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单鼓响,一面令旗摇。&l;&l;&g;&g;
归属多尔衮兄弟指挥在塔山地域准备对来援的明军和南粤军进行阻击战斗的两白旗各部以及临时拨到他们麾下的各旗包衣,以牛录为单位集结在多尔衮的面前,任凭着海风吹得,数万人一动也不敢动。
随着多铎的一声令下,掌旗鼓牛录曹振彦命人敲起单鼓,两边的巴牙喇兵将百余名被捆得和粽子相仿的两白旗败兵押到军前。
“皇上刚刚派来宣旨大臣对我两白旗兵马嘉勉恩赏,汝等便在一日之间接连丢失了打鱼山、虹螺山阵地,让李华梅和吴三桂可以凭借虹螺山山头架起的大炮,任意轰击我八旗军马阵地,继而以精锐自打鱼山向我塔山堡阵地猛扑。你等,本王该如何处置汝等?”
在部下数万人列队面前,多尔衮的声音极度平和,便如波澜不兴的河面一样,如镜如砥。但是手中抱着令旗的曹振彦却心中打了一个哆嗦!这位主子看来是动了真火了,他的语调平静,没有喜怒哀乐的感情成分在里面,却是明了他在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这些人,今日惨了!
那败兵们个个脸如败絮一般枯槁,只是不停的哀告多尔衮,愿意充当死兵,去夺回虹螺山和打鱼山两处,让自己能够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那倒不必了。来人!”
早有巴牙喇纛章京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巴牙喇兵将另一群人从人群之中押了出来。
“照我八旗大军军纪,临阵脱逃。丧失阵地者,杀!本王今日再加上一条,你们看,这些人可曾熟悉?”
哭嚎声中,有人努力睁开被打得肿胀不堪的眼睛,对面同样被绳捆索绑的,却是一群妇孺之辈。
“知道本王为何要将尔等家眷一并带到此处?这里便是我两白旗大军的坟墓!赢了这一仗,我们便从墓穴里走出来,输了,大家一起带着老婆孩子葬身大海!”
多尔衮的语调终于恢复到了活人的状态。不像方才那种丝毫没有一丝生气的样子。“尔等丧师失地,折损了我八旗大军的锐气威名。所以,本王今日便成全尔等,送你们全家一起上路!”
两声铜锣响亮。数百颗人头落地。兀自还在向下滴答着鲜血的首级被巴牙喇兵用长枪高高挑起。在以牛录为单位列队的两白旗军兵面前策马走过。所到之处,众人无不是后背直冒冷汗。
倒是包衣牛录中的士兵习以为常,他们原本就是奴才的奴才。生杀予夺都不在自己掌控之中,只要拼死向前作战便是!
“皇上恩,赐我临机专断之权。那本王今日便在范大学士面前僭越专断一次!现在,本王宣布此番作战赏赐办法!”
多尔衮催动坐下战马,那匹有着大食血统和科尔沁草原血统的良驹在包衣牛录队列前迈动着碎步,海风吹得各个牛录章京的认旗扑簌簌飘动,也将多尔衮的声音吹到每个包衣兵的耳中。
“尔等这群包衣奴才,今本王话也开了,别看你们往日里本王用肥鸡大鸭子的供养着你们,你们一个个的也是对本王这个主子恭顺无比,其实没有一不想爬上来做主子!没关系,本王今就给你们这个机会!”
“若是能够守住阵地,并斩杀南蛮一卒者立即抬籍,成为两白旗旗下人,擒斩营官以上者升三级、赏半个前程。擒斩明国副将以上将领者,本王与他结为兄弟,并向皇上请个恩赏,入我大清宗室,腰间多一条红带子!”
轰的一声,随着多尔衮身后的巴牙喇兵整齐的将多尔衮的赏格又大声重复了一遍,令二万多包衣兵和他们的家眷都听得清清楚楚。乖乖!只要守住了阵地,再杀一个蛮子兵,我们就不再是包衣了,而是正儿八经的两白旗主子了!运气好的话,腰间多一根红带子,咱以后也是觉罗了!
包衣兵们的情绪立刻犹如火山爆发一样立刻被提升到了燃烧点,恨不得立刻就转身进入壕沟胸墙,将来犯的那些明**队一一打翻在地!
