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婉阴阳怪气的“哟”了一声,“这不是苒苒吗?终于回来了呀?你和沈勿在外面那么久,我都以为你们不舍得回来了呢。”
这话说的,就好像是温苒要与沈勿私奔了一样。
温苒笑着回了一句:“秦姨娘还是这么关心我呢,秦姨娘肯定是知道秦苏苏被救了吧,不知道秦姨娘是否知道,救秦苏苏这件事,我也出了力?”
秦婉婉皮笑肉不笑,“苒苒开什么玩笑呢?我的消息哪有这么灵通?不过苏苏被人救走了,那就是好事,哪天有机会,我真想谢谢那位好心人。”
反正她就是不认温苒在救秦苏苏这件事上也出了力。
温苒双手抱臂,唇角扬起,语调慢悠悠的说道:“带走秦苏苏的那位好心人也不是别人,正是秦姨娘的故交楚寒风,楚城主。”
“楚寒风?”秦婉婉疑惑,“那是什么人?”
“是无边城的城主,听说他为了守一诺,而在那极寒的北域待了快有二十年之久。”
秦婉婉感叹,“一诺千金,令人敬佩。”
“说起来……”温苒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她笑道:“我最近想起了不少小时候的事,我还记得,以前的秦姨娘很喜欢戴玉簪子,那日我去北域,意外捡到了一枚白玉兰花的簪子,与秦姨娘喜欢的首饰风格很像呢。”
秦婉婉面色微变,但很快却又恢复了镇定,“那时候的女孩子大多都喜欢这样的簪子,你捡到一两枚与我簪子相似的玉簪,这有什么巧的?”
“秦姨娘说的对。”温苒信服的点了点头,“我才不会觉得这是当年秦姨娘送给其他男人的断情之礼呢。”
说是断情而不是定情,是因为若是后者,那枚簪子一定会被好好保存着,也不知当初的楚寒风是怀着何种心情扔了这枚玉簪,机缘巧合之下,被喜欢亮晶晶东西的冰兽带回了老巢,最后又被沈娇娇捡到了。
那枚玉簪回到了楚寒风手上,不得不说一句,命运还真是一件奇怪的东西。
秦婉婉握着帕子的手紧了又紧,她不知道温苒究竟是知道了多少,又猜到了多少,仅凭她现在的几句话,秦婉婉的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当年她身为秦家大小姐,一次外出时被仇家追捕,是她身边的剑奴保护着她躲进了一片林子里。
当时除了这个剑奴能护她,便再无他人了,那伙追着他们的人又叫嚣着只要剑奴把她交出来,便可饶他不死。
纵使沉默寡言的剑奴一再向她保证,他不会丢下她,但秦婉婉并不信任他,夫妻大难临头时还能各自飞,更何况是主仆呢?
她必须想办法拉拢他,让他有不能抛弃她的理由。
所以她献上了自己的身体。
确实,那个剑奴带着她踏过了尸山血海,他并没有抛弃她,秦婉婉原本就该等回去后杀了他的,那么这件事就成了没人知道的秘密,可看着负伤沉重的他奄奄一息时,她改变了主意。
秦家用最好的药治好了他。
秦婉婉也不准他再提起任何与那一天有关的事情。
剑奴向来要无条件的听从主子的命令,他果真没有向任何一个人说起这个秘密。
但讽刺的是,秦婉婉怀孕了。
更不凑巧的是,剑奴亦知晓了她怀孕这件事。
当秦婉婉面对他那小心翼翼的期待的目光,她觉得可笑,难不成这个下等的奴隶还以为她会为他生下孩子吗?
没过几天,她就告诉他孩子已经没了,他亦没有理由再留在她的身边,不过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她就把人赶走了。
与他的再一次见面,便是秦家覆灭的那一日。
他又一次保护了她。
秦婉婉不会说谢,对一个剑奴需要说什么谢呢?
他仅仅只是一个奴隶而已。
而她秦婉婉,注定了是要嫁给一个大英雄的。
那一天,那位俊美的白衣青年轻松之间就灭了她的仇家时,她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英雄。
温苒看着秦婉婉少有的沉默模样,她一笑,“秦姨娘是怎么了?莫非当初楚城主立下永不出无边城的誓言,现在却又破了这个誓言,是因为秦姨娘你?”
“你不要胡言乱语,辱人清白!”秦婉婉无法控制的加大了声音,是因为她的心虚。
温苒说的没错,那是因为她。
十多年前,是她写了封信给楚寒风,如果他再来找温询打架,她便自尽而亡,那封信里还放着那枚玉簪,只说对于她而言,楚寒风就像是这枚玉簪,她说不要了,那就是真的不要了。
如今,在一个月前,为了秦苏苏,她不得不时隔多年,第二次写了封信给楚寒风。
秦婉婉越是心虚,便越是没有底气,她不想再在这里多留,便道:“我和你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真是浪费时间。”
见秦婉婉要走了,温苒问了一句:“当初秦苏苏坠下巨渊谷,不久之后,我爹的身体忽然差了许多,还总是要去三师叔那里拿药吃,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秦婉婉身体僵硬,她漂亮的脸上浮现出了夸张的神情,“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动手脚?”
那个时候的温苒也没有多想,可是心底里有了秦苏苏是秦婉婉女儿的这个猜测后,她就忽然想到了许多。
秦婉婉不可能对于自己女儿的“死”无动于衷,而那个时候她最恨的,除了偏心眼偏到没边的枕边人,又还能有谁呢?
