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就在宋相仇液进入宋宫后不久,楚国中大夫左成却悄悄地来到了宋宫之外。
他这次来宋国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宋太子贞被囚禁一事。
此时,左成看着高大威严的宋宫,心中充满着无奈,国中多事,他本来是不想离开郢都这个漩涡中心的。可是,宋国有变,半截入土的宋王突然坟墓里爬了出来,将宋国搞得大乱。
于是,大王有诏,他这个对宋国极为熟悉的人,就千里迢迢的奔赴宋国,前来解救快六十岁的太子贞。
一想到这,左成心里立即生出一股又一股的不岔。
只听说臣子弑君弟弑兄子弑父的,还从来没听说过八十岁的国君发动政变,一举将自己六十岁的儿子赶下台,八十岁的老父囚禁自己六十岁的儿子。
宋国的闹剧大大的让左成开了一回眼,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就没有听说过,或许今后也不会发生了。
或许,为老不尊,老而不死谓之贼,说得就是宋王这种人吧。
左成在心中感叹了一阵,然后来到宫门前:“诸位将军,劳烦通报一声,楚国使者左成求见宋王!”
宫中。
宋相仇液刚走不久,宋王无奈的叹息还没有叹完,此时,又有一个使者前来禀报道:“大王,楚国使者左成来访。”
“左成?他怎么来了?”宋王闻言微微一怔,而后心中顿时又惊又怒起来。
左成做为楚国使者,理应在进入宋国国境之后,关邑的守将就会立即向他禀报才是。
结果,现在左成都到了宫城外了,他这个宋国之君才得到外国使者到访的消息。
幸亏这还是外国使者,这要是外国军队偷偷的摸到宫城外,那他这个宋国之君岂不是要束手就擒。
想着,宋王顿时生出阵阵无力感,原本他还以为宋国还在他的掌握之中,但现在,他已经深深的意识到,宋国的局势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
或许他自己知道,自己虽然八十岁了,但是身体还好得很,可在外人看来,这就不一定了。尤其是他之前装病几个月的时候,可能从那时起,宋国上下全都以为他没救了吧,所以各地贵族官吏纷纷向太子贞效忠了。
想到这,宋王为自己出了一个昏招后悔的同时,心中也渐渐变得冰冷起来。
寡人要告诉所有人:寡人还没老呢!
此时,在一旁侍奉的唐鞅一听楚国大臣突然出现在宫外,心中同样大惊,然后立即拱手道:“大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楚国这是来向我们示威来了。”
宋王点了点头,公子服的上书前脚刚到他的手上,这边,楚国使者左成后脚就到了宫外,这说明他的那个嫡长孙公子服已经跟楚国联系上了。
不过宋王心中同样也有数,如果这会儿不是楚国正在展开变法,无力顾及宋国。
否则,刚刚出现在宫外的就不是楚国使者,而是公子服率领的楚宋联军了。
想到这,宋王又不禁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幸好上天是站在寡人这边的,幸好寡人选择了在楚国无暇他顾的时候动手。
想着,宋王心中便渐渐有了底气,接着,宋王面色从容道:“来人,传楚国使者来见寡人。”
“唯。”
不久,宋王见左成来,立即喝道:“先生,寡人闻不告而取谓之盗,不告而入谓之贼,今先生作为楚王的使者,却悄悄地混入商丘,这恐怕不合道义吧。”
左成一听宋王竟抢先谴责起楚国来,心中立知宋王的底气何在,当即笑着应道:“大王此言差矣,之前太子贞跟寡君相约,臣奉寡君之命前来跟太子贞盟誓,这事早就跟太子贞说好的了。
结果,臣到了宋国,却没有受到公正的待遇,一路走来宋国不仅没有提供食宿,甚至连个向导也没有提供。不得已,臣只好自掏腰包,自己寻找道路。也幸好在下在宋国呆了数年,熟悉宋国道路,否则臣此刻也不知道走到那里去了。”
说着,左成脸色一正,向宋王质询道:“大王,臣这一路的不公正的待遇,是不是意味着宋国已经打算跟楚国决裂,不将我楚国放在眼里,同时也要推翻之前太子跟寡君签订的所有盟约了?”
“可恶,偷偷来商丘打寡人脸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倒打一耙···”宋王看着殿中的左成,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怒火。
虽然此刻他很想点头跟楚国翻脸,但一想起此刻宋国的局势···
宋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转头看向大臣唐鞅道:“贤卿,太子与楚王有约的事情,卿知道吗?”
唐鞅立即摇头道:“回大王,臣不知。”
“嗯?”宋王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寡人将国家托付给太子,结果太子行事丢三落四,太令寡人失望了。
传诏:让人将左大夫的事情告诉太子,并责备太子,让他加深反省。”
“唯!”
