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仪嫔紧着劝,都没能劝住。”静嘉趁着皇帝在的时候叹气,“她这一辈子实在是太苦了,年幼失祜,幼丧所亲,青梅竹马也因她被害死,她这一辈子都搭在宫里了。”
皇帝拍拍静嘉的肩膀:“朕没叫淮骏紧着回去,就是为了这一桩,这些年算下来其实康太妃帮了朕不少,多的朕做不了,她请你所愿,朕总是愿意叫她如愿的。”
静嘉心里有些不好受,恹恹地也没多说什么,只暗暗打算对仪嫔更好些。
妃陵那边只留了康太妃的衣冠,淮骏接了密旨,将康太妃火葬后,与博墩一起葬在了静嘉前头找的风水宝地,等这一切都办完,他才带着家小回了西北。
一直到正和十年春为止,宫中都无甚大事儿,若说叫人说道的,也就是帝后之间的事儿了。
文武百官还不好谈论这个,反倒是后宅的妇人们,冷眼瞧了一年时间,这才咂摸出味儿来,自打封后……不,自打皇后身为贵妃时有了身孕起,后宫就再没别人侍寝了。
一年下来,皇帝除了在乾清宫便是在景仁宫,别说走宫,罗礼那翻牌子的银托盘都失了光泽,罗礼本人都战战兢兢愁着失了差事呢。
不少内宅妇人心里就要嘀咕了,尤其是家中有待嫁女孩儿的,要知道还有一年多时间就又要选秀,若皇后一直独宠,那进宫还有个什么劲儿?拼着走那独木桥非要去守活寡吗?
心疼家中晚辈的便歇了心思,早早就开始寻摸合适的女婿,可心比天高或者觉着自家女比皇后优秀的,自然不肯轻易歇了心肠。
虽然皇后确实美,肚皮也争气,可其他女子也不是不能生啊!
另者说,皇后除了在太后未仙逝时曾经低调过一阵子,其他时候都张扬得很,皇帝就算是爱极了山珍,也总有想吃海味的时候吧?
美貌和肚皮比不过,温柔小意她们家的女孩儿总能成!
自觉最了解男人的,非后宅妇人莫属,毕竟她们每天除了钻研这些也没别的可做,这枕头风儿就慢慢吹起来了。
要是皇帝知道这些妇人的想法,非得呸出去不可,你们爱吃海味不代表朕也爱好吗?这是做多了海味咸(闲)的啊!
在御史刚有苗头开始弹劾皇后善妒时,皇帝就直接下了旨,你们不是闲得慌吗?就都给朕忙活起来吧。
跟北蒙和定疆的战事刚平,民生要不要发展?
与大清接壤的国家也不止一两个,国家要不要富强?
要是再打仗,国库里银子够多吗?
说是江山稳定,老百姓吃穿用度够富裕了吗?
天灾人祸发生时,你们提前做好防范了吗?
大清发展日新月异,人才足够多了吗?
若是这些都没解决好,你们就闲的蛋疼来管朕的家事儿,那朕就要跟你好好唠唠提前退休的事儿了,你不行总有那行的。
皇帝这么一打压,苗头还没烧起来就被浇灭了,人人都叫自己忙碌起来,装也装出个忙碌样子来,要知道三年一次的可不止有选秀,还有恩科呢!
自家女儿能不能提携家里更展扬,他们不知道,可钻破了脑袋尖爬上的来的天子门生踹掉你的时候,脚丫子有多无情多积极,他们还是心里清明的。
回头皇帝进了景仁宫就跟静嘉邀功:“他们还以为这是正和初年呢?想着左右朕的被窝,一个个的怎么不上天呢?要真有那胆子大的,怎么也得叫她们去守皇陵守上几十年,也好叫司尔勒家的祖宗们都看看,胆大找死的什么模样,老祖宗们见过的就少。”
大清立国至今,皇帝大都强势,也就是到了先帝爷这一朝才出了三大世家这种事儿。
静嘉抱着福宝笑得小团子在她怀里,胖乎乎的小脸蛋都跟着颤巍巍的抖。
“上天!上天!”福宝拍着静嘉胳膊也跟着嘎嘎乐,他最喜欢皇阿玛把他往上抛的游戏了,在他脑袋瓜里,这跟上天没两样儿。
“额额,亲亲!”吉宝不甘示弱,拉着福宝的小脚丫飞快爬到静嘉身边,使劲儿扒拉这静嘉的衣襟往她脸上贴。
静嘉叫这两个胖乎乎的小团子逗得都顾不上皇帝了,跟他们俩笑闹做一团。
魏嬷嬷等人习惯了,仔细在一旁护着,防止两位小主子从软榻上摔下来。
皇帝:“……”
他心里别提多酸了,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他堂堂铁血帝王,如今在朝堂上喘气声大点都叫文武百官心里哆嗦,偏偏却抢不过这两个小崽子。
静嘉对他们两个疼得几乎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甭管是谁来了,都得往这两个人后边靠。