至于睿亲王主子和两白旗的旗丁们颁布了什么赏格,倒是没有多少人注意听了。
不过,接下来宣布的,却是又一次刺激了一番在场所有人的情绪!
“至于两白旗的奴才们,本王也没什么好赏给你们了,除非把本王的位置让给你。你们谁要是愿意干,本王这睿亲王的王爵便立刻给你!但是你得给本王保证一点,一定要守住塔山,把皇上交代下来的差使办好!不然,你们的全家老本王心狠不讲情面,你们这帮奴才也都几次跟着本王几兄弟进关伐明,和他李守汉也不是生人!此人对我八旗是何种切齿痛恨,他在南中都干了什么,你们也是一清二楚!若是他的军队杀进辽东,你们全家老照样是一个死。只不过,可能你们老婆女儿死之前还要被利用一下,宸妃的事情,就是你们所有老婆女儿的结局。”
“如果没有人愿意担下这个担子,那就好好服从本王的军法,下面我把内容一下,哪个没听清,算你倒霉,我的刀子可不管你听清没听清!”
“进前者徒死而无赏,虽欲赏之,无从查考;退后者偷生而无罚,虽欲罚之,亦无从查考。今定有节制矣!如壮大不退而十人同退,则壮大可杀十人。若分得拨什库不退而部属同退,则杀壮大。牛录章京不退而牛录同退,则杀分得拨什库。甲喇章京不退而一甲喇同退,则杀牛录。一甲喇同退只杀甲喇章京。一旗同退,则杀旗主贝勒。以上皆然。如此看之。所杀不过三五人,似与士兵无涉,还可退走,然你们要仔细思忖,此法一行,便是百万士兵,一时进前退后,也都有查考。所杀虽只几个人,不怕你百万人,都退不得。听我这个缘故。比方一牛录人齐退。必杀牛录章京,牛录章京但见他一牛录人退时,他决不退。若是他牛录章京一个人不退,必不能够支敌。必要阵亡在前方。本王便将他部下数个分得拨什库都杀了。将他等的妻儿财产一并来偿你牛录章京之命。分得拨什库见牛录章京不退,恐阵亡了牛录章京,就该他自己偿命抵债。便是分得拨什库亦不敢退。他的部下壮大,见该管上司不退,恐阵亡了主子,他也怕要偿命,就护着分得拨什库,亦不敢退。壮大手下兵士,恐怕阵亡壮大,其全士兵都该斩首,便都护着壮大,死战住不退。如此不是所死的,止于阵亡的部下三五个人。便是百万人也要同心,那个还敢轻先退走?这便唤作连坐法!此法一行,就是全军之中,人人似刀架在头上,似绳子缚着脚跟,一节一节互相顾瞻,连坐牵扯,谁亦不能脱身。”
也许是担心这种半文半白的词汇,让绝大多数是文盲的兵士包衣听不懂,索性多尔衮站在马鞍上,朝着四下密集的人头高声喝道:“本王的巴牙喇兵便是全军的刽子手!而各级官佐也是部下的刽子手!兵丁退,壮大杀!壮大退,牛录杀,牛录退,甲喇杀!甲喇退,旗主杀!我多尔衮退,全军皆可杀!”
这一番颁布军法,看得作为宣旨大臣的范文程心惊胆摇,随即又是颇为赞赏,“睿王爷此举,定能得士之死力。全军上下,战死者还可以获得大大的好处,若是后退,便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看着迎着海风在不断狂呼啸叫如海浪般起伏的人群之中策马奔驰的多尔衮,矫健骁勇的巴牙喇兵在他身后卷起一阵风潮,不由得范文程心思一动。
“皇上自从宸妃娘娘不幸过世之后便一直龙体欠佳,如今又逢大战,每日里处理无数军机要务,食少事繁,只怕这一战之后不论胜败如何,皇上的龙体也要垮了。我是不是也该早些筹划一番?”
