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之前傅应婉说过,唐昕在京城的拜师宴,邀请了厉老,但是厉老有事推辞了,连京城的拜师宴都邀请不到的厉老,居然也来了何云芳的葬礼?
到底是何云芳的面子大,还是......?
傅应婉不太明白程秀容的意思:“挺好的,古老师很喜欢昕儿,你跟她说说话?”
唐昕就在傅应婉旁边,看到了她的手势之后就乖巧的接过了电话:“傅奶奶?”
“昕儿,高家的奶奶......没了。”
唐昕有些诧异,但是又觉得是意料之中:“这边马上有一场研讨会,老师说,那些教授专程来看我的研究。”
程秀容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像是比较了自己家的孩子和别人家的孩子后,终于找到了自家孩子比对方优秀的地方。
她点点头:“学习要紧,这边你的爸妈来就行,不必赶回来。”
唐昕挂断了电话,在注意到傅应婉看过来的目光时,微微扯了扯唇角,眼里露出了些悲伤:“奶奶的身体一直都不好,之前在医院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但是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
傅应婉想起来了唐昕实习的时候曾经断言说何云芳撑不了太久,那时候他们那些医生还说是唐昕不懂,结果何云芳最后不还是没了。
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这么看来,唐昕当初的诊断也没错。
她只是有些不太明白,何云芳是高家的人,之前为了魏老,他们才和何云芳有了些密切的焦急,现在也顶多只能算是又联系的亲戚,一个小老太太,也值得程秀容特地打电话来说一下?
傅应婉怎么想都觉得这里有隐情,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划开锁屏,是程秀容发来的一条消息,上面说的是:魏老来葬礼吊唁了。
“魏老去了葬礼?”
傅应婉没忍住直接叫了出来,唐昕一愣,猛地抬头去看她,眼底刚才还弥漫着的伤心瞬间散去,转为了惊异和不敢相信。
她一直没有放下交流会上魏老的态度,后来拜了古英飞为师,看上去十分风光,但是只有唐昕自己知道,多少个午夜梦回,她的心底像被刺穿一样绞痛。
古英飞是她的退而求其次,她在安慰自己的时候才会说古老师也很好。
但是谁都知道,第一就是第一,就算第二很厉害,也永远都只是第二。
所以唐昕一直在努力,努力的研究药方,努力的跟着古英飞学习,甚至很多次,都像是不经意的绕过魏老的研究院,就是为了创造一场偶遇,然后让魏老看看,自己的实力和进步,也许魏老就会改变主意,然后收自己做学生。
可是没想到魏老居然会跑去了H市,参加了何云芳的葬礼?
那魏老会不会注意到顾念?
毕竟何云芳对顾念那么好......
如果魏老对顾念的态度有所改变,那以后她的地位一定会受到影响。
唐昕的心都痛了。
墓园。
程秀容和唐绍东在厉老上完香之后就走了过去,程秀容笑着和两人攀谈,在感谢了厉老对唐昕的照顾之后又说道:“魏老,真是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您,昕儿之前去京城,就是为了拜您为师。”
厉老和魏老的目光轻描淡写的从他们身上划过,只淡淡的点了头就转开了目光。
明明顾念才是傅家人,这程秀容张口闭口居然是唐昕。
程秀容和唐绍东的面上有些尴尬,更没有想到的是高文静上前和魏老道谢的时候,魏老的态度虽然说不上亲近,但是明显也缓和了不少。
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
几个保镖拦在门口,和外面的人对峙着。
外面的明显是两拨人。
其中一拨人有三个,年纪四十岁左右,梳着偏分,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看上去就像老学究。
另一拨人看上去要凌厉的多,年纪不太大,人均大概只有三十,身形高大,领头的脸上还有一道疤。
保镖们每个人都严阵以待,手摸上了后腰。
“我们只是有事想问问陈教授的家属,问完就走。”领头的刀疤男轻蔑的看了一眼那些保镖的动作,像是根本没放在眼里。
那几个老学究像是第一次看到这场面,也有些惊住了,但是在听到了刀疤男的话时,也附和着说道:“听说是陈教授的葬礼。”
程秀容也算是家属席里辈分最高的了,于情于理都该出面,她带着高袁平走了出来,客气的对他们说道:“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京城来的。”老学究也打量了一下程秀容和高袁平,咬文嚼字都讲究得很。
京城?
