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头一笑,“是啊。”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这枚簪子的做工还没我刻木头刻得好,蝴蝶姑娘为什么要天天戴着它?”
“因为这是糖葫芦公子为她做的。”
小小的沈雾还是不明白。
她放柔了声音,轻声说道:“等你有喜欢的人,你就会明白了。”
“什么是喜欢?”
“你看到有吃的,是不是会很高兴?”
男孩点头。
“遇到喜欢的人,会比你在看到食物时,还会更高兴。”
男孩似懂非懂,“那我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
不久前才从一个魔兽遍布的林子里走出来的男孩,他身上白衣染了血,分明是遍体鳞伤,可他恍若未觉,澄澈干净的眼里,还残留着几分属于孩子的天真。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顶,“等到有一天,你遇到了一个会关心你疼不疼的女孩,那她就是喜欢你的人。”
确实,沈雾后来遇到了这样一个女孩。
在那一次的谈话之后,绿衣姑娘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玄清出现的次数也不多了,他们身上出现了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越来越不记事了。
有好几次,他们连沈雾的名字都记不住。
沈雾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只是偶尔跟着脸谱人行动时,一会儿去了藏渊谷,一会儿又去了什么寺庙,有时候还会去海岛之上,天南地北的闯,他能隐约感觉到,脸谱人在谋划一件大事。
后来他又去了学识天下挖坟。
沈雾不被允许靠近,他以为这个脸谱人大概是和棺材里的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人家死了都给她安宁,直到后来棺材盖被打开,里面只有女子的衣物和首饰,根本没有尸身。
沈雾看着那个脸谱人颓然无措的跪在了地上,一会儿像是笑,一会儿又像是在哭。
沈雾悄悄地靠近了两步,才听清楚了男人说着什么。
“你居然连半点念想也没有留给我……”
沈雾见到了棺材里的那堆衣物,也见到了那枚在绿衣姑娘的故事里提到的铃铛,这是蝴蝶姑娘的铃铛。
虽然年纪小,但幸灾乐祸这回事,他已经会了。
蝴蝶姑娘真是一位狠人,要死的时候已经提前安排好了自己的身后事,比如她死了多少日之后,她的尸身会化为尘埃消失不见。
脸谱人又带着沈雾离开了学识天下。
坐在小船上时,绿衣姑娘久违的出现了。
月色正好,她像是又来了与他聊天的雅兴,与他说起了未完的故事。
狐狸姑娘回来后不久,蝴蝶姑娘便与他们告辞离开,任凭狐狸姑娘如何的挽留,蝴蝶姑娘也没有改变主意,某一天早上,她向两人道了别,独自一人踏上了一条与他们相反的路。
也就是在那一天,糖葫芦公子在客栈里的窗边看了许久,即使他也不知道自己该看什么。
糖葫芦公子与狐狸姑娘结伴同行游历,就和他们以前刚认识的时候模样一般,却又有所不同了。
他们之间沉默的时候越来越多,哪怕是狐狸姑娘有时候闹了小脾气,他也没了兴致再去为她大费周章的抓萤火虫来哄她开心。
狐狸姑娘曾经无法忍受的问他,他是不是一直记恨着她曾经伤了他的事情,所以他不愿意再爱他了?
他说:“我没有恨你。”
若是还喜欢,怎么会一点都不恨?
她愣了许久,“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他闭了闭眼,往夕阳的的方向看了过去,他说:“是。”
那是第一次,狐狸姑娘情绪崩溃,哭得宛若肝肠寸断,她不相信,那个会为了自己抓萤火虫的少年仙君,怎么就那么容易的喜欢上了别人呢?
他肯定是为了报复她,才故意说出这种话来惹她伤心!
第245章 故事(二)
人的感情一直都是无法用逻辑来描述的东西。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哪怕她的无理取闹都是可爱的,可是当不喜欢了的时候,哪怕她笑的再可爱,也无法勾起人心底里的一点波澜。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变了心,只是随着与那个女孩离开的时间越来越久,一旦闭上眼,眼前所浮现的她的身影就会越来越清晰。
他想去找她,想要见到她,想要待在有她在的地方。
“我会让你重新喜欢上我的!”
