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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节

作品:汴京生活日志 作者:清越流歌 字数: 下载本书  举报本章节错误/更新太慢

    沈进殊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虽然这些天被训得很惨,听到老师的名字都有点心理阴影,但他还是坚强的把槽吐完,“老师很好,就是对我过于严厉了些,原本阿姊都说好带我去江南玩一段时日,老师不同意,我只能看着阿姊自己出去了。”

    他只要一想到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从身边溜走,就感觉再也不会好了。

    “哦,你阿姊又要去江南了啊?”赵昭景很会划重点,说着还意味深长扫了沈丽姝一眼。

    猝不及防被cue的沈丽姝:……

    小老弟跟他亲爱的程哥哥唠就唠呗,干嘛突然说她?男朋友的反应也很奇葩,搞得她好像是一言不合就带球跑的小娇妻似的,明明她是正常的公务出差,最近太忙,没能提前跟男朋友说一声是她的不对,但赵昭景不可能一点都猜不到。

    沈丽姝想跟他解释一下,眼下也找不到机会,而赵昭景那一眼好像也只是她的错觉,立刻收回视线,很有些大哥模样,语重心长的对沈二弟道,“自古严师出高徒,谷大人这般严厉管束于你,一是因你年纪小性子跳脱,时刻需要人约束,二则是因为看重于你,你是先生门下最小的弟子,他在你身上投注的心血,业已超过你几位师兄。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先生对你亦是如此……”

    见欢脱的小老弟一脸乖巧听训,沈丽姝只能把想解释的话默默吞回肚里。

    一旁听不下去正要教育儿子尊师重道的沈爹,此时也默默的把嘴巴闭回去,一边听着“程公子”对儿子的谆谆教诲一边点头,同样是教育,比起他们一味的压着二弟听老师话、不听话就挨揍,程公子说得可有水平多了,就连在他面前左耳进右耳出、很有自己主意的二弟,现在也乖乖听训,那表情一看就是真听进去了。

    按说他应该对程公子的好心教导表示感激,可是这一幕他怎么越看越别扭——“程公子”这样语重心长,究竟是把他们家二弟当亲弟弟,还是把他自己当姐夫了?

    沈爹越想越慌,热情欢送了程公子,回头又开始暗戳戳催闺女出发。

    沈丽姝伸出五根手指:“再给我五天,我得给大家发完奖金再走。”

    沈家旺点头:“那正好,我先帮你订几张船票。”

    沈丽姝就这样跟老爹分头行动,出发的船票订好了,门店事务也安排得差不多,眼看着就要收拾包袱跑路,这天从店里回家,毫无预兆撞见堆满自家大半个客厅的礼盒,和一位神游天外的沈女士。

    第186章

    姝娘:万万没想到被偷家了。

    或大或小的锦盒整整齐齐码在桌面和地上, 都不用打开盒子一探究竟,明眼人扫一眼就知道这里面都不是凡品。

    哪怕他们如今的家底放在汴京也算是小富之家,这些东西依然能称之为天降横财。

    先不说周围有谁能弄出这种大手笔, 她娘的表现就很不对劲。

    一般人收到礼物, 反应无非两种,要么特别喜欢, 欢天喜地喜出望外的收好东西;要么觉得礼物价值太高自己不配, 东西拿得让人坐立不安。

    而沈徐氏两样都不是,她就那样双眼放空毫无焦距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像一尊彻底石化的雕塑, 神情无悲无喜恍恍惚惚, 给沈丽姝的感觉就是她娘好像被彻底吓傻了。

    可是这几个月来, 他们家接连出现大事, 沈二弟突然成为了最年轻的小举人, 接着得到了做梦都不敢想的入国子监机会, 最后更是拜了位牛逼哄哄的老师, 成了正五品大人的入室弟子。这些接踵而来的惊喜都没有把她娘吓到, 如今还有什么事能把人震撼成这样?

    沈丽姝不知道,更不敢去细想,她只是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事八成是冲她而来。

    潜意识疯狂发出提醒——跑!