程秀容的面上露出了个笑:“里面请。”
“京城来的,不许进。”清冷的声线在微雨中淡淡传来,很轻,却很利。
这个声音传来的时候,人群自动分出了一条道来。
在看到顾念的时候,那几个老学究都不由得一愣。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孝服,因为淋了雨,发丝贴在耳鬓,冷白的皮肤有些苍白,脖颈修长,隐隐可以看到些青色的血管,周身的气质比这秋日的雨还要冷上几分,那双眉眼里的寒意仿佛沁入骨髓。
而那个刀疤男,在看到顾念的瞬间,就眯起了眼睛,面上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戒备。在察觉到自己的心理之后,刀疤男也诧异了一瞬,她明明只是个还没成年的小女娃,居然在打照面的瞬间就给了他压迫感。
顾念走过来才看到了旁边还有几个黑衣人,她一抬眼,对上了刀疤男的目光,眼底划过了一抹了然:“边境来的,也不许进。”
程秀容皱紧了眉,怒斥道:“念念!”
在下意识的训斥之后她才反应过来顾念刚才话里的意思,边境来的?
边境这个词在程秀容的认知里有些陌生,她调动了有限的知识,脑袋里面能跟边境挂钩的词,只有走私贩毒之类的非法活动。
程秀容下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她盯着领头男人脸上的疤,心底有些打鼓。
看出了程秀容突然没了底气,刀疤男冷笑了一声,程秀容看到了他的表情,突然意识到周围的人也看的清楚,耳根子突然热了起来,有些臊得慌。
在场的都是人精,很清楚刀疤男的那声冷笑意味着什么。
程秀容训斥顾念的时候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子,看上去不可一世的很,但是对上一看就不好惹的边境无身份者,立刻就收了威风。
可是最好笑的是,对刀疤男毫不让步的是顾念。
那这不就是窝里横么。
刀疤男仔细搜索了一下顾念的资料,确定自己认识的人中没有这一号人物,于是声音中的威压也更强了些:“小姑娘,你最好还是让开。”
“如果不让呢。”
这声音里的压迫让刀疤男愣了一下,他立刻转头看了过去。
人群中分开了一条路,一队人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霍祁严。
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因为下雨的关系比平时的颜色更深,他一手伸在口袋里,身形颀长,每一步都像踏在人心上。
霍祁严在顾念身边站定,抬眼看来的时候,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仿佛是山水隽染的墨色,在这墓园里,和天色一样暗寂。
刀疤男眯起眼睛,深深地看了霍祁严两眼:“您要插手?”
“边境这两个月,有点活跃了。”
霍祁严的发丝上沾了雨水,有些雾蒙蒙的,嗓音微低,带着指点江山的高高在上。
“您说的是。”刀疤男面色微沉,躬身点了点头,冲后面的人一扬手,“我们走。”
人群之外,墨子染的目光中快速闪过了什么,再看向霍祁严时,多了几分探究。
老学究们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对那些人的离开也明显松了一口气,他们转向霍祁严,为首的人态度十分恭敬:“三爷,没想到会在这种小地方看到您。”
对面的人论年纪和霍祁严的父亲差不多大,但是这会儿却叫他三爷,而霍祁严很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称呼,面不改色的接受了。
老学究还要再说,后面却传来了刹车的声音。
今天真热闹。
车子是两辆黑色幻影,京城的牌。
从车上下来的人是傅应深和傅景鑫,后面的车上又下来了三个年轻人。
但从身形来看都是万里挑一。
只是其中一个男生带着口罩,挡住了大半的脸,一头雾霾蓝的头发十分显眼,像是顾忌到了这里的场合,他随后拿了一顶黑色的帽子压在了脑袋上。
程秀容的表情立刻变得欣慰起来,连站姿都更自信了。
老学究明显是认识傅应深的,他皱了皱眉:“傅教授居然也在。”
“不止我,魏老也在。”傅应深对站在最后的魏老微微躬身,礼貌的打了招呼。
魏老点了点头,依旧拄着拐杖站着,眼睛微微半合,好像对这一出闹剧不感兴趣,但是他的助手却站在顾念的身后,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老学究的面色沉了下来,他本来还以为霍三爷是商家,他要是再周旋一下多少会有些转机,但是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还牵扯到了魏老和傅应深,也是他们界内的人。
“我们改天再来拜访。”老学究从头到尾都十分得体,维持着文化人的体面。
那两批人都离开之后,墓园再次恢复了安静。
程秀容当着所有人的面,用一种长辈的姿态说道:“三金,你们四兄弟难得聚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