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地看上去是一个阶梯的形状,本身比电厂河略高一块,而这块地背后靠着的,是个秃山。
那块高地正是四面匣的形状,而秃山跟男人前胸一样,正面光秃秃寸草不生,平滑如镜面,就是镜子的形状,
搭配在一起,正是个带着镜子的梳妆匣。
单是梳妆匣地其实也不错——必定是要出美人的,你想闺女以后绝色倾城,选这种地做阴阳宅都可以。
但要做阴阳宅,土一定要是黑黄土,哪怕白垩土也行,可这里不对——这是丹霞胭脂土。
有这种土,那就是胭脂美人匣——确实是出美人,可惜是凶美人,必定要带血光之灾的。
更别说,这地方冷不丁炸了桃晶色气,里面的凶美人肯定是出来了。
这周围,全是一些松柏和黄花斛木,围起来跟个篱笆一样。
苏寻一伸头看着那些树,就皱起了眉头:“有阵。”
下了车,苏寻到了黄花斛木附近,伸手就用食指和拇指丈量了起来。
猴儿灯则跟李莲英似得,前前后后的照应我:“门主您这边请——那些姓夏的应该就在前面呢!”
这声音咬牙切齿的。
可越过了树林子,里面清清静静的,连个人毛也没有。
程星河则手搭凉棚:“这地方没死人啊!干干净净的。”
这才是最大的不祥之兆——只要是没死人的地方,必定是有大佬。
正这个时候,忽然看见前面一丛玻璃冬青一拱一拱的,像是里面有东西。
命灯——活人!
夏家的?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大家顿时都紧张了起来,我摆手示意他们别动,自己过去了,结果往里一靠,一个人“嗷”一嗓子就叫唤出来了。
这倒是把我给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不由愣住了。
还是熟人!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吧!
而那人瞅见我,愣了愣,一拍大腿:“你不是那个sevenstar吗?”
魅力城的老板,丽姐。
丽姐这记忆力挺不错啊,一面之缘还记得我这个英文名。
丽姐一巴掌拍我身上,习惯性捏了一下:“这小身条,好苗子,你丽姐别的不记得,这个记得,哎……”
说着看见程星河了,更激动了,也给程星河来了一下:“riverstar是不是?姐可一直等着你跳槽呢,等的好苦!你肯来,价格你开!”
程星河被她打的激灵了一下:“那个价格……”
你还真盘算起价格来了是吗?
我一脚把他踹开,问道:“丽姐,你上这地方干什么来了?”
丽姐的耳朵上一圈亮色,显然知道这里面的内情。
她一听我这话,也反应过来了:“啊,我是来拜祭的,这不是刚来吗?前次听见这附近闹鬼了,我这心惊肉跳的,生怕碰上点什么,没想到是你们,调皮。”
原来,这地方算得上是做那种生意的灵地,丽姐是来求吉利的。
因为这里埋的,都是她们这一行世世代代的先辈,所以本地这个行业有不成文的规定——什么时候新店开张,你得先上这里来洒扫祭拜,请前辈们保佑生意盈门,就跟拜祖师爷一样。
这不是,丽姐最近盘了个新门脸。
按规矩本来该晚上来,可这闹鬼的事情弄的挺大,丽姐不敢,所以选了个折中的法子,白天来的。
我来了兴趣:“对了,既然这地方以前是开堂子的,那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就荒了?”
丽姐一听问,顿时来了精神,又要拍我:“你问你姐,算是问着了——要不说这地方值得拜呢,当年就出过一个大事儿。”
以前电厂河还不叫电厂河,叫胭脂河。
这附近堂子是堂子,画舫是画舫,称得上是美人如云,红袖添香,有句话说的好——南有秦淮河,北有红粉岗,里面的花样都是打明宋传下来的,经典。
这一条街,全活色生香,里面的金主有钱有势,一手遮天,算得上一时风光无两。
可突然有一天,外头有人听见红粉岗子里传来了一阵一阵女人的惨叫,喊的别提多邪乎了,就说八成又是教初的。
什么叫教“初”呢?贫苦人家被卖来的小女孩儿,大户人家落魄的小姐,只要第一次进来做事儿,那就叫“初”,需要有专人教给待客之道。
有的不听话——寻死觅活的,有要跑的,那被逮住,会往死里折磨,要你长记性。
因为还要卖笑,所以他们不会让她们手脸上落下疤痕,法子就别提多惨无人道了——往指甲缝,头皮这一类人不影响外观的地方扎针。
再惹急了,在身上涂抹了鱼腥,兜在麻袋里,塞猫进麻袋去抓,或者,往嘴里喂秽物,鼻子里灌辣椒,法子太多了。
真要是想死,打死在这,也不会放出去糟蹋了钱。
所以,这里地方传来惨叫声,那是再常见不过的事儿了。
谁知道,这一阵子叫唤完了之后,第二天,红粉岗子忽然就安静下来了。
这就不合常理了——有人好奇去看,一进了红粉岗子的门廊,先是闻到了一阵扑鼻子血腥气,再一瞅里面的情景,吓的一下就坐在了地上。
门廊上躺着一个男的,四肢是好的,仰面八叉躺地上,可肚子里已经空了——像是被什么猛兽吃空的。
里面围栏面朝下趴着一个女的,后面看着也是好的——可一张脸血糊淋淋,五官什么都没了,像是被利齿啃的。
而那一道平时比商店街还热闹的回廊门户,横七竖八,全是尸体。
没有一个是囫囵的。
那个人吓的连滚带爬就跑了,赶紧出去喊人,管事儿的一查,立马下令,这事儿谁也不许传出去,接着,亲自找了人,把这给查封了。
有人就传,说这地方怕是被响马给洗劫了——八成是响马老婆被卖到这里,给老婆报仇。
可响马抢劫归抢劫,啃人血肉干什么?
还有上岁数人盯着内里的血光说,你们懂个屁,这地方阴气怨气都太重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出事儿也是早晚的事儿,终于闹了凶煞了。
果然,不长时间,就来了很多老道,在这里又是念经又是烧纸,进去之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是惨叫又是乱响,把人听的心惊肉跳。
后来天上下来一道雷,那些老道才汗流浃背,步伐不稳的出来了,说这地方留不得了,烧了。
自此以后,这个粉红岗子,就由一个人间天堂,变成了平地。
但是平了不算完,附近居民都听过,这地方到了夜里,偶尔就会传来唱曲的声音,那歌那词都不像是活人能哼哼出来的,所以路灯都没人装,生怕路过的看见点啥。
后来到了新时代,也有人打这块地的主意,但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事儿都没成,就一直荒到了现在,这种生意再起来,重心就转移到了魅力城去了。
而一般人不知道这么多内情——丽姐手底下有个姑娘,祖上是给这里扫地的,那天偏巧没有来,躲过了一劫,才传下了这些话。
丽姐说着直摇头:“你说旧社会,那姑娘们过得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哪儿跟现在一样,老天保佑,一个个比我脾气不小。”
说到这里,丽姐就想起来了:“哎,我说小李先生,你该不会是为了这里死人的事情来的吧?我可劝你啊,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这地方邪性的很,别打不着蛤蟆闹一身腥。”
“这位漂亮姐姐说的有道理。”
一个很清越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还是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