    再不跑以后都跑不掉了。

    沈丽姝当机立断收回要进屋的脚,决定先回店里避避风头,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可惜她反应还是晚了一步, 刚要转身, 身后已经传来熟悉的声音, “姝娘, 你杵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啊——”

    说话间,沈家旺已经绕过她率先跨过门槛,进屋的同时还不忘回头喊她。

    沈丽姝:……

    已经被撞破,再跑就没意思了,沈丽姝一秒换上乖巧微笑,听话跟着老爹步入修罗场。

    沈家旺刚下班,回家路上脚步轻快,就差哼个小曲了,看到闺女无故杵在家门口也没在意,因为视线被遮挡了,他只是轻轻松松绕过她进门,喊完闺女收回视线才看到家中情形,轻松的笑容一秒消失,沈家旺也一整个蚌住了,“孩子他娘,这这么回事?”

    不年不节的,短期内也没有需要再让大家上门庆贺的喜事,家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堆令人壮观的礼盒,不知道的还以为谁上他们家提亲来了!

    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沈徐氏在呼唤声中勉强抽离内心世界,但表情还是麻木的,目光迟缓的扫过丈夫,最后定格在闺女身上,“郡王府今儿请了官媒来咱们家说合……”

    沈丽姝和老爹不约而同发出惊呼:“什么?!”

    默契让父女俩同时转头,对视间,沈家旺忍不住眯了眯眼,狐疑的问:“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丽姝疯狂摇头。

    她也毫无预料,一下被这个消息砸晕了头,一脸懵逼的样子让她此刻看起来前所未有的真实可信。

    亲闺女自然是值得信任的,沈家旺于是收起那一丝怀疑,目光继续落在掌握第一手消息的孩子他娘身上。

    但其实比起老爹纯粹的难以置信,沈丽姝的心情可以说是五味杂陈,用一句话形容就是一不小心被偷家了!

    她说这回某人得知她即将再次出差数月,反应怎么跟以前完全不同,那样安静配合、不吵不闹,还以为他是终于接受并习惯了这种恋爱模式,原来人家是安静的在背后憋大招,直接给她来一出釜底抽薪。

    这门婚事要是能成,她这辈子都跑不了了。

    面对赵昭景不讲武德的行为,她只想对他说一句:是不是玩不起啊?玩不起就别出来玩啊。

    这一手简直把她坑惨了。

    沈丽姝深深为未来命运担忧着,父女俩虽然心思各异,最终态度却是殊途同归,都不想同意这门婚事。

    看到他们也跟自己一样的震撼,沈徐氏终于爽了,莫名感觉到宽慰,当下打起精神给他们介绍来龙去脉,“就是咱们认识的程公子,原来程是他母亲的姓氏,他父亲乃是汉阳郡王,程公子,啊不,赵公子,也不能这么叫……”

    沈徐氏很想把事情讲清楚,只可惜她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没说几句就开始语无伦次了。

    沈家旺实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称呼和身份问题上,忍不住打断道:“你说程公子其实是郡王爷的儿子,而且他还让人来家里提亲了?”

    第一时间降低存在感的沈丽姝偷偷松了口气,心想老爹还是靠谱的,提问正中红心,她可以继续隐身了。

    沈徐氏点头表示肯定,终于也把称呼问题捋清了,“哦对了,那位和官媒一块来的王府管家说了,府上只有这一位公子,已经请立世子了,咱们得喊他赵世子。”

    沈家旺:……

    “别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了。”他都快急得头顶冒烟了,“他们家是要娶妻还是纳妾,你怎么回的?”

    这次轮到沈徐氏看傻子似的看丈夫了,“都说了来的官媒,头戴紫冠、身着红褙子的官媒,当然是娶妻了,谁家纳妾请官媒出来?官家侧妃也没这待遇啊。”

    顶着孩子他娘关爱智障的目光,沈家旺无力的抹了把脸,“我真是急得慌头了,连这么明显的事都忘了。”

    沈徐氏难得智商压制了丈夫一回,立刻见好就收,体贴安慰道:“你会注意不到也正常,咱们也从来没跟官媒打交道过,人家只给高门大户、达官显贵说亲的,今儿突然来咱们家,当时也把我吓得不轻。”

    沈丽姝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她怎么觉得徐女士接受还挺良好,怼了老爹,还连官家侧妃都拿来打趣了,这真的不是飘了吗?