他想要跟媳妇儿亲香亲香,两个才一岁多的小崽子可能是继承了他和静嘉不少心眼,还知道分开作战,一个负责吃醋闹腾,一个负责拦着他又啃又抱,美其名曰跟皇阿玛也好。
“眼瞧着天儿又热了,您也别总是在乾清宫批折子,听说二阿哥已经开始跟着布库师父进学,您有功夫也去看看?”等两个小团子被哄睡了,静嘉这才顾得上皇帝,知道他心里酸,语气柔软的不得了。
“哼,朕紧着忙完,还不是为了来陪你和孩子?偏偏你眼里就没有朕。”皇帝轻哼出声,不肯罢休。
静嘉笑眯眯靠进他怀里,亲了他面颊一下:“就是知道万岁爷对我和孩子好,我才不舍得您这般劳累呀。一想到您自个儿批折子批到眼花,我这心窝子疼得厉害呢。”
“你个小东西,就把朕当孩子哄吧!”皇帝恨恨亲上这张一句实在话都没有的小东西。
亲到静嘉浑身发软,皇帝还不算完,将人打横抱起就往寝殿去。
静嘉脸色红得厉害:“天还亮着呢,您别……一会儿用午膳了。”
“用过午膳,你有功夫陪朕?”皇帝也不急,慢条斯理将帐子放下来,居高临下睨着被困在方寸之间的娇人儿,“朕都不问朕和他们谁更重要了,朕这般自觉不自取其辱,你就没点子表示?”
静嘉:“……”说得好有道理,福宝和吉宝习惯了她哄着睡。
不动声色瞄了眼皇帝的腰间,她记得每回皇帝跟他们一起休息,也不知两个小崽子是不是梦里都记着额娘被坏人抢了,反正小呼噜打着,一顿踢踹是免不了的,她记得上回看见,皇帝腰间还青着一块儿呢。
这叫静嘉拒绝的话都有些心虚,说不出口了,喏喏半晌,她干脆闭着眼凑上前:“孩子还小呢,等以后他们大了还要万岁爷您管教呀,您在臣妾心里才是最重要的,将来他们会成亲有自己的孩子,咱们还有一辈子嘛!”
皇帝知道静嘉这话水分高,却也听的高兴极了,主动送上门的娇唇他自然是不肯错过,辗转着模糊道:“一辈子很长,朕一刻都不想错过……”
静嘉听得心头微动,甜滋滋的味道弥漫在心间,叫她也跟着被大火燎原起来。
这场突然的情-事结束,静嘉直接累得睡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福宝和吉宝都睡在自己身边,吉宝扒着她一只胳膊,小身子挤在她怀里睡得香甜,倒是福宝又是横着睡,脑袋枕在自己胳膊上,一只脚踹在……皇帝胸口。
静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福宝也揽到自己身边,瞧着皇帝微微蹙眉的俊俏面庞,她笑着伸出手抚平,轻轻亲了一下才起身,由着这爹仨继续睡。
“我叫你们准备好的东西如何了?”出来寝殿,静嘉问魏嬷嬷。
魏嬷嬷赶紧回话:“回主子,都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内务府和造办处也都准备充足,随时都能操办起来。”
“嗯,再等等,等进了园子,叫内务府张罗着,上次参加巾帼榜得了金服绣鞋的那几个,由她们负责做考官,这次只在京城和直津张罗,看情形,若是办得好,明年在几个繁华之地都张罗起来。”静嘉仔细着吩咐。
鄂鲁离开京城后,内务府总管已经叫隆礼接了,石跶家早就对她投诚,如今内务府大半都被静嘉掌控在手里。
她并不独揽大权,仿了大臣们的模样,每季都要给皇帝上折子。
内务府世家之间如何盘根错节,都给皇帝交代的清清楚楚,因为她是皇后主管内宫,如今六局的地位比六司还要展扬些,内务府也出了不少女官,来遏制以石跶家为首的内务府势力。
皇帝显然对此很满意,并不拦着她张罗事儿。
显而易见的是,这巾帼榜若是在大清范围内推展,以后女子的地位定是要比原来高的,那些宠妾灭妻,肆意发卖妾室和奴婢的事儿都要掂量着来。
更叫静嘉欣喜的是,淮骏的夫人,也是如今的西北将军夫人司尔勒氏,虽然在闺中时没甚名声,她因为对淮骏愧疚的缘故,给了司尔勒氏许多体面,却得到了许多意外之喜。
她刚进宫时,见到静嘉在写巾帼榜的章程,还说了些什么种花种草的事儿,见静嘉不感兴趣,倒是提出了许多叫静嘉眼前一亮的法子。
本来静嘉是没准备这么大张旗鼓将巾帼榜办起来的,可得了司尔勒氏的启发,静嘉倒是想要折腾折腾了。
皇帝能压下文武百官一时的不满,总不能一直压着,明年可就要选秀了呢,到时候她跟前朝之间的矛盾会更大,她不能总叫皇帝替她扛着,总要自己也能立起来。
这七巧节时候的巾帼榜,便是静嘉想要与文武百官抗争的产物。
自然,她身为天下之母,为的也不是宫里这一亩三分地,她对司尔勒氏所言以后天下太平,女子也能顶半边天的话极为认同。
