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他带着妻子和还是小学生的儿子回了趟静冈老家,父母已经三年多没见过孙子了。
“家族活动啊。真佩服呢,我都好几年没家族旅行了。嘛,老婆和女儿也不愿和我一起出去吧。你自己也当心点。”
“小心点?什么事啊?”
萩村问道,矶部思考片刻露出了苦笑。
“这也不懂?让你不要落到我这个地步。好了,说正题吧。前天半夜,横须贺警署接到报警,说在马堀海岸发现可疑车辆。地域课的警察前去察看,发现那里停了辆白色的小型汽车。”说着,矶部取出一张照片给萩村看。以堤坝为背景的照片上是辆四四方方的车。
“这辆车怎么了?”
“从车牌号查到车主报失过,停在横滨的路上被偷了。事实上,这辆车的车锁被整个卸了下来,直接连上了电线。”
“然后呢?”萩村催促道。抓偷车贼并不属于他们的职责范围。他现在所属的是神奈川县警本部搜查一课。
“关键是车上发现的遗留品。大量的DVD和一只古老的包。”
“DVD?”
“成人DVD,不属于违禁物。只是随处可见的普通AV罢了。还有,横须贺的同事注意到了一样东西。我还没见过实物。”
萩村不由自主地放松了。
“那么,我负责调查什么?”
“别这么心急。现在才开始切入核心,DVD没有问题,不过打开那个古老的包,发现了这个。”矶部拉开抽屉,取出几张照片。
萩村拿起其中一张,照片上是一只四角罐子,盖子上画着糖果。
“糖果盒?”
“嗯。当然,里面放的不是糖。”矶部把几张照片并排放着。一张一张上分别是钱包、手表、粉饼盒和口红,口红的盖子不知为何不知所踪了。
“这么说对主人很失礼,不过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啊。”
“没错。但是,横须贺警署从失车上只发现了这些零碎的东西,抱着或许其中藏着什么线索的想法,他们开始着手一个一个调查。然后,发现了意想不到的事。”矶部拿起手表的照片,是只金色的手表,“看看这里,注意到些什么了吗?”
萩村凝视着照片,相当古旧的手表,看上去并不是高级货。
“怎样?”
“没什么特别的……这个怎么了?”
“那么,这张呢?”矶部抽出另一张照片。
还是手表的照片,但是这张拍的是手表的背部,上面雕刻着一些文字。萩村凑近了仔细端详着。
“庆祝有明新店开张”他读道。
“有明?”不由自主地小声重复着。
“想起些什么了?”矶部笑道。
“是那个’有明‘吧。横须贺那家洋食店……”
“还不清楚。横须贺警署已经在调查制造商和出售店了,答案是迟早的事。”
“系长,如果’有明‘是那家店的话……”
矶部伸手制止了萩村气势满满的话语。
“冷静点。我知道你很在意那案子。不过,不要先入为主了。抱着这种心情会影响办案的。先去趟横须贺警署吧。”
“了解。”
回到位置上,他抖擞抖擞精神准备出发,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热。虽然知道要冷静,看来相当困难呢。临近时效、快要死心的案子居然意想不到地有了线索。
走出县警本部,萩村拿出手机,边走边拨通电话。
“喂,听说了啊。”接通电话后,柏原说道,似乎预料到萩村的电话。
“嗯,听说了,吓了我一跳。怎样?是有明幸博的手表吗?”
“还不确定。不过,依我看,可能性很高。除了手表,你知道还有口红吧。”
“看过照片。”
“问过口红的制造商,那款口红十三年前已经停产了。还有,那个糖果盒现在也没得买了。最后一次贩售是在十六年前。”
“好久以前啊。”
“我考虑了一下,或许这些都被好好保存在罐子里,至少有十三年没人碰过。这么说来,手表可能也是出于某种理由一直被放在罐子里。”
萩村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猛烈,他明白柏原的言下之意。
“手表可能是当时被偷掉的。”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上头这么警告的哈。”柏原低声笑道,他也和萩村一样,压抑着兴奋急躁的心情。
“找到手表的制造商了?”
“嗯,是瑞士货,也去代理店调查过。不过,之后就困难重重啊,店里都下柜二十年了,没留下详细记录。”
“手表也这么古老啊。”
“那家’有明‘新店开张时的东西,当然很古早。”
“对啊。”拿着手机,萩村点点头。
“必须想尽办法确认一下,手表到底是不是有明幸博的。”
“关于这个,我有条线索。其实,我现在正要去见他,方便的话,你也一起吧。”
“见谁啊?”
