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那棵白蜡树瞬间竖着被剖成了两半,数不清的鸟被惊的四处乱飞。
这都不让人意外,让人意外的是,那个颀长的身影转过去,以一种十分仙灵的姿态落在了我面前,毫发无伤。
我的呼吸倏然一紧。
他快的不可思议。
不对,哪怕对方就是汪疯子,这一下,我用了全力,也得有几分狼狈,不可能这么若无其事。
那个人抬起头,对我一笑,露出一颗人畜无害的虎牙:“你的龙气挺足。”
这个人虽然身材跟汪疯子几乎一模一样,却并不是汪疯子。
大潘也愣了一下——似乎也疑心,自己那天看走眼,见到的人是汪疯子,还这个人。
他腰上——是水晶风水铃。
跟杜蘅芷一样。
天师府的?我没见过。
大潘也看出来了,吸了口气,低声说道:“这小子来头不小啊……”
还不等我问,他接着说道:“不过刚才那一下,未免莽撞,若不是我,只怕这几个小可爱,就要遭殃了……”
我这才看到,他臂弯里,笼了一只小鸟。
那小鸟一身的绒毛因为恐惧而炸了起来,他伸出手指头摩挲:“你乖你乖,哥哥护着你。”
不光能轻轻松松躲过我那一下,还能有功夫救个小鸟。
他竟然比号称天师府排名第一的武先生汪疯子还厉害。
我盯着他:“你谁啊?”
他抬起头,微微一笑,虎牙边一侧是个很深的酒窝,赫然是漫画里走出来的元气少年:“忘了自我介绍——天师府新来的水晶铃铛,看风水的,齐雁和。”
“嘶,”大潘微微一震:“十二天阶排名第三的南派唐家?”
那不就是程狗的姥姥家。
十二天阶前四名,东西南北,是行当里东西南北四派。
东边夏家,西边杜家,南边齐家,北边我没见过。
“啧。”那个齐雁和摇摇头:“是东南西北,我们齐家,排名第二才对。”
“你跟齐鹏举……”
“惭愧,”他眯着眼睛对我笑:“那是我不成器的大哥。”
不成器……齐鹏举,也算是十二天阶下一代里出类拔萃的了,可他轻飘飘这一句话,并不像是谦虚。
而他接着说道:“你放心,我跟不成器的大哥素来来往不多——不是为了你废他那只手的事儿来找你麻烦的。”
说是不找麻烦,还特地提一嘴。
他知道的可不少啊。
而且,他的岁数是怎么回事,说是跟齐鹏举平辈,怎么看上去跟我们岁数差不多,齐家老爷子还有幼子,也就是,程狗的小舅舅?
我答道:“那我知道了——你是来看那个地阶天师死因的。”
我们来解决送子娘娘庙的事儿之前,那个地阶天师用了没加鸡血的绳子,输给了石榴树,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他眼睛一亮,修长的手指头打了个响指:“bingo!你脑子跟传说之中一样快!”
“你查清楚就行了,跟着我们干什么?”
“是觉得有趣儿啊!”他倏然逼近,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饶有兴致的映出了我的脸来:“你不光跟传说之中一样聪明,也跟传说之中一样好玩儿——遇上了邪祟,打死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刨根问底?我是觉得,跟着你,说不定能看到更多好玩儿的事儿。”
我下意识就离着他远了几分——这是一种奇怪的预感,哪怕他看上去人畜无害,可出于本能,我就觉出了他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这不是什么平常人。
他觉出来了,像是有些意兴阑珊:“不过,你发觉了,就不好玩儿了。”
而这个时候,一对鸟飞了过来,发现自己栖身的白蜡树已经被我给砍了,不由惊慌失措,对着我们四周就乱转,似乎要找自己的窝和那个小鸟。
可齐雁和却偏偏把小鸟藏的很严实——就是不想让那对大鸟给找到。
大潘也看出来了——他未必有看上去那么善良。
“还有件事儿。”他装出没见到那两个哀鸣连连的大鸟的样子,接着说道:“你最近,是不是跟一个叼刀的见过面?”
后心一凉——连这种事儿,他也知道?
我忽然觉得,这好像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但我硬是也把眼睛沉成了死水:“叼刀的?没听说过。”
他瞳孔微微一动,显然没从我的眼神里看出什么来,似乎大失所望,又“啧”了一声:“那就好——那家伙,太有主见,八成要害死自己。”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么多?”
“你还得留着命,破四相局不是?”他背过了手摇头晃脑:“你死了,就不好玩儿了。”
我的心倏然一提。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猜。”
不用猜了。
他身上,有奇怪的神气,跟自己的神气混合了起来。
“屠神使者,到底有多少?”我盯着他:“你也是其中一个?”
他歪头一笑,狡黠的眨眨眼:“我们这种人不少。”
他的声音很愉悦:“至少——比你想的多。”
这个时候,那两个小鸟蹲在了树枝上,没命的叫唤,一声一声,像是在啼血。
我忍不住说道:“那两个鸟,没了孩子怪可怜的,我要是你……”
他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举起了自己的手:“你说这个?”
那小鸟一叫,头顶那对鸟似乎听到了什么,立刻冲了过来,山里的鸟是最怕人的,因为遇上猎人就成了盘中餐,可这个时候,那对鸟竟然要落在了齐雁和的手里。
齐雁和举起手,露出个恶作剧的笑容:“你抢过来,就听你的。”
我一寻思,伸手就抓了过去。
这一下,已经是我最快的速度。
可还没过去,我忽然觉得,脚底下就是一沉——好像被什么牵绊住了一样。
低下头,就看加见脚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还没看清楚,他的手就跟我的手擦过去了。
“你抢不过去,那就没办法了。”他抬起手,一副要把幼鸟还回去的样子,可就在三口团聚的一瞬,他五指猛然收拢,那个幼鸟,瞬间就成了一小堆肉泥!
两个飞鸟一怔,叫唤的更厉害了——可它们没法攻击齐雁和。
它们怕人。
我呼吸一滞。
“你也看出来,这是什么鸟了是不是?”他甩手把肉泥弄掉:“杜鹃。”
跟刚才那个充满爱心的样子,判若两人。
大家都知道,杜鹃自己不搭窝,而是把蛋下在其他鸟的窝里,小杜鹃破壳,就把“兄弟姐妹”拱到地上,独享养父母的一切,然后长大成鸟,一走不回头,堪称“吃里扒外”的教科书。
“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吃里扒外的东西。”
齐雁和看着我,又看了那满驴子的食物,眯着眼睛:“对了——给我那个大外甥问个好,看他知不知道这个小舅舅,毕竟,娘亲舅大。”
说着,转身就走了。
大潘还想追:“不是,这人话说一半,他到底……”
我拉住了大潘。
我们两个,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哪儿来的这么大能耐,就因为,成为了屠神使者的一员?
屠神使者,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我拉起了裤腿,就看到了脚腕上的几道子划痕。
那牵住我脚的银色东西,竟然比龙鳞还快。
像他这么难对付的——还有多少?
下了山,回到了阿丑所在的峒子里。
大家都在,但是看见了我之后,脸色都不太好看——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
哪怕程星河,眼神躲闪,甚至都没看向那满驴的东西:“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白藿香呢?”
程星河他们似乎早知道我要问出这句话,不由自主对看了一眼,没人吭声,我正要着急,一个声音就缓缓的响了起来:“很不好。”
江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