡的诧异,这个顾淮,搞错了重点,她眨了眨眼,道:“是的。不过我自是不肯嫁的。”
顾淮牙槽紧咬,骨头都要捏出响声来,沉默了好一会子,才道:“胡阁老的确有与我做亲的意思,但胡小娘子不肯嫁,我亦没有兴趣结交胡家。”
沈清月出神片刻,胡小娘子不肯嫁?!难怪去忠勇侯府那次她的帕子不见踪影,这小娘子怕是故意藏拙!
她有些疑虑,便又警惕起来,问道:“即便胡小娘子不肯,也总有比沈家好的人家?我外祖家再好,我毕竟见不得光,你做别人家正正经经的女婿,岂不比娶我好得多?”
顾淮道:“比沈家好的人家有,但是比你好的,没有。”
沈清月不解问道:“什么意思?先生到底想让我替你做什么?”
顾淮重新握紧了茶杯,茶水已经不热了,淡淡的凉意透进他的掌心,他道:“我的父母,只是我的养父母。我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替我操持内宅。”
沈清月双目圆睁,顾淮的父母,只是他的养父母?!这又是怎么回事。
顾淮喉结滑动,定定地看着沈清月,道:“嫁给我的日子会有些辛苦艰难,但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我在一日,就不会让你受到一分伤害。荣华富贵,体面自由,只要你想要,我能够给,我全部都给你。或是我给不了的,只要你想要,我都替你谋取。”
他皱着眉,悄悄吐出一口气,嗓音低哑道:“赵建安的事,是我的诚意,若你不肯,我也……绝不强求。”
沈清月眼眶湿润,很是心动,体面自由,这般相敬如宾,便是她所求,至于内宅的艰辛……还能比她在沈家更艰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