更何况等到秦苏苏回了登仙府后,温询便没有再闹胃疼了。
第237章 长情
但这些都只是温苒的猜测而已,她并没有证据。
温苒一手抚着自己胸前的一缕长发,她悠悠笑道:“虽然我也不是那么喜欢温老头,但是他对我还挺不错的,毕竟也是我亲爹,如果我知道有人要对他下手,不管有没有证据,我都不会客气,秦姨娘倒是猜猜,我这趟出去究竟杀了几个人?”
秦婉婉背后陡然间生出来了一股寒意,看着温苒的眼里也浮现出了慌乱。
不怪秦婉婉胆子小,实在是那个康月也是个狠人。
康月能在得知温询在外有了女人后,也不吵不闹的,就像个没事人一般,半夜却摸到了温询与秦婉婉在山脚下的小屋放了把火,差点把这两个人烧死。
等到温询要去找康月算账时,康月却已经带着温苒离开了登仙府,她只给慕夕真人留下了一封道别的书信,说是人间那么大,她不想温苒偏安一隅,而是带她出去闯荡。
闯荡便闯荡吧,但她作为一个母亲带着女儿,不是应该事事都要小心翼翼吗?
可康月仙子偏不是这样的人。
鬼市里流窜的赤山部的魔族提起了魔城里的魔君流光即将解除封印苏醒,等到魔君流光苏醒,势必要将人间生灵涂炭。
康月写信通知了登仙府与学识天下的人这件事还不够,她偏偏还要以身涉险,亲自进了第一魔城。
她不在乎丈夫,不在乎年幼的孩子,以身为祭,将第一魔城变成了一座死城。
秦婉婉并不了解修仙者的术法,可她也听说了那么几句,康月的封印稍有不慎,也会让身在其中的温苒丢了性命。
她就是一个女疯子。
但不想承认的是,秦婉婉偶尔的时候也会庆幸自己没有直接和这样的女人对上,她也会庆幸,康月死的太早,否则康月的女儿就这么难缠了,要是康月还活着,秦婉婉哪里来的好日子过?
秦婉婉始终觉得,温苒身为康月的女儿,肯定多少也有些疯劲在身上。
若是哪一天她死在了温苒的剑下,温询或许都不会为她掉一滴眼泪,而会先关心温苒握剑的手有没有累了。
温询对于温苒有一种无条件的宠爱,这种宠爱,已经纵容到了一种诡异的地步。
仅仅只是因为温苒是他唯一的孩子吗?
不是。
秦婉婉的目光落在了温苒的脸上,她讨厌这张脸。
就是这张和康月相似的脸,一直在提醒着秦婉婉是个失败者的事实。
自从康月出事后,温询没有再碰过秦婉婉一次,可他却又没有赶秦婉婉离开。
他把秦婉婉留在身边不停的提醒着自己当年发生过的事情,这就像是一种自我折磨。
秦婉婉不止一次听到从噩梦中惊醒的温询叫着康月的名字了。
但讽刺的是,她就当做是没有听到,继续扮演着小鸟依人的角色,日日陪着温询。
因为这个男人,是她心底里的大英雄。
温苒这一趟出门其实没有杀过任何人,她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吓唬吓唬秦婉婉而已,意外的是,秦婉婉连连退后了两步,仿佛温苒现在就要拔出剑来取走她的性命。
秦婉婉咬着唇,“我知道你因为你娘的事情怨恨我,但是你别忘了,一个巴掌拍不响,若你爹能对你娘一心一意,我哪怕是国色天香,你爹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温苒当真是奇怪了,“你既然知道我爹不是个好东西,还一直跟着他做什么?”
秦婉婉:“……”
她差点忘了,温苒这个当女儿的骂起温询来,比外人还不客气。
温苒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只是和你小打小闹,没有与你动真格,是因为我觉得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挺可怜的,你眼瞎的把渣男当成宝,在他身上花了这么多时间,你得到了什么?就算你再陪他几十年,你又能得到什么?”
秦婉婉张了张口,“我……”
“你小鸟依人又如何?人间尤物又如何?只要我哭一哭,我爹就能随时随地拂了你的面子,把你视若无物,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温苒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爹从来都不是什么长情的人,他对我娘是这样,对你也是这样,一时的兴趣褪去之后,你在他的眼里,连一个用来当摆设的花瓶都比不上。”
秦婉婉双手紧紧握拳,“你闭嘴!”
她的愤怒并不在于温苒说话的口无遮拦,而在于她自己也很清楚,温苒说的是事实。
与其说秦婉婉守在温询身边,是因为对温询的爱,倒不如说那是因为秦婉婉不肯承认自己看错了心底里的大英雄。
温苒眼见秦婉婉情绪要崩溃了,她也不再多说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趁着在乎的人都还活着,你还有时间后悔。”
擦肩而过的时候,低着头的秦婉婉忽然开了口,“你说错了。”
温苒看了过去。
秦婉婉自嘲的笑了一声,“他是长情的人,只可惜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开玩笑吧。
温苒压根就不相信这句话,登仙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二长老处理事务井井有条,却是私德有亏?
将试图从怀里钻出来透风的小白蛇给塞了回去,温苒不再停留,径直往前离开。
徒留秦婉婉站在风中,她听着落叶飘零之声,竟然莫名从心底里生出来了一种悲凉。
她的难堪居然被一个小丫头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出来,她这些年看似过得再风光又如何?
她活的只像是别人眼里的一只猴子罢了。
温苒一路跑到了温老头的房间外,她叫了一声:“爹,我回来了!”
话落之后,她推门而入。
刚换完衣服的温询脸差点没绷住,“回来就回来了!你有没有点规矩!”
温苒瞧了眼温询搭在屏风上搭着的换下来的衣服,她问:“爹,你出去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