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缘何而喜好恐怖怪谈,冒险文学,我们之前虽有言及,但所描述却还不甚明细。 Ww W COM
归根结底,创作者艺术家们费力营造的恐惧氛围冒险精神之所以如此遭受热捧,还在于它们的虚假本质。愈是拟真的作品能够给予阅读者的体会和刺激感就越明显,但当这一切的刺激过后,那些存在于书本当中的危险又不会切实地危及他们。刺激体验仅仅停留于想象的世界当中,他们随时都可以从这场冒险这份恐惧当中抽身离去,回归原先的日常生活。
这也因此帕德罗西的上流社会流传着这样的法:“他们喜欢的并非冒险,而是掌控。”
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进行的,能够短暂脱离那些繁重日常事物和身居高位所需背负责任的,精神刺激。
它自然是不能有任何真正危险的。实际上,在帕德罗西从事文学创作这一行业风险极大,因为读者都是上流社会人士,一旦有任何受书籍影响做傻事的人出现作者就会被冠上“教唆罪”的名头。这也因此大部分作者本身也都是不的贵族出身,不仅因为身份能够保护他们免于遭受谴责,还在于这一行业需要自掏腰包去进行高价的印刷,若非生活无忧之人想要从事创作的话只会被笑掉大牙——但让我们话归原处。
正因并无真正的危险,恐怖文学和冒险题材才备受追捧。
——那么,假设你真正处于一种令人恐惧的环境当中时,你会体会到的是什么?
那必然不是惊险刺激。
先是手心冒汗,你的身体因为本能而开始紧绷。浑身的感官都敏锐到了极致,连衣服上面一丁点褶皱带来的不适感都会被放大一千倍。
表皮阵阵冷,由于立毛肌——或者俗称的鸡皮疙瘩——立起来的缘故你开始感觉自己的背部和手臂一阵痒。
然后你的下半身开始软,自己双脚无法稳稳地站立在地面上。
你开始对一切风吹草动极为敏感,你再无法保持冷静客观的思维而是放大了所有威胁,哪怕是一只虫忽然飞到你的头上在这种时候也会引起歇斯底里的反应。
你体会不到任何惊险和刺激的感觉,拥有的,只是想要立马转身逃离这一切的冲动。
——尽管站在这片林间泥地对面的,仅仅是一条浑身脏兮兮的“”狗。
“我、我该怎么办!”玛格丽特双手紧紧地抓着一根木棍面对着对面脏兮兮的杂毛犬,虽然对着旁边的亨利还有米拉这样询问着,但双眼却不敢从对方身上挪开半分,生怕一个不注意它就扑了上来。
“冷静下来。”亨利开口道,他的声音在这种时候往往能给予别人莫大的勇气,贤者与米拉对视了一眼,白少女会意地从另一侧准备偷偷绕到杂毛犬的身后——而他接着道:“直视着它,不要转身,绝对不要流露出任何恐惧的迹象。动物非常敏锐,你不能让它觉得你比它弱否则它会毫不留情。”
“我、我——呼——”玛格丽特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这是她自与贤者二人结伴以来出的第一个任务,虽然为了给予她一场真正的冒险一行人脱离了原先的计划不再停留在切斯特镇之中。但玛格丽特毕竟手无缚鸡之力,保险起见在她适应旅行的辛苦之前他们只在附近村庄接一些几乎没人愿意接取的渺任务。
“布人:罗莎。内容:到附近森林里头寻找走失的狗乔吉奥,报酬是两枚铜币。”
虽然因为文明更为达的缘故纸张在东海岸要显得相对廉价,但张贴在村头告示板上的这类求助抑或悬赏依然是尽量地言简意赅节省空间。它所透露出的讯息及其稀少,附近森林当中是否存在一些危险的野兽也并未明。
所幸,我们的贤者先生做事一向有条不紊,讯息的缺少并难不倒他。只需理清线索,之后有条理有计划地分清楚步骤明白自己该做的事情,那么一切的问题都会被逐一解决。
