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槐闻言笑了笑,然后微微仰起头,霸气四溢的道:“柱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难道寡人任命地方封君的令尹,还要取得封君的同意吗?若是寡人任命之后,难道谁还敢反对不成?”
昭雎闻言顿时一滞,看来楚王打算强行在各地封君哪里派出令尹了。
虽然有些激进,但也表达了楚王对此事的决心。
昭雎脑海里思绪一转,突然发现,在此时此刻,正是强行派驻令尹的最佳时机。
而这样的时机,不是天命在楚王身上,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那么就是刻意布局的结果。
想起瞬间崩塌的越国。
昭雎心中顿时一寒,原来箭已离弦,此刻他的意见已经不重要,楚王现在要的,仅仅只是他的支持,不,或者说不反对。
想到这,昭雎不敢看楚王,瞬间有了决断,拱手道:“大王英明。”
此时,景翠顿时变了脸色。
原本,他自认在嘴巴上,远远不是以擅长辞令的屈原的对手。他还想着让昭雎反驳屈原呢!
结果,楚王一句话,昭雎就立即怂了。
见此,景翠心中又惊又怒,若是这种情况下,他这个令尹不出面劝阻楚王,谁还能阻止楚王。
一旦楚王用强,则楚国必然会陷入内乱之中,到时各地即便不敢反叛,也会与郢都离心离德。
如此,要是各国趁机来袭,则如何是好?
想着,景翠立即一脸决绝的开口道:“大王,臣以为派出令尹的事情,十分不妥···”
景翠还未说完,熊槐便勃然大怒道:“令尹,这有何不妥,各地封君都可以出卖寡人,私通敌国,难道寡人还不可以派出令尹前去辅助他们吗?
他们之所以肆无忌惮的背叛寡人,不久是因为他们以为即便暗中叛国,也没有知道吗?这种事情,寡人可以忍受一次,却绝不能忍受第二次。”
说着,熊槐一摆手,冷冷的道:“故,请令尹勿复再言,寡人心意已定,令尹必将派出!”
景翠一听楚王如此强硬,愣了愣,然后才备受打击的应道:“唯!”
接着,熊槐见压制住景翠后,便开口道:
“传诏,喜君等人通敌叛国在先,畏罪潜逃在后,其罪大焉!着令左司马公孙衍,即刻率人将喜君五人抓回郢都,听候寡人审判!”
“唯!”公孙衍立即拱手应道。
“传诏,羕陵君等人私通敌国,其罪当诛。而羕陵君等人的世子,面对君父的不臣之举,一没有进行劝谏,二没有向寡人举报,以致君父大错铸成,身死抵罪。是故,诸世子乃有不忠不孝之罪,不可继承爵位封地。”
接着,熊槐在景翠的惊恐中,看着屈原道:“左徒!”
“臣在!”
“贤卿立即联合三闾大夫、廷理、司败,对私通敌国的封君世子进行定罪,并派人将他们抓回郢都受审。同时,让这些封君的嫡次子前来郢都受封,若是除世子外,无有嫡子,则让庶长子前来受封。若是无子,则从旁支中选出一贤者来郢都受封!”
“唯!”
此时,昭雎在心中默默一叹,先杀封君,在除掉封君的世子,让封君的其他子嗣继承爵位与封地,如此,汉水以南的封君则再无抵抗之力,只能接受楚王派出令尹。
而江淮的那些封君,在西面封君元气大伤的情况下,独力难支,恐怕也只能无奈接受了。
这事,果然不是巧合。
昭雎心中还在感叹着,另一边,熊槐则是稍稍停顿了一下之后,向景翠吩咐道:“令尹,传寡人诏令,让各地之长,举荐贤才一人,在三月内,送来郢都参与考核。凡是被寡人任用的,则计攻一次。若有大贤,算大功一件。”
“唯。”
将事情全都吩咐下去后,熊槐摆了摆手:“都退下吧!”
“唯!”
景翠等人离去后,熊槐脸上露出坚定之色,这次变法,势在必行,谁也无法阻止,无论是谁想阻止他,都要死。
熊槐想起这些年他在宫中查阅的卷宗,对于那些封君们,眼中露出两丝恐惧以及三分愤恨更有五分无奈。
他为什么身为楚王,却用如此阴险的手段算计自己封君,这实在是迫不得已,因为正常的手段,已经根本行不通。
封君们逼的他不得不如此,这是他做了二十多年楚王的亲身经历,是他接连碰壁之后的惊恐于怨恨。
当年昭阳大败齐魏两国,接连用兵近一年后,因为战争耗费巨大,楚国一度出现财政危机,而百姓也因为此战而破产逃亡。
接着,越国见楚国疲惫,趁机来伐,那时,诺大的楚国,一时间,竟然会出现兵役赋税不足,面对越国的进攻,竟然不断退缩,连已经被楚国控制的邗沟都丢了一大半。
当时前任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楚国大败齐魏两国,损失并不严重,为何大胜的楚国,会比齐魏两国还惨。
前任本以为是那些刁民为了逃避税负而逃亡。
为此,便让令尹昭阳一面抓捕盗贼,一面在全国开展大规模的清查户口行动。
结果,耗时半年有余,抓捕的盗贼很少,而清查户口的结果,同样也没有结果,百姓就那么多。
对此,前任难以置信,诺大的楚国,怎么可能就只有这么一点人?连徭役兵役都出现不足?
其后,前任在暴怒之下,罢免了数个县尹后,接着,在次年,再次让令尹昭阳清查全国户口。这一次的结果,跟上次一样,楚国的百姓越来越少了。
当前任从昭阳哪里拿到结果后,顿时难以置信。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诺大的楚国,百姓竟然会如此之少。
被现实严重打击前任,再次面对战事,不由慎重了许多,不敢轻易进行大规模的对外战争。
其后果,便是土地人口全都不如楚国的秦国,可以连年对外用兵,还显得犹有余力。而楚国,却需要不断的慎重考虑,唯恐再次出现百姓逃亡,在各国之中,显得极为疲软。
这并非没有原因的。
包括熊槐自己,同样也慎重无比。为了阻止百姓逃亡,或者为了阻止百姓破产,不得不在战争后进行大规模的免税。
其后,若不是大量采用石磨,并大力推广麦米,且用麦米抵税来增加百姓财富,以阻止百姓破产逃亡,恐怕楚国这些年也无法接连对外用兵。
即便如是,熊槐也不敢连续从一个地方征召军队,而是轮流从各地征兵,以让百姓得以修养。
为了攻打越国,更是准备了近十年,才发动一场国战。
只要不改变楚国现在的封君制度,不改变私田不交税的现状,那么楚国就无法改变疲弱的现实。
而要改变这种现状,除了在中央强行推动以外,还必须要有一个执行力强大的地方。
否则,即便中央有再好的政策,若是各地阳奉阴违,或者干脆不执行,那就是灾难。
不仅是对百姓来说,还包括他这个楚王!
变法,还得从吏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