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来求人家办事,松平信纲便不能空着两只手来。~說,
入夜,李华宇命人点起灯火,独自坐在八仙桌前,一口一口的啜饮着烫的恰当好处的黄酒。
“大少帅,松平那厮送来的礼物,您要不要过过目?”
跟随着李华宇多年的冯千里,从九州到台湾,一路走来,如今又是充当着李华宇的近卫营营官。甚至在李华宇不在时,有着代替他统帅全军的权力,自然与其他人不同,他可以用只有个别老人才能使用的称呼来同李华宇话。
“老冯,坐下来,一起喝点酒挡挡寒气。”
对于冯千里这样的人,李华宇也是丝毫不客气,呶呶嘴示意冯千里坐下来。
早已有亲兵将松平信纲从倭国带来的礼物一一罗列。
别的倒也罢了,身为宁远伯的长子,台湾兵备道,李华宇眼里从到大不知道见了多少奇珍异宝。松平老中所带来礼物虽然贵重,却也难入李华宇的法眼。
不过,在礼物当中,他却被一件物事所吸引。
那是一辆两轮车子。黑漆的车身,配着一套精致的黄铜活,修长的两根车辕,之间的距离却不足以令骡马为其提供动力。高高的车身上,纯用上好牛皮制成的座椅,配着杭州丝绸制成的遮阳篷,显得颇为舒适。车座上的扶手,却是用海中鲨鱼皮制成,镶嵌在用青铜打造成的扶手骨架上。
“这是什么东西?”
“大少帅,这是松平老中送来的,唤作人力车的便是。据他随员所,乃是幕府治下数位国宝级的匠师,穷尽数年之功,花费巨大。才打造出了两辆。一辆供奉皇陛下,而另一辆便在大殿下这里。”
李华宇哼了一声,算是对松平信纲的赞扬。不过他的目光很快便被那人力车所吸引,脑海之中各种各样的奇怪念头不住的涌现出来。
“儿郎们也对此物颇为有兴趣。许多人,倘若不是专门用来供人乘坐,改成拉货的车辆也是上佳之选。”
“老冯。你,为什么这么一辆车子,居然要倭人的所谓国宝级工匠打造数年?”上下端详了一番这辆漂亮精巧的人力车,华宇却是不得要领。
倭人的工匠做事之精巧、专心,他也是有所领教的。河静制造里便有一些从倭国来的匠师,专门用来制造给陆营营官以上、水师舰长以上军官配发的火铳,制造之精巧,装饰之华丽,令人叹为观止。
区区的这么一辆车子。居然令几个国宝级的倭国匠人打造了数年之久,这顿时激起了李华宇的兴趣。没办法,这是李家人的通病,谁让他们从便跟随父亲进出于工场和匠师协会等处,对于各种新鲜玩意和技术都是趋之若鹜。
特别是像李华宇这样已经成年并且执掌一方的,更是深知一项新技术的推广使用会带来什么。
走到了近前,上下打量了半晌,李华宇也未曾发现什么异样之处。除了轮毂使用了较宽的铜片作为骨架支撑之外。仍旧是采用了金属车轮,与其他车辆相比。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新颖之处。
“老冯,你家学渊源,也是行家,你给我,这东西为何让倭人如此劳心费力?”
冯千里口中客套了两句,脸上却是微有得色。他是冯默峰的侄子。而且本身身上还有匠师协会的会员资格,算得上是行家里手。台湾的几处建设,桥梁、堤坝、涵洞,还有房屋等,都有他的影子。
“抬起来!”几个亲兵在冯千里的低声命令下。齐齐用力,将那人力车整个翻了过来。
“少帅,您看!这车子最为繁琐,最有技术含量的部位,不在前面那两根细长的车辕,而是在这里。车轴!”
借助着灯火的照射,李华宇仔细望去,在车座的底部,被人仔细的用油脂涂抹均匀,保养的十分仔细。在两个车轮之间,一根精钢制成的车轴承担着连接作用。中间的是车轴,上下两个是滚珠,然后再外面的是轮辐。
“属下仔细盘问过松平手下人,那人,最要命的便是这车轴与车轮之间的滚柱。”冯千里举起一盏灯笼,为李华宇仔细的解释着人力车的车身构造。
与南粤军此时大量装备的车辆不同,这俩人力车使用了更简单的滚柱轴承。两头稍微车细了一点,中间是一个圆柱体。
“果然有点意思!人既然能够拉起来奔跑,想来是极为省力。老冯,你咱们的车辆若是都换成这样,会不会提高运输能力,减少骡马的使用?咱们的辎重运起来也没有那么难?”
几次与辽贼阿巴泰所部接触下来,李华宇已经发现了两支军队之间的差异,南粤军和明军必须要携带大量的辎重,而且骑兵少步兵多,本身机动能力就不如辽贼。而阿巴泰则是不需要那么多的辎重粮草,他只管走到哪里抢到哪里。但是若是这样的车辆能够大量制造,并且经过南中的那些匠师们进行升级改造,用在现有的大批军中车辆和各地垦荒所在使用的话,会不会大有裨益呢?