在佣兵工会接收那种记录在案的任务时,随着等级的要求提高各种相应讯息自然也会愈地详细。这是他们得以展至如此规模的理由之一,若没有自己的长处与特点的话势必会在一开始就被诸多模仿者给排挤从而消失。详细和可靠的情报是挂牌佣兵的特权和优势,也是佣兵工会的最大卖点——但在它的辐射范围之外,那些渺的,佣兵工会看不上眼的村庄任务,人们也展出了自己的一套行之有效的法做法。
与佣兵工会可以选择性隐瞒布者的姓名身份不同,这种人口稀少的村子里头大家都是互相认识的。因此即便为了省钱将纸张上的讯息写得尽可能简短,名称这种东西却是决计不会省略的。
因而只需向着附近的本地人稍加打听,他们就能明白自己该去找的人是谁。
细致的准备工作总是重要的,特别是寻找走失或者遗失的人、宠物或者物品时。详细地调查当地当时的环境,顺藤摸瓜将事情层层拨开,即便无法给予明确的答案,至少一个可靠合理的寻找方向也会比起一头扎进广袤无垠的森林当中大海捞针要来得容易。
思考、冷静,细致、有条理。
我们的贤者先生处理事情的方法米拉早已习惯,看在玛格丽特姐眼里,却是令她若有所思。
这位娇的卷贵族口含金钥出生,至今十余年的人生所接触的也尽是帕德罗西帝国的上流阶级。她的是高等拉曼语,穿着的是细腻的高级亚麻制作的衣物。即便因良好的修养并不存在贵族的咄咄逼人,仍旧免不了有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她就像是那些浪漫爱情当中的千金公主为平民少儿郎所吸引陷入爱河一般——这类故事通常源于两个阶级之间的不同所造成的吸引力。她本能地对于这些“和自己不一样”的平民其生活方方面面感到好奇,但这种好奇却并不带着尊重的意味,就仿佛人类以融化的铅灌入蚁穴只是想要看一看内部到底是怎样的结构。
尽管玛格丽特是一位可爱又善解人意的贵族姐,她仍旧是一位贵族姐。她的思维是高高在上的,仿佛空上的众神想要窥视凡人的生活一般。身处切实地拥有他人的财产、自由乃至于生命的贵族阶级,不论再怎么平易近人,这种思维模式仍旧无法被摆脱。
但就像灌下融化的铅的人类惊讶于蚁穴那庞大又复杂的构造一般。
玛格丽特也为这一路所见,以及我们的贤者先生处变不惊仿佛任何事情对他而言都不算新鲜的态度,深深地折服。
“汝当抱持贵族之骄傲,不可与百姓沦为一谈。但同时,汝亦不可瞧百姓。”
“因即便是一头蠢笨的驴子,亦会在巨龙落难时,凶相毕露。”
父亲自就一直教导她的道理,走出那高大庭院,玛格丽特才总算有些能够理解通透。
贵族乃是统治阶级,他们势必必须维持于民众而言更为优越的见识和能力才能配得上这一身份。
但随着千年的传承家族扩大源远流长,许多出生便含着金钥的人开始将这身份视为理所当然。玛格丽特所阅读所喜好的那些宣扬个人英雄主义的冒险当中,作为贵族化身谈吐风雅相貌英俊的主人翁一言一行所透露出来的行为,仔细想来,莫不是贵族们视人民为愚蠢无知又“是需要被拯救”的证明?
只能着毫无意义的牢骚,愚蠢又无知的平民,美丽又柔弱的农家少女等待着英俊主人翁的救助。
而他们的愚蠢野蛮行径又需要作为贵族影子投射的真善美主人翁来斥责纠正——不,真实的世界不是这样的。
平民阶级出身的少女也不会是坐以待毙柔弱无力,她拿起剑的时候那种气势玛格丽特甚至不敢直视。而即便不存在那些贵族们的花样纠结,人民也总是能够以自己的智慧找寻到简单可靠的可行方案。
——那么。
贵族的存在意义到底是什么?
如若人民离开了贵族依然可以顺畅地生活,那么自己还有其他许许多多帕德罗西的年轻一代贵族拥有的那种高高在上,到底是建立在怎样的空洞又无知的狂妄自大之上?
她陷入了思考,近期以来的一系列事情所累积的思考在真正意义上的恐惧所带来的紧张所促使的高度集中之中迸了出来,玛格丽特在经历了初期的恐惧失措之后这会儿竟然一时间是走了神开始想起了别的事情来。
“玛格丽特!”