    不过她的吐槽不重要,弄清楚了“程公子”的真实身份,以及他家是正儿八经来提亲两件正事,接下来就剩最关键的一个问题——这门婚事要怎么办?

    沈徐氏都不知道该摆出欢喜还是失望的表情,最最中意的程公子真的来家里提亲了,可还没等她为此欢喜,紧接着就是个“噩耗”,程公子人很好也对姝娘有意,可他真实的家世未免也太过高贵,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攀上去。

    孩子他爹这段时间的旁敲侧击,沈徐氏其实都听进去了,甚至同为女性,她想得比他要透彻得多,这世上但凡容貌秀丽、温婉贤淑的小娘子,家世一般也都能嫁得很不错,倘若再知情识趣一些,攀上更高的贵人、飞上枝头做凤凰也屡见不鲜,可这种事情很难发生在他们家,因为他们闺女的知情识趣,说到底是为了取悦自己,而不是伏低做小讨男子欢心。

    她深深认同孩子他爹的想法。

    但她同时还认定“程公子”会是那唯一的例外。

    女性的直觉告诉沈徐氏,程公子对他们家姝娘的欣赏喜爱,或许远远超出他们看到的,要是能将他们撮合到一起,他只会默默宠着她纵着她、满足她,满足她一切条件,而不是要求她温柔贤淑的伺候他和一大家子。

    姝娘这性子,想要高嫁的同时还过得顺遂,就只有找程公子这样看似高傲、实则只对她温和体贴的男子。

    所以任凭沈家旺磨破了嘴皮子洗脑,沈徐氏始终坚持自己的心意不动摇。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程公子是她认为的世家公子。

    可他突然摇身一变成了王府世子,甚至都不姓程了,他们对他的了解会不会也是虚假的?

    沈徐氏那一刻甚至有种信仰崩塌的感觉,完全不考虑欣然接受这门婚事的选项,她心有余悸的道:“王府的大管家跟官媒一块来的,身后还跟着一队年轻力壮、穿着体面的小厮捧着礼盒,他们人多势众,我不敢一口回绝,更也没有应承他们什么,只推说这等大事一个人无法做主,还要跟你和家中长辈商议。”

    孩子他娘没有头脑发热胡乱许婚真是太好了!沈家旺长长嘘了口气,“你考虑得十分周到,就算他们没有人多势众,郡王府的脸面也不是咱们能轻易拉下的,拒绝也需要委婉,更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可以私下找借口,说属相不合八字不合什么的。”

    沈徐氏看了他一眼,“委婉拒绝也是拒绝,最后不一样得罪人?你说不能让外人知道,私下解决,咱们要怎么解决,自己去郡王府找他们主人说?”

    沈家旺被一连串问的无话可说,“这个……”

    沈徐氏倒不认为自己这是怼人,她反倒觉得孩子他爹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凡亲眼见过王府管家和下人的那举止有度的大家气派,都不会想要送上门找虐,而是和她一样,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而且这也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那位管家我瞧着就不像好打发的样子,见我说还需要商量,立刻接道是要好好商量,不用着急,不管商量多久,他们主子都会耐心等下去,你听听这话?”

    沈家旺:……

    “官媒倒是表现正常,不停的说好话,想叫我当场点头,还准备在咱们家待到天黑,等你们回来瞧上一眼再走,最后还是被郡王府的管家一块叫走了。”

    沈家旺听着听着,神情也不由得凝重起来,“这管家像是有备而来。”

    这样从容不迫的自信,说到底还不是上头主子给的?

    “我就是这样想的。”沈徐氏再一次把问题抛给他,“你说说这要怎么委婉拒绝?”

    沈丽姝看父母跳过接受选项,直接商量起如何不得罪人的拒绝这门婚事,顿时安心很多。没人比她更确信,男朋友管家的自信确实是他给的,而他的自信毫无疑问是从她身上得到的。

    毕竟站在赵昭景的立场,他们这样“私相授受”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尽快谈婚论嫁才是正常流程。而且时下很多年轻男女私下从未见面,只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可以结为夫妻,而他们人约黄昏后都不知道多少回了,上门提亲岂不是更加理所当然?