左成:“···”
太子贞:“······”
接着,宋王将心中的恶气发泄出来后,笑着向左成赔礼道:“先生之事,其过在于敝国,为表心意,寡人愿赠五百金为谢!”
左成一听宋王服软,心中立即有了底气。
“大王,之前太子贞与寡君有约,现在臣听说太子被囚,不知贵我两国的约定还算数吗?”
“···”宋王闻言嘴角一抽,算不算数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寡人可是已经给了楚王国书的了。
只是一想起楚宋两国的差距,宋王也不愿此时主动招惹楚国,只得在心中默默忍了。
“之前的盟约当然算了,太子答应的所有条件,都是按照寡人的意思去办的,虽然太子现在在家中闭门思过,但这并不影响楚宋两国的关系。”
左成见宋王一忍再忍,立即再接再厉道:“大王,关于太子贞闭门思过一事,寡君表示密切关注。同时寡君让臣来告诉大王,太子乃一国一本,本不固,则国家动摇。父慈子孝,这是人伦之理,人伦乱则社稷乱。
是故,寡君让臣来此,还请大王立即释放太子,以享天伦之乐!”
“···是可忍孰不可忍!”宋王心中恼怒,连笑脸都为之一冷,但终究不敢翻脸,只是冷冷的道:“先生,这是寡人的私事,还请楚王不要插手。”
左成笑了笑道:“当然,宋国内政寡君也无意干涉,只是宋夫人担心其父以及大王您,所以寡君才让臣来劝劝大王。如果大王与太子欢,那宋夫人也就安心,宋夫人安心了,寡君也就安心了。”
宋王闻言脸色一沉。
又是宋夫人,楚人每次插手宋国内事都打着宋夫人的旗号,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应该让宋夫人去侍奉楚王。
想着,宋王语气阴沉道:“宋国之事就不劳宋夫人操心了,她只需侍奉好楚王便可。”
左成一听,见宋王脸色语气都已经不善了,知道宋王的气焰已经被压了下去,再压,那就可能适得其反。
此时,左成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当即拱手道:“如此,那臣就将大王之意转传给寡君了。”
而后,左成一走,宋王立即气愤的对大臣唐鞅道:“楚王欺寡人太甚,寡人万万不能忍受。
不过,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国中多有私通敌国之人,寡人决定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说罢,宋王紧紧的等着唐鞅道:“贤卿,寡人打算将这事交给你去办。”
唐鞅一听,立即知道宋王说得是什么,立即拱手应道:“请大王放心,臣一定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
宋王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善。”
居数日,宋王对内部的整顿还没有开始,而楚军的消息却先传了过来。
“大王,陈地的楚军出现异动,探子来报,唐昧率军后撤时,没有走陈蔡之地返回郢都,反而沿着颖水南下了。”
“颖水?”宋王闻言大吃一惊。
楚军南下颖水,绕过魏国走颍东之地东进,不远处就是宋国的领地。
“楚军想干什么,难道楚王游说不成,就想要用武力干预宋国之事吗?”
“探,严密监视楚军动向。”
“唯。”
“传诏,下令动员士卒,整军备战。”
“唯。”
又数日。
“大王,楚军继续南下,没有走颍东之地,而是往寿县去了。”
“寿县?”宋王心中顿时生出一阵狐疑:“难道楚军的目标并不是寡人?”
这个念头刚浮现出来,那边,唐鞅匆匆来报:“大王,不好了,我们监视公子服的探子来报,不久前公子服往寿县去了。”
“什么?”宋王闻言大惊失色。
公子服去了寿县,楚军也去了寿县。
如此···
此时,宋王脑海立即浮现出一幅画面:数十万楚宋联军,其中以公子服手中的军队为前驱,唐昧率领楚军为后援,浩浩荡荡的杀向商丘,而一路所到之处,所有的宋人都箪食壶浆迎接公子服的军队。
然后···然后···
想着,宋王立即用力的甩了甩脑袋,想要将这画面甩出脑海,只是,这些画面不断的在脑海中浮现,怎么也甩不出去。
怎么办···怎么办···
六神无主之间,宋王急忙道:“贤卿,立即派人去齐国求援,就说楚国打算对寡人动手了。”
“大王,齐国那边的消息,齐国主将声子病重,齐将田甲正与触子相争,现在齐国可顾不得我们。”说着,唐鞅有迟疑道:“而且···赵国要召开会盟,臣担心这次楚人来,很有可能就是齐楚联手,以避免我们宋国倒向赵国。”
“嘶···”宋王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现在赵国正打算为魏国报仇伐秦,而齐楚两国为了限制赵国而联合起来,那孤立无援的宋国该怎么?????
此时,唐鞅看了看宋王,欲言又止,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过了一段时间,就在宋国君臣束手无策间,一个侍者向宋王禀报道:“大王,负责祭祀宗庙的宗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