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庸县。
楚国的大地上,麦米早已收获完毕,粟米已经种下,绿油油的粟米已经破土而出。
已经回到楚国两年多的许行,此时,刚刚完成今日的劳作,擦着脸上的汗水向田边走去。
来到田边,早已有所准备的陈良,立即恭敬的递上一瓢水:“先生,请饮水。”
许行接过水瓢,然后将水一饮而尽,然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似乎是将今日的疲惫全部吐出。
顿了顿,许行问道:“良,不知你今日去县城贩卖麦米的事情如何,楚国收购麦米的价格是否有变动?”
陈良露出一丝笑意,开口应道:“回先生话,麦米的价格并无变化,依旧与去年收获时节一样,维持在三十三钱!”
“那么现在各地有没有关于麦米的异常消息传出?”
陈良听着许行的询问,自然知道许行究竟在问什么。
楚国如此抬高麦米的地位,但许行却不明其中深意,自然时时关注此事。
“先生,学生曾特意打探过,如今楚国各地并无什么特别消息传出。若是一定要有的话,那么就是现在齐楚两国的百姓,都已经在家中舂制面粉,然后积累到一定数量后,才一同售出。”
“如今齐楚两国面粉的价格,因为百姓舂制的缘故,已经有所下跌。另外,因为三晋秦燕等国不提倡面粉,甚至限制面粉,因此这些国家的面粉价格依旧很贵。”
“据学生的好友传来的消息来看,自一年开始,齐楚两国开始向各国少量出售面粉,时隔一年,面粉的舂制方法在百姓中传开后,齐楚两国向各国出售面粉的数量,已经有大增的迹象。”
“嗯!”许行点了点头,心中却依旧在迟疑,若是楚国仅仅只是想出售面粉获利,根本用不着大力鼓励百姓种植麦米。
天下间能吃得起面粉的贵人有多少,现在楚国每年收获的麦米,若是全部制成面粉,已经足够天下所有的贵人吃几年的了,所以根本用不着继续鼓励百姓种植麦米。
更何况,楚国的麦米价格这几年不仅从来没有低于三十钱,而且在上次各国大战期间,还大涨一波,涨到五十钱后,随着战争结束,又跌回三十钱。
自从他许行回到楚国后,麦米的价格就没有低于粟米的价格,这实在是一件稀奇事。
更稀奇的是,楚国竟然改变了税法,竟然改用可以用麦米来抵扣粟米的税收,这一税法传到许行耳中后,许行就肯定,楚国绝对掌握了麦米的一个大秘密。
只是,这个秘密是什么,许行始终没有想出来。
其后,楚国司败唐昧在寿县军屯之时,大量种植麦米的事情传出,已经肯定了许行的猜测。
只是想不通其中奥秘的情况下,许行也只好按捺住心思。
见许行结束沉思,陈良笑着向他行礼道:“恭喜先生贺喜先生。”
许行一怔,不解地问道:“喜从何来?”
陈良答道:“先生,这次学生去城中贩粮食,听城中的百姓所说,今年庸县麦米收获之后,评为楚国各县第一,因此,楚王决定奖励庸县尹,赐百金,晋爵一级。”
“另外,先生带动庸县百姓种植麦米的事情也已经传到楚王的耳中,因此楚王决定赐先生五十金。并且,听百姓们议论,似乎楚王有意要见先生一面,打算请先生前往郢都一会。”
“什么?这是真的吗?”
“这么说,有了这笔赏赐,我们可以买牛了!”
“楚王要见先生!”
“···”
众门人议论纷纷,虽然侧重点都有所不同,全都露出难以置信之色,纷纷向陈良询问此事真假。
许行一愣之后,笑着摇头道:“楚王想要见我这庶民,这该不会是百姓以讹传讹吧!”
他在楚国呆了数十年,楚国上下是什么情况,难道他还不清楚吗?
这在楚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陈良应道:“先生,学生听说这次来庸县宣布楚王赏赐的,乃是下大夫左成。若是仅仅只是宣布楚王的赏赐,只需派出一个谒者就足够了,根本无需大夫左成亲自前来。所以,学生以为此事应该不假。”
听到楚王派出一个大夫前来,许行不由皱了皱眉,迟疑道:“这······”
许行当然不会以为楚王听到他的贤名,然后就邀请他前去郢都请教。
若是是这样,楚王早就邀请他去郢都了,何必等到现在。
许行早年就在楚国混,宣传农家的主张,或者说不仅是他许行,包括农家的许多先贤,都在楚国宣传过主张。
但,遗憾的是,历代楚王从来就没有采用过农家的主张,甚至包括吴起来楚变法,同样也没有理会农家。
许行的疑问,他的门人全都有,其中,陈幸想了想道:“先生,学生猜测这会不会是楚王的沽名钓誉之举。”
陈良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先后拜了两位先生,前儒家大贤陈相,现农家许行,全都是楚国人,并且全都没有在楚国获得任何重视,对于楚国的情况,他知之甚深。
许行叹道:“你们这是心乱了,如今消息还未确认,你们有何必猜测楚王的想法!况且,楚国的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楚王真的邀请我前去一会,难道会听从我的建议,亲自下田耕种吗!”
门人闻言纷纷拱手行礼道:“先生教训的是!”
······
三日后上午。
大夫左成用过朝食后,坐上马车,顿时困意重重。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回味着昨晚庸县尹送给他的越女,不由心中一荡,接着便感到疲惫不已。
而马车后面跟着数位侍卫,带着一俩马车,满载五十金铜钱,迎着太阳,悠哉游哉的从庸县县城出来,在一名向导的指引下,御者驱车赶往许行的住所。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许行的住所外停下。
左成下车后,见周围空空落落,没有一人前来迎接,顿时不喜,询问道:“这里是否是那许行的住所?”
向导赶紧低头应道:“回使者话,此处正是许子的住所。”
左成闻言有问道:“那么昨日你们可曾将本使今日要来向许行宣布大王诏令的事情通知许行?”
向导回道:“回使者话,昨日已经通知许子了。”
左成闻言怒道:“那么为何不见许行前来迎接,接受大王的诏令!”
“这···”向导急忙拜倒:“请使者恕罪,小人实在不知这是何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