    是的,站在对方的立场。沈丽姝在父母面面相觑头疼不已的时候,飞快复盘了一下私下交往的过程,然后发现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他们开始这段关系的时候,并没有真正达成只恋爱不结婚的统一共识,因为她潜意识认定他们就不可能有谈婚论嫁的这天,只要说服赵昭景答应谈地下恋爱就万无一失了,于是急着确认关系还不想负责的她,说了不少甜言蜜语哄对方点头,最关键且需要确认的事情反而一语带过,压根没真正重视起来,最后造成了这次的抓马事件。

    所以说冲动恋爱要不得。

    这回吃大亏了她!

    沈丽姝简直悔不当初,是半夜睡醒都得扇自己两巴掌的程度!

    可是自己的锅还得自己背,她终归是放弃低调装死的安逸方案,主动站出来道,“爹娘先别急,我跟程……赵世子聊一聊再说。”

    “这怎么行!”沈家旺想也不想的反对道,“让一个小娘子跟年轻男子谈你们的婚姻大事,传出去像什么话?不行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尽管一筹莫展,沈徐氏也还是拿出身为父母的担当,对闺女道:“是啊姝娘,这不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能掺和的,爹娘总会想出法子的。”

    沈丽姝:恋爱都谈了,还有什么是她这个成年人不能参与的?

    但她知道对着某些事上始终古板守旧、寸步不让的爹娘,说什么人权那都毫无意义,也不浪费那个口水了,直接对症下药,“多掺和有什么不好的,说不定人家王府发现我不合适,主动把这事按下不提了呢。”

    听到这个理由,沈家旺和妻子对视一眼,都觉得闺女在尝试一种很新的东西,但是意外的让他们心动了,夫妻俩跃跃欲试,异口同声:“要不……就让姝娘试试?”

    试试就逝世。

    沈丽姝首先将本该明天出发的行程,往后延迟几天。为了早点解决这桩麻烦,她在第二天就写好了给赵昭景的信,通过自己的渠道送到对方手上,并顺利把人约出来面谈。

    然后,穿越以后几乎无往不利的沈丽姝,遭遇了人生中第一个滑铁卢。

    虽然她行动力强,喜提婚讯的第二天就做出反应,但是等赵昭景收到信再确认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最终他们的会面安排在了第三日。

    沈家旺和沈徐氏这天几乎是哪里也没去,坐立不安的在家里等消息,漫长的半天终于过去,看到闺女回来的身影,夫妻俩却只是默默的注视她,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但凡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平日里神气活现、骄傲如小太阳的姝娘,这会儿竟有几分垂头丧气,宛如被霜打的茄子,什么情况几乎都写在脸上了。

    夫妻对视一眼,都不敢触碰闺女的伤心事,于是一个起身给她倒热水,一个去门外叮嘱朱伯不要让人靠近并关上了房门。

    但小动作总有做完的时候,一家三口对坐半响相顾无言,沈家旺到底忍不住打破尴尬,“其实,我这两天想了想,虽说齐大非偶,郡王府的门第咱们够不着,可这亲是他们主动提的,不是咱们挖空心思要靠上去,倒也无需妄自菲薄。郡王府能让大管家和官媒这般大张旗鼓的来,总不是程公……赵世子一个人的主意,府上长辈父母定然都是点头了的,礼物也好官媒也好,显见着都是用了心思的,并没有因为咱们家世低微就轻慢敷衍,我想着说不定王爷他们也是瞧中了姝娘的好,真心实意聘回去当儿媳妇,那这门婚事,好像也不是非拒绝不可?”

    沈家旺嘴上说是在这两天思考的,其实那天一觉睡醒就反应过来了,没有必要为了拒绝而拒绝哇!

    以前他那样严防死守,是因为知道两家云泥之别,怕闺女和这样的天潢贵胄来往过密,日后嫁不成他当妻子不说,反而很有可能沦为妾室,那样他宁愿就这么把闺女留在家里,留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也不会让她受这种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