狐狸姑娘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后,便消失了一段时间,她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时,她在同族的追捕下身负重伤。
她向他求救了。
既然是名门正派的弟子,那就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他出了手,那群追捕的狐妖悉数倒地。
狐狸姑娘伤痕累累的靠近了他,然后一柄上了毒的匕首刺进了他的身体里。
面对他变冷的目光,她低声说了一句:“你相信我,我在帮你。”
这是一场苦肉计,为的就是在他没有戒备的时候,她代狐族擒住他。
几百年前,狐族的下一任族长被登仙府的仙君给拐走了,最后双双殒命,狐族从此就与登仙府结了仇。
而他是登仙府最受器重的弟子,还是下一任府主的人选,狐族之主一直都想抓住他,以此来羞辱登仙府。
这一次,他们成功了。
他被关进了狐族的地牢里,吃了不少苦,狐狸姑娘每一天都会悄悄地来看他,但奇怪的是,他身上每次受了伤都会很快的好了,似乎就连疼痛也没有。
至于他身体里的毒,除了刚开始中毒的那一瞬间对他造成了影响之外,其他时候他的身体都很正常。
狐狸姑娘不敢让他身上的这些奇怪的地方被同族知道,她在保护他。
虽然不知道毒性为何没有在他的身体里发作,但是她不敢保证毒不会对他造成影响,这毒是族长让她下的,否则她无法取信族人。
这毒能叫人日日承受五脏六腑的痛处,却会生生的让人痛上三个月才取人性命。
狐狸姑娘数次保证自己会在毒发之前从族长那里偷来解药,但事情又一次出现了意外。
穿着绿衣的姑娘不知用何种方法,找到了被关押在狐族重地里的公子,她脸色苍白,将那把好不容易从狐族那里抢过来的长剑还给了他。
那一天成了屠杀之夜。
狐狸姑娘姗姗来迟,亲眼见到同族四分五裂的尸体,她惊惧之下大叫,“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白衣染血的人漠然的问:“我为什么不能杀了他们?”
她伸出了手,手心里躺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珠子,“这是我们狐族至宝,我做这么多就是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好叫我能偷到这个东西,它能用来修复你的道心!”
“所以呢?”
他冷漠的姿态伤到了她,她泫然欲泣,“你说什么?”
“从始至终,我并没有让你为我做过这些事。”话落之时,他手中长剑又是一动,一个试图靠近那位树边女孩的狐妖,被一分为二。
绿衣女孩倚靠在树上,显得尤其虚弱,她的不对劲让他皱了眉头,他走过去,叫她的名字,“朝朝。”
每往前一步,他便要将一个狐妖斩杀于前。
“玄清!”狐狸姑娘哭花了的脸上显出了绝望与哀求之色,“你住手!你住手!”
他的脚步没有停,他手中的剑亦不曾停下。
绝望过后,是席卷而来的恨意。
狐狸姑娘手中的瓶子握得紧了又紧。
他到了那虚弱的女孩身边,伸手揽过了她的身体,
终于,“啪”的一生,药瓶被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这是狐狸姑娘好不容易寻来的解药。
她狠狠地瞪着那个年轻男人,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杀了我这么多族人,玄清,从此我和你势不两立!”
故事讲到这里的时候,船进了一片芦苇荡。
小沈雾已经被勾起了兴趣,他好奇的追问:“后来呢?糖葫芦公子听到这话伤心了吗?”
绿衣姑娘一笑,“你说呢?”
“我猜没有,他都不喜欢那个狐妖了。”
他的确没有伤心,怀中的人状况不对,他杀了狐族近一半的人,带着她离开了这里,去找了大夫,大夫只说她的症状似乎是中了毒,却又无法说出究竟是什么毒。
那一段时间,她日日夜夜都昏迷不醒,他四处求医,偶尔间遇到的真有本事的大夫,也只能帮忙稳住她的病情而已。
他决定带她去妙香岛。
她曾经短暂的醒过来一次,没有任何叙旧的话,她只求了他一件事。
去一个叫白山村的地方,找那里的村长,那里有一个孩子在等着他。
沈雾问:“他去了那个地方吗?”
绿衣姑娘点头,“去了。”
“那里真有一个孩子在等着他?”
“是。”
“他没有带蝴蝶姑娘去妙香岛求医?”
“她说无药可医,在她清醒的某一个夜里,她离开了我。”
沈雾问:“她去哪儿了?”
“去到了她想念的人身边。”
沈雾又问:“难道糖葫芦公子就不是她想着的人吗?”
绿衣姑娘看着这个孩子。
他无辜的眨了眨眼,仿佛这句话只是他随口一说,他才没有想过故意戳别人的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