萩村问道,柏原卖了下关子,说道,“有明功一”。
约好见面的场所是在品川站附近的宾馆。和先到横滨站的柏原汇合后,他们在大厅的休息室等着有明功一的到来。趁着这段空隙,萩村知道了自从四年前在横滨扫荡了赌博组织后,他们偶尔会联系联系。
“确实当时发现有明幸博的名字时,我们都为之一振,以为终于有望破了这案子……”
“赌博组织那里一无所获。听说那些家伙好像因为收不到有明的欠债都闹翻了。”
“那个时候和有明功一取得了联系?”
“关于他父亲赌博的事情询问了些情况。结果,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个人也想告诉他案子的进展情况。”
“原来如此。”萩村点点头。
四年前的那时,他已经调到现在的工作场所。虽然因为赌博组织的事件,暂时加入了“有明”案子的搜查工作,但是,他脑海中完全想不到这些孩子。
看着正在喝咖啡的柏原,萩村暗暗感叹道这个人变得和蔼了。过去他不是那种会如此体恤遗族心情的人啊。
大概无法忘怀儿子的事情吧,萩村猜想着。柏原的儿子动了几次心脏手术,最终还是去世了。萩村至今都无法忘怀他知道这个消息时的表情。他蹲在地上,不停喃喃自语着,那声音犹如在地狱受酷刑的亡魂发出的痛苦呻吟。
“喔,他来了。”
萩村转过身。身着茶色外套的年轻人推门而入。瞬间,他没认出他就是有明功一,四处张望了一番。视线再次投向那年轻人时,他那忧郁的眼神和少年时代的表情重叠了。
“好久不见。”功一礼貌地低下头,声音截然不同了。
“还记得我吗?”萩村问。
“当然,萩村先生。”说着,功一露齿一笑。
待他坐下,他们喊了服务员,萩村和柏原的咖啡杯都已空空如也了。
功一正在东京的设计事务所工作。好像和弟弟、妹妹没有联系了。功一解释道,他们从孤儿院出来后就失散了,现在仅仅是独自过活就相当力不从心。
萩村的脑海中浮现出他们三兄妹小时候的模样,当时还祈祷他们能够互相鼓励、互相扶持地生活。现实果然没有这么圆满,他心痛地感慨道。
“想让我看的东西是……?”寒暄了番近况后,功一望着柏原问道,看来他还不知道详情。
嗯,柏原点着头把手伸进西装内侧口袋,取出装着手表的塑封袋,放在功一面前。
“有印象吗?”
“可以碰吗?”
“隔着袋子的话。”
功一伸手拿起塑封袋,凝神端详着里面的手表。萩村期待着他露出吃惊的表情。但是,他希望落空了。功一只是微微斜着头,露出疑惑的眼神。
“这是什么手表啊?”他问道。
萩村看看身边,柏原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不过,他应该和萩村一样失望。
“看看手表的背面。”柏原说,“可能有些难以分辨,上面写着有明,还有庆祝新店开张。”
翻过袋子,看着背面的功一瞳孔有些放大。
“我们推想是不是你家的东西,换言之,是不是你父亲的手表。”
听着柏原的话,功一瞬间忘记了呼吸,随后,他似乎陷入了沉思,眉头紧锁。
“不是吗?”萩村问道。
功一闭上眼睛片刻,随后,再次仔细端详起手表。
“说起来,听说过收到手表的事。但是,我不确定是不是这个。”
“谁送的?”柏原问。
“应该是同学吧,好像是中学时代的同学一起凑钱买的……”
“你父亲是哪所中学的?”
“让我想想,大概……是当地的公立中学吧。”
“这个马上可以查到。”萩村对柏原说。
“嗯”柏原点点头。
“那个……这手表在哪里找到的?”功一问道。
萩村保持着沉默,让柏原决定是否和盘托出。找到手表的是横须贺警署。
“失车里。”柏原说,“丢弃在马堀附近的失车,究竟是谁干的现在还不清楚。”
“找到的只有这个手表?”
“不,还有其他的。”柏原再次把手伸进内侧口袋,取出几张照片。钱包、口红,还有罐子的照片。“怎样?有见过吗?”
“只有这些,我也不好说。都是些随处可见的寻常东西。”
“也是啊。”说着,柏原收好照片,连同手表一起放进口袋。
“警察,如果这是我爸的手表,是不是就可以捉到犯人了?”功一探出身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