哪怕女子不能为官,若女子地位高一些,文武百官就是再头铁,总不能跟天底下的后宅女子打起来。
胭脂虎之威,远比这些之乎者也的大男人们想的要强多了。
她这天下之母,自然要为女子主张,也好叫天下人都知道,皇后也能顶大清的半边天,谁若是活得不耐烦想将她拉下马,最好先掂量清楚自个儿脖子够不够牢靠。
皇帝歇过晌儿,一手抱一个孩子出来的时候,便见静嘉认真看着巾帼榜的安排,仔细跟六局尚官们说事儿呢。
这些人见到皇帝出来,看见他手里抱着娃,都已经不惊讶了。
左右头一回的时候该软的膝盖和目瞪口呆全都送给了皇帝,如今……换魏嬷嬷的话来说,习惯了。
等他们都走了以后,福宝和吉宝这才一改前头乖巧坐在皇帝怀里的姿态,挣扎着扑到静嘉身边去。
“朕瞧着你盼淮骏夫人的来信,都比盼着朕还要热切。”皇帝听静嘉询问西北的来信,没忍住又酸了一句。
孙起行低着头,全当听不见的,他现在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万岁爷当初冷峻的模样了,满脑袋都是皇帝拈酸吃醋,与后宫妃嫔比都一骑绝尘的模样。
静嘉也有些无奈,似笑非笑看了皇帝一眼:“既然您这般嫌弃臣妾,那晚上不如您就陪着福宝和吉宝睡吧。”
两个小团子眼神一亮,扭头看着皇帝难得的热切,跟着皇阿玛睡……可以不用乖乖的,有故事听,有好好吃,还能上天!
静嘉虽然疼孩子,自己跟皇帝你来我往的互怼,在孩子们面前却极为给皇帝脸面,两个孩子跟皇帝虽常闹腾,可在他们心里还是特别崇拜皇帝的。
只皇帝看着他们两个这眼神儿,心里有些发苦,有心说几句软话,却叫孩子晶晶亮的眼神看得说不出话来。
他总嫌弃静嘉对孩子太纵着,实则他对这俩精雕玉琢的小团子也狠不下心,倒不是不愿意陪他们,可陪他们睡觉……皇帝突然夹了夹双腿,怎么都不想答应。
若是福宝和吉宝爱踢踹也就算了,问题他们睡觉还不老实,睡着的时候到胸口,半夜可就指不准在哪儿了。
刚开始看静嘉稀罕两个孩子,皇帝吃醋过后也跟着稀罕了一阵儿,有时候静嘉来月事心情不虞,或者他嘴上刻薄不过被静嘉罚的时候,他也爱陪着两个小崽子睡觉,直到——
正月里的某一夜,他睡梦中突然被疼醒,捂着某个地方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奴才们都吓坏了,两个孩子也被惊醒,哭了好半天,等闹清楚才发现,福宝翻滚到了他腰腹旁边睡觉,翻身的时候一脚踹出去……差点废了他皇阿玛。
静嘉这会子说这个挤兑皇帝,也是逗他玩儿呢。
皇帝哼哼唧唧好半天不说话,冷下脸扬着脑袋回乾清宫批折子去了,晚膳都没过来。
“主子,要不要奴婢给万岁爷送些汤水过去?”过了晚膳时候,魏嬷嬷笑着问。
帝后之间经常小打小闹,他们这些当奴才的总得有些眼色,勤快点儿把□□准备好。
静嘉笑眯眯摇头:“不必,早些歇着便是。”
静嘉没料错,待得她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某人偷偷来爬床了。
皇帝声音还委屈着呢:“你就不知道哄哄朕?”
“每回都是我哄您,纵得您这脾气比二公主都不如了。”静嘉轻哼,“您还说要护着我呢,这一年下来我怎么觉得,好像跟养了三个孩子似的,我比您还小呢,我也生气了。”
“呵呵……朕喜欢宁宁哄朕。”皇帝也不着急,轻笑出声,凑在静嘉耳畔耍赖。
“那不行,您也得哄我才行呀。”静嘉翻过身挑眉道,“您不是喜欢臣妾跟您势均力敌的针锋相对吗?”
皇帝:“……”说不过……那就用做的。
皇帝堵住了那张太过厉害的小嘴儿,又是□□愉。
早上皇帝神清气爽去上朝,等他上朝回来,静嘉还没醒呢。
皇帝想了想,好不容易两个小崽子也还没起,他又抱着静嘉睡了个回笼觉。
等静嘉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酸得厉害,还被紧紧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气得她差点没一脚踹出去。
“您不用批折子啦?”起来身后,静嘉没好气地问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