范文程走后的第二,崇祯十四年十月二十日。
海面上一轮红日照射的波浪不兴的大海,跳动的浪花闪烁着微微有些刺眼的光芒,让人不由得眯缝起了眼睛。有人裹紧了一下身上的棉甲,试图抵御从海面上吹来的冷风。还好,从旗帜的摆动程度上看,今的风也不像往常那般大,若是太阳这般好的话,今应该是个很暖和的气。
嗯?!为首的一个正白旗包衣兵在自己的哨位上揉揉眼睛,从打鱼山背后的海面上,还有更加遥远的海面上,密密麻麻的舢板缓缓的朝着这边划了过来。向海面上望去,大大的舢板几乎铺满了目光所及的水面。
那些蛮子兵终于要来送死了!所有的包衣兵不由得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火铳,深深的呼了口气!
一个包衣兵的甲喇章京,更是在十几名护卫的簇拥下,往来于各处壕沟与胸墙、地堡之间,对着手下兵丁们鼓劲打气,大声激励。他高声吆喝道:“狗奴才们,今就是咱们抬旗的日子到了!千万别怕死,得怕死不了!这群南蛮子就是来给咱们供应军功首级的!!”
壕沟里所有人都是一片欢腾,更有人叫嚣道:“兄弟们,将那些矮的南蛮子杀个片甲不留!”
“看他们的血有多少,能够染红这片海!”
仍旧以奉命大将军名号号令全军的多尔衮与新近加了扬武大将军头衔的弟弟多铎的两面织金龙纛在阵阵海风中不住飞腾翻滚。跟在二人旗号后面的,除了他们众多家奴护卫外,又跟着二旗巴牙喇纛章京的龙纛。龙纛后面,一色都是身披三层甲胄,胯乘骏马的巴牙喇兵。巴牙喇兵的后面,才是二旗密密麻麻的阿礼哈超哈营战士。
八旗满洲正白旗包衣甲喇章京谭拜,望着远远从海面上逐渐向海岸线上移动的那些舢板,看着远处两位大将军的龙纛,不由得在地堡当中冷笑一声。
谭拜此人。在历史上并不是个普通的角色,满洲塔喇氏,正白旗人,清聪五年随从围困大凌河,祖大寿遣百余骑突围而出。谭拜与当时的牛录章京布颜图追斩三十余人,获马二十四匹。清聪八年,授世职牛录章京。
此后几年中,谭拜立功甚多,曾追随岳托麾下,入墙子岭。攻丰润。还攻破明太监冯永盛诸军。此后几年内,谭拜更是屡次立功,先后击败明总督赵光抃、范志完,总兵吴三桂、白广恩诸军。以功进三等甲喇章京。顺治三年。谭拜擢兵部尚书。从肃亲王豪格西讨张献忠。屡破张献忠兵,顺治四年,又调吏部尚书。歼张献忠。
按照多尔衮的部署,两白旗的包衣兵,各以一个甲喇的火铳兵在前敌驻守,除了这些火铳兵之外,更配备了大火炮近百门,几乎是多尔衮可以搜罗到的火炮一半以上都集中到了第一线。
“一线多放火器,少屯兵,南蛮的火炮厉害,不要把咱们的兵马都送到炮口下面去蛮子轰了。然后在蛮子炮火打不到的位置上,多放些兵马,以期蛮子兵马冲进壕沟之后,若是一线壕沟失手,便用这些部队将蛮子打下去!”
谭拜咀嚼着多尔衮的部署,谭拜也顾不得多尔衮的这样分配兵力到底是对是错,只是紧张的命令手下的家奴到各个牛录章京那里传令,“蛮子兵不上岸,不进入射程开火的,各级官佐皆有执行军纪之权!”
什么意思?从牛录章京到壮大,都可以提刀砍了那些没有命令因为胆怯而擅自开铳的包衣兵!
海面上的舢板越来越近,近的在第一道胸墙后面的包衣观察哨都可以数的清舢板上的人头,一条舢板上大约有三十多个人,恰好是南粤军的一队人。船头和队官背上的旗号不住的被海风卷起,随风翻滚。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
在这个距离上,舢板却停了下来,后面的船只开始向左右两翼移动,列开了一个极宽的正面,船只之间的距离也变得更加稀疏。
“快!快!”