——我们很早以前就过,在战斗之中走神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除非你是对当下的情况有着充足的掌握,能够游刃有余地控制好局面的大师级人物,否则即便面对的并非更为凶残的野兽或者盗匪,也仍旧会害得你自己落入险境之中。
一头黑色卷沾着些许泥还有落叶的贵族姐很轻易地就辨别出来那声呼喊来自米拉,不仅因为她是此时此刻方圆数里内唯一的另一位女性,还因为米拉的洛安西海岸混合口音拉曼语总是把“玛格丽特”的“丽”字拉长带一个简短的弹舌音读成“玛格蕊特”。
这声呼喊让她回过了神,但双目焦点重新锁定面前这片空地的一瞬间那只脏兮兮的长毛犬已经趁她不注意接近到了可以看清楚它眼白的距离——动物的腥臭气息加上那长毛被烂泥所污染纠结在一起的味道以及它恐吓性地露出尖牙的动作,一并导致了还没回过神来的玛格丽特做出了贤者再三交代绝对不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她错开了双眼不敢直视这畜生,然后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拉开变短的距离。
这令它察觉到了面前少女的恐惧,三人之中唯一的突破口就是玛格丽特,杂毛犬在玛格丽特流露怯意向后退去的一瞬间呲牙咧嘴,然后在下一秒钟狂暴地叫了起来成为压倒贵族姐早已摇摇欲坠的逃跑冲动和自身努力维持的勇气之间拉锯线的最后一丝压力。
“嘣——!”她在一瞬间转过头打算朝着另一侧跑去,而这头杂毛犬因此被激起的追捕本能令它也瞬间弹起后腿离开了原地打算朝着露出后背的对手扑去。
玛格丽特是不可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野兽的。
平常就不大可能,在穿着装备又地处凹凸不平的山林之中时,更是方夜谭。
即便以最好的情况盘算,她也最少得留下好几个咬痕流出不少高贵的血液。
但。
亨利在这儿。
这是米拉只呼喊了一句来提醒玛格丽特,并没有显得过分焦急的原因。
因为贤者在这儿,所以情况永远在掌控之中。
他在玛格丽特思索的空当就如无声的幽灵一般甚至拉近距离潜入到了明显处于应激反应状态当中,凶相毕露的杂毛犬附近。而在玛格丽特转身逃跑的一瞬间亨利神地解开了身上胸甲的卡扣,紧接着单手抓着肩带往身后一甩就飞奔了出去。
他带着惊人的声势横向拦截冲过去单手抄起了袭向玛格丽特的杂毛犬,然后在身后丢出去的胸甲刚好落地的一瞬间一个转身把整条狗给压在了身下,穿着黑色加长皮手套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呜咽连连的杂毛犬的嘴巴,它的前爪只能无力地刨着泥土地面,整个身体都被亨利所钳制,动弹不得。
“把皮带拿过来。”他开口,而白少女应声拿着一条细的皮带走了过来。
“呜呜”杂毛犬仍旧试图呲牙咧嘴地恐吓,但在亨利惊人的握力之下它不论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老实一点。”贤者一边把它满口尖牙的嘴巴给绑紧,一边开口这样着。而面对的是食物链更高阶级的存在,似乎是知晓自己无法战胜亨利,杂毛犬也逐渐地停下了挣扎。
“项圈。”米拉从她武装带上的皮包当中掏了一条挂着写着“乔吉奥”铜牌的红色项圈,但与贤者对视了一眼之后,后者又叹了口气:“算了,用皮带吧。”
他缓慢地从这条体重不低于公斤的“”狗身上抬起了身体,而在用皮带做成的临时项圈系上去了之后,浑身脏兮兮的杂毛犬也多少老实了一些。
“‘’狗。”米拉看着只比亨利膝盖低了一点的杂毛犬,翻了个白眼。
“最初失踪的时候,是的。那位委托人刻意避而不谈也是不想因此多花钱吧,真是狡猾。真希望他们以后能把任务的布时间也进行严格的规定。”处理完事情以后,两人望向了旁边惊魂未定的玛格丽特。
贵族姐身上沾着的落叶和泥迹更多了,但她并没有去在乎这些,而是皱起了眉毛,好半才终于道:“我觉得这个任务的报酬应该不止两个铜板。”
她这样着,而亨利和米拉对视了一眼,贤者耸了耸肩而洛安少女则是噗嗤一笑。
“恭喜你开始像个佣兵了,玛格丽特,因为这种感觉正是佣兵的日常。”她走了过去然后,然后向着玛格丽特伸出了手。贵族姐没有迟疑地握住了它,紧接着米拉单手一拉,就令她整个人站了起来。
“我”
“不。”玛格丽特摇了摇头:“妾身,真是愚昧。”
“要取消吗?”亨利拉着被系上项圈的杂毛犬,一边朝着自己刚刚解下的胸甲走去一边道。
“不,虽然与想象的不同,但正因此,我才想要,持续下去。”她用脏兮兮的手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然后笑着道:“很庆幸接下任务的是你们。”
“我们也很庆幸你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真。”米拉回以一个微笑,而前方的亨利再度耸了耸肩。
循着来时的山路,三人朝着外头重新走出去,准备前去交付任务。
但他们刚刚走出森林来到村口,一行二人从衣着打扮上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人的家伙,进入了眼帘之中。
两人穿着帕德罗西上流社会样式的修身服装,年纪相差颇大,一人已经是须皆白的老人,而另一个人则仍旧年少,约莫岁出头的模样。
——显然,这与玛格丽特有关。
无需像是一位贤者一般的敏锐洞察力和经验,你都得以判断得出这一点。
因为那个坐在马背上的年青人刚刚注意到这边的声响转过头来,瞧见了浑身脏兮兮的玛格丽特那一瞬间,眉毛和鼻子就气得几乎挤在了一块。
他“锵——!”地一声就拔出了腰间护手花样繁复的单手长剑,寒光闪闪的剑尖直至亨利和米拉:
“你们这些贼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掳走我家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