没那么乐观!冯千里的话给李华宇兜头泼了一瓢凉水。
“据属下推断,这滚柱应该是先行车圆,之后磨光,再行淬火。用细的砂轮车完以后淬火。不过这么的滚柱不好淬火,可能是弄个一毫米左右的冷水池,然后夹上去滚一滚,”
但是即使如此,体积太了,表面淬火也比较困难。
“若是属下来做此事,一时半会也未必能够解决这淬火的难题。想来这些倭奴便是在这些事情上耗费了时光和财力。”
“不管他!我们与倭奴不同!他们耗费辰光一是因为他们要做得是人力车,我们做得却是马车和人力货车。人力车不好做的原因是要靠人拖着走,上面坐着的又是人!所以轴承不可能做大,这么一来就对工艺要求较高!而马车的话可以把轴承做大做粗,这样对于技术和工艺的要求就低得多了。”
李华宇为这桩将人力车技术消化吸收用于运输车辆改造升级之事定了调子。
第二,松平信纲便写信给幕府。请幕府中人将那几名打造人力车的高手匠人送到顺化,交予将军府。
在河静制造提供的各种工业基础设施和匠师协会的集思广益之下,滚柱轴承的工业化制造难题,其中最难的一个淬火环节在半年之后得到了破解:用制造模具的砂石打造一个滚坡,滚坡有很浅的流水,坡底是一个过水筛。然后接一个防水的斜面。滚柱从坡道上滚下来经过过水筛和斜面,直接就跳走了。而在这个短短的过程中,被烧得通红的滚柱也完成了淬火过程。
但是这些都是后话了。
宁远,总兵府。如今这里成为了援剿大总统行辕。
大堂上,一场雷霆风暴正在进行。
被几个女兵用软榻抬到大堂上的李华梅,斜斜的靠在床榻上,脸上满是忧色。她身后跪倒了一片南粤军和关宁军的将领。
风暴的正中心,正是援剿大总统、宁远伯李守汉,与他对面而立,争执不休的。却是水师统带施郎!
莫钰等南粤军将领们跪在李华梅身后,面对着守汉的雷霆震怒,便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从京师分兵的时候,我就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切勿冒进,切勿冒进!你可倒好,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不但不听别人好言相劝,反而在多尔衮修筑好的阵地上督兵猛攻。耗费弹药,损失钱粮也就罢了。损兵折将,坏我军威,你该当何罪?!”
面对着李守汉的大怒,南粤军众将一个个噤若寒蝉,塔山未能攻克不,还让郡主受伤。当真要是追究起来,他们哪一个都是难逃军法。主公可能会对关宁军还客气些,那毕竟不是自己家孩子,但是对南粤军,可就是爱之深责之切了!
“主公。当日之败,责任不在我南粤军!更不在郡主身上!”施郎面对着李守汉的震怒,一反当日坚决反对强攻塔山的态度,开口为南粤军,为李华梅辩驳。
这话出来,顿时关宁军诸将,从吴三桂以下齐齐的低下了头,仔细观察着地方的水磨砖缝。当日若不是关宁军率先军心大乱,只怕如今大家已经在锦州城中商谈如何击破处于包围圈之中的黄太吉了!
须知,便是关宁军全线动摇之际,南粤军却依旧在向前猛扑,打得曹振彦奄奄一息。如果不是眼见得局面不可收拾,南粤军依旧能够打通白台山,取得与松山的联系,进而将多尔衮所部包围在这海边狭窄地带。
“主公今日之急务,不在惩罚郡主,而在生擒多尔衮。一则以解君父之忧,救友军于水火,二则提振士气,重振我大明军威!”
施郎也是泼起了一颗包的胆子,只管将自己内心所思所想,一股脑的都向守汉倒了出去。
“郡主当日,为提振士气,全线猛攻,又以近卫旅精锐猛攻奴酋多尔衮侧翼,阵斩奴酋将领无数,便是奴酋多尔衮、多铎二人,也是不得不上阵白刃拼杀!若不是曹振彦那厮走了逆的狗屎运,流弹击中了郡主的帅旗,导致郡主折断了两根肋骨,当日塔山之战,也不能郡主指挥有误,各军作战不力!”
施郎这番话,得在场两军将领齐齐的暗自松了一口气,本来嘛!咱们当日打得就是不错,如果不是见到主帅的帅旗有失,而导致全军军心大乱,今,就该是宁远伯这位援剿大总统在锦州城中给各有功将领论功行赏了!
“若是郡主有错,也是属下等有错,未能尽早击破奴贼,令郡主以千金之躯,亲自督兵上阵!主公若是要行军法处置郡主,便请先从属下等做起!属下等毫无怨言!”
施郎把球踢到了李守汉脚下,要是有错或是有罪,也是我们这些部属的,谁让我们没有尽早的消灭奴酋多尔衮呢?您要是行军法,便从我们杀起,杀完了我们。再杀郡主我们也看不到了。
对啊!法不责众的关窍咱们怎么忘了?!顿时,以关宁军的老油条们带头,南粤军将领有些扭捏的跟随,齐声高呼:“伯爷(主公)请先杀属下等!再行处置郡主!”
