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清清的马路上。

    一台不成摊车的烂泥,一个破掉的橱窗与满地碎玻璃,呜呜吹响的警报器声。

    狩甫落地,乌拉拉已从地上爬起来。

    而街的暗处,也慢慢走出身着蓝色紧身劲装的蒙面女。

    “会不会太慢了?”乌拉拉抖擞着身子。

    蒙面女不说话,只是敲敲手中的望远镜,然后丢在一旁。

    乌拉拉苦笑,原来他没感受到蒙面女的“气”,是因为蒙面女站得老远,用望远镜遥遥观察乌拉拉与狩的死斗过程,想找出狩的弱点才杀出。

    现在才出现,只有两个理由。

    “你认为找到我的死角了?”狩冷笑,国中生面孔的他却一点也不青涩。

    蒙面女摇摇头。

    “那你是看出这小子不行了?”狩又皱着眉,摸着肚子,快饿昏了。

    蒙面女点点头,从背后的金属箱重新抽出一条钢链,但链球已失却在货轮上,只有空甩着链子。

    东京警车特有的警笛声快速接近中。

    麻烦了,这下十一豺中的其他人也会找到这里的。必须速战速决!

    “喂,等等,其实我还可以打啦。”乌拉拉踏上前,停住,笑嘻嘻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狩眯着眼,面色扭曲道:“从打斗到现在,你除了躲的功夫比别人行外,根本就没办法沾上我的边,也好像没打算这么做不是?”

    “恩,因为就算靠近你,你的酸液喷杀也几乎没有死角。”乌拉拉吹着手掌,笑笑:“但现在我有冒险的理由,因为你的眼角必须留点缝给她,难免心有旁鹜,我突然觉得嘛,我有三成的把握。”指着站在狩身后的蒙面女。

    狩狞笑,脚一沉,高高跃起。

    “三成?”狩张大嘴。

    “够了。”

    乌拉拉屏气凝神,脚往下奋力一跺,下水道圆形金属盖飞起。

    酸雨暴落,乌拉拉抄起厚重的金属圆板,冲出。

    乌拉拉用金属板挡下落击的酸弹,朝狩的落点继续冲行。

    蒙面女跳上,朝狩劈击锁链,狩瞪大眼睛,嘴一揪,三粒酸弹精准地射断了锁链。

    但狩落地的瞬间,乌拉拉已经逼近,朝他射出溶解中的金属盘!

    狩一压身,金属盘在头顶上呼呼飞过。

    乌拉拉欺近!

    “真想知道,我怎么投到那罐乌龙茶?”

    乌拉拉说完这句话时,已经掠过狩,蹲跪在十尺远的地上。

    蒙面女落下。

    “刚刚,你从我身上拿走了什么?”狩愣头愣脑的。

    狩明显感觉到失去了什么。

    但仔细审视身子,却一点痛痒都没有。

    “病。”乌拉拉紧紧握住手。

    “病?”狩。

    “如果你早一百年遇到我,你一定是个读书上进,然后慢慢死掉的孩子。”乌拉拉叹气,看着弯弯曲曲的掌纹,打了个充满浊气的冷颤。

    狩深呼吸,想朝乌拉拉吐射酸弹,却只是一个劲地干呕。

    肚子的不舒眼消失了?