从牛录章京到壮大,辽东反贼的各级军官头目们开始督促部下进入各自的位置,一箱箱的定装药筒被从屯兵洞内抬了出来,分发到各个火铳手手中。
包衣兵火铳手们快手快脚的装填好发射药,将弹丸夯筑结实,打开龙头,伏在胸墙上,只等着那期盼已久的开火号令。
等来的却不是可以让他们抬旗的开火命令,而是阵阵巨大的炮声。
部署在塔山堡西侧虹螺山上的四门三十二磅大炮,炮台上冒起一阵阵的白烟,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炮声传来。
巨大炙热的炮弹划破空气带来的沉闷呼啸声中,一颗颗滚烫的二十余斤重铁球如巨灵神丢出的大铁锤般砸落。或是砸中插着认旗的屯兵洞顶棚,坍塌的木头下发出阵阵沉闷的呻吟声,片刻之后有人手脚并用的挣扎着爬了出来。或是砸进胸墙后面正在持枪待命的清军人群中,在坚硬的地面蹦跳翻滚,直接带出一条血路。随着大弹一起打出的十几个弹更是四下乱窜,一个个清兵惨叫滚倒在地。
一枚巨大的炮弹正好砸在了第二道胸墙上,将冻得坚硬如铁的胸墙砸出一个巨大的豁口,带着冰碴的大土块到处乱飞,将躲在附近的清兵击中,晶莹透明的冰碴立刻带上了鲜血的颜色。
那枚击穿了冻土胸墙的铁球余威不失,几个弹跳翻滚又杀将回来,跳进了壕沟之中,将密集聚在第一道土墙后壕沟下的几个包衣兵火铳手打得血肉横飞,化为一滩肉泥。
惨叫声接连不断的在谭拜耳边响起,他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是硬生生的挺着,等待南粤军的炮火停息。
但是,似乎这些火炮便是不需要停下来散热一般,接连不断的炮声隆隆响起,炮声响过之后,便是数十颗铁球联袂尖叫而来,而且缺德带冒烟的是,重达二十多斤的炮弹也就罢了,居然还使用弹托群子,每大弹一个,伴着十几个弹。大弹用来砸毁胸墙,砸穿屯兵洞,弹便是用来杀伤躲在壕沟之中的兵士了。
这些炮弹呼啸而来,不断砸在清兵设置的第一道与第二道土墙工事之间,重点照顾的还有各道壕沟之中的火铳手们。密集的铁球在地面跳跃翻滚,不时有包衣兵惨叫也不曾来得及发出一声便被炮弹击中。
谭拜紧紧将后背贴在屯兵洞的土墙之上,心惊胆战的听着一枚枚炮弹在空中划过的声音,见一拨拨炮火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下来,不由得他骂了一句:“这群南蛮子尼堪,你们的火药炮子都是在树上长出来的不成?不用钱啊!?……”
话音刚落,一颗二十多斤重的大铁球正砸在他躲藏的屯兵洞一侧土墙上。支撑土墙的木柱顿时哗啦一声响亮,原本浇了水之后冻得坚硬无比的土墙立刻塌了一大片,谭拜狼狈万分满身满脸的土被两名家奴护卫从屯兵洞中扒了出来,却见旁边一个护卫半截身子己经被炮弹打没了。
“轰”的一声巨响,架设在一座地堡顶盖上的一门铁炮被一枚三十二磅炮的弹丸砸中,立时那门火炮当场砸毁,铁球夹着炮架炮轮乱飞。
“撑住!”
两白旗的各级军官们都在声嘶力竭的控制着部队,多尔衮得对,这里就是他们的坟墓。打赢了对面的南粤军,他们就可以从坟墓当中爬出来,继续的在光化日之下生活,打败了,那等待他们的就是只有死路一条,区别之处便是在于,或是死于南粤军的刀枪之下,或是被充当执法队、刽子手的那些巴牙喇兵和自己的长官杀了!
寒风虽然刺骨猛烈,却冲不散那阵阵刺鼻的硝烟与血腥味。就在这冬日的海边,代表着各自阵营之中最精锐的战士们,开始了舍生忘死的厮杀。
十几门三磅炮被第一波冲上海滩的士兵们手忙脚乱的从舢板上抬下,趟着齐腰深冰冷的海水冲到滩头,炮手们警觉的向着对面的胸墙望去,寻找着打击目标。
“火炮装填!”
“火炮装填!”
双方的指挥官稍稍相度了一下距离,不约而同的给属下的炮手们下了同样的命令。
双方的距离已经在二百步之内,这样的距离,正是三磅炮、大佛郎机炮弹的威力所在。(未完待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