更有那脸皮厚的,则是痛哭流涕的高喊:“关宁各军皆视郡主为慈母,若是郡主有事。儿郎们也是不想活了!”
所谓一哭二闹三上吊,大老爷们要是拉下脸来撒泼打滚,可是比女人来的要效果狠得多。
“你!你们!”守汉胼指指着施郎和吴三桂为首的关宁军将领,脸上一脸的愤怒和无可奈何,又有父亲对于犯了错误女儿的恨铁不成钢等诸多情绪的混合交织在一处,与眼下大堂上的几十个将领在一起飙戏。对!就是在飙戏!按照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体系的要求,守汉完全做到了由内而外,表面上的神情充分反应出来了他内心的情绪变化。
但是,当真是反应出来了吗?
守汉表面针锋相对。对施郎的行为气得几乎要吐血,可是内心之中却是阵阵暗爽,嘿嘿,啥叫会来事,这就叫会来事!知道老子不忍心处置二丫,便冒着风险跳出来给二丫辩解,也给老子找一个合适的下台阶!看来施家的这个子,不但打仗是把好手。做人做事也是个周全的人!
但是,施郎接下来的举动。便是充分的体现了一句东北的歇后语,“烂土豆子,不禁夸(括)!”
见近卫旅的将领们跪倒了一地,要求先行处罚他们。施郎这个家伙竟然立刻调转枪口开始朝这些与自己一同浴血奋战的同袍开火了。
“主公,我等确实有罪!”
施郎的表现充分的给自己拉到了足够的仇恨值,近卫旅众人看他的眼神很快变成代言人变成了搅屎棍。不过却也是无可奈何。这个家伙的倒也句句都是实话。
“好了!”守汉颇为不耐烦的摆手制止了施郎当众揭露近卫旅众人不肯拼死作战,奋勇向前,不能为身为主帅的李华梅提供建议,执行命令又是大打折扣的黑幕,让近卫旅众人几乎脸都没有地方放了。
对于这样的行为。守汉虽然心里乐开了花,但是脸上还要表现的愠怒一些。
“李华梅,你塔山战败,丧师数万,靡费军饷钱粮颇多。着免去你水师之中本兼各职,先行回耽罗岛养伤!待本大总统回师之时,再行处置你!”
转过头去又骂施郎:“还有你!施家子!你既然如此袒护李华梅,便着落你负责押送她去耽罗岛!到了那里,给本大总统立刻赶回宁远!不得有误!本大总统有差使派给你!”
几个近卫旅的军官听了守汉这般处理施郎,不由得互相挤眉弄眼,如此寒地冻的气,海上风浪巨大,又是护送郡主去耽罗岛,还得立刻赶回来,这份罪可是遭大发了!限时赶回来不,还要立刻去办差,这份罪可是遭大了!所以,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主公啊!
但是,跪在关宁军队伍前列的吴三桂却是不这么看。
“看来得好生结交一下这个施大爷了!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得成了俺的干爹了!”
和他有着同样看法的李沛霆也是心中一个劲地盘算,如何在主公已经暗自默许了施郎与二丫的这个事情上好好的做一番推波助澜的手段才是。
正在二人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各自盘算之时,帅案后的守汉和颜悦色的呼唤吴三桂。
“长伯,你久居辽东,与建奴打交道也是非止一日,你觉得眼下这仗该如何打?既能打得建奴痛楚,又不令眼下辽西各军折损过多?”
高踞在虎皮交椅上的守汉,无论是从官职、爵位,还是辽西将门乃至整个大明朝廷都最看重实力二字,都不得不令吴三桂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
何况,论起私下里的辈分,似乎吴三桂和在场的关宁军众将得管这位宁远伯叫一声好听的。(突然间想起,这个称呼可是最近有点臭大街的味道了。)拿着人家的军饷,吃着人家的军粮,手里身上又都是人家的武器盔甲,便是吴三桂的兵营里,此刻更是有数千从山东、登莱来的屯田兵,已经成为了他宁远镇的主力,以上种种,如何不令吴三桂俯首帖耳的听令?
“末将一点愚见,请大总统指教!”
吴三桂抖擞精神,来得到那幅巨大的辽东舆图前,指着辽东半岛上的某一个所在,朗声道。
“当日郡主初到辽东之时,便有以精锐乘船跨海东征,直捣奴贼巢穴之议。但是当时郡主考虑到奴贼军力尚称强悍,一旦我军渡海东征,虽然可以调动奴贼回师,但是于事无补。”
“塔山连番大战,杀伤奴贼甚多。据报眼下奴酋多尔衮虽将附逆降兵尽数编为包衣,稍稍恢复旧观,但是战力却是不曾恢复。正是我军渡海东征,直捣沈阳之时!”
对于吴三桂的这个计划,守汉点头称赞。既然他同意了,别人便不好再什么。
“施郎,此事便全权交给你。所有兵马粮饷船只调动,都有你承办。你与长伯议定后,只管来报我!”(未完待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