    狩惊讶小已,试着用意志力催吐,却毫无作用。

    “很多很多年,都没吃过好吃的东西了吧?”乌拉拉咬着手指,血咒重新纷飞,锁在身上。

    符无言。

    “去吃个东西吧?”乌拉拉指着散落在地上,掺杂在无数碎玻璃里的糖炒栗子。

    狩两眼无神,蹲下,剥了个炒栗子,端看着里头的果实。

    吃下。

    慢慢地咀嚼。

    两行泪水,崩溃般从狩的眼中滚出。

    然后是场痛哭,无可遏抑的嚎啕大哭。

    “走吧,躲起来吧,吃个够吧,这世上有太多东西比人血好吃多了。”乌拉拉苦笑,好想吐,好想吐。

    他很仁慈。

    一向如此。

    蒙面女不得不让开一条路。

    对她来说,失去能力的狩,这样的结局也已经足够。

    于是她转身,用最快的速度消失。

    乌拉拉没有问之后怎么联络,毕竟拥有这样相同志业的人,在这个城市还会继续遇见的。如果彼此都能坚强活下去的话。

    警车赶来的时候,冷清的现场只剩一个兀自昏迷大睡的大汉。

    “怎办?”小警察搔搔头。

    “带走他啊怎办?”老警官抽着烟,神色疲惫。

    今天晚上码头不知怎么搞的,一团乱。赶去的大批警力却只负责交通管制,不得进入码头管事。

    也不知是谁下的命令,竟然所有船只都不准卸货装货。抗议的电话几乎瘫痪了警署,水警的船也通通被高层抽调精光,只能用无线电逐一向渔民商家警告。

    但电视台上的今夜新闻,却很有默契地忽略码头发生的事。

    “这城市快不能住人呐!”老警官牢骚,踩熄烟蒂。

    城市另一角,一间破庙的挂单斋房里。

    一把蓝色吉他。

    一只颈子有如西装白衬衫的黑猫,偎在一个大男孩旁,享受着冷掉的薯条。

    大男孩全身都是难看的伤疤,有的黄有的红,汤汤水水地渗出模糊的痂,痛到他完全没办法入睡。

    乌拉拉。

    他将“食不知胃”储存进绅士体内,然后用“天医无缝”的能量让自己身上的伤快速愈合,但痛苦以倍数撕裂着他,这是快速治愈的微薄代价。

    乌拉拉的身边,还堆着一大堆可乐、汉堡、炸鸡、比萨、大阪烧与各式各样高热量的食物。整个晚上他都一直吃,补充“天医无缝”所需要的高能量。

    吃到嘴巴都酸了,下颚快断了。

    然后,乌拉拉想着一定也在某处一直吃的狩。

    他对吸血鬼没什么太过的喜恶。或许是天生过剩的同情心吧,他深刻体验人世问有许多痛苦与悲伤并非任何人的错,只是痛苦与悲伤终究扭曲了所有人的脸孔。

    也许该为狩弹首歌?拿起吉他,乌拉拉想了半天,却想小出哪首歌适合当大吃特吃时的背景音乐。

    绅十饱了,懒洋洋地躺在乌拉拉旁,喵了一声。

    “你问我怎么不把‘食不知胃’放掉,把‘千军万马’锁同来?”乌拉拉按摩着绅士的颈子,看着窗外的月。

    绅士颇有灵性地点点头。

    乌拉拉看着手掌,比起酸液造成的严重腐蚀,掌上二的烫伤早被“天医无缝”给治好。

    但那瞬间的冲击还留在骨子里,还有那炒栗子大汉的眼神。

    “好的猎命师,是为了好的宿主而存在呢。”乌拉拉微笑。

    〖一笔勾消

    命格:集体格

    存活:两百五十年

    征兆:宿主开始逐渐产生严重的健忘,洗澡完立刻再洗一次,缴完管理费再交一次,交过女友忘记只好再交一个(下场自行想像)。罹患慢性病的宿主,常有忘记已经服过药物、连续服药过量致死的情况。

    特质:记忆逐渐褪化的人生,甚至影响到周遭的亲戚朋友,产生对某个重大事件集体失忆、或记忆淡化的现象。由于宿主很难意识到自身的状况,所以被命格夺舍的几率很高。

    进化:若宿主居然能保持清晰的意识,将遗忘的能力限定在特定他人而非自身,则会进化成非常可怕的“不存在的千年”,能量巨大时甚至能清除整个族类的某些记忆。若在特定精神力很强的宿主手中,则可能进化成能够操纵记忆的……

    (曾郁婷,热情洋溢的十七岁,台北汐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