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第一眼看到法比奥·塞尔吉的时候,他并不会给你造成任何的冲击或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而即便是你在那之后因为种种原因与他有更多交谈,你也不会因此就牢牢地去记住这个人。
平凡,毫无特点,这大约就是任何认识他的人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唯一能够找出来的形容词。
现年岁的法比奥家住司考提镇周边,是帕德罗西帝国西南部浩浩荡荡的牧羊人大军其中一员。他就像是人们对于牧羊人和其他拉曼农民常有的古板印象化身一样,总是低垂着头,很少话,比起跟人们凑一块儿更喜欢跟他的羊群在一起,矮、黝黑,又唯唯诺诺。
若有谁要你发自真心地找出法比奥的优点来夸赞一番,只怕即便你身为一位几近全知的贤者,在绞劲脑汁过后,也只能吐出来一句干巴巴的:“牧羊的工作做得很好。”而无法出其它这个人身上值得称道的特点。
矮,不善言辞,不善交际。牧羊的工作看起来是他唯一的可取之处,但就连这份工作他为何会做,也仅仅是因为他的父亲是一个牧羊人这样简单到毫无新意的理由罢了。
父亲是牧羊人,祖父也是牧羊人,再往上去,曾祖父、曾曾祖父也都是牧羊人。如此简单的原因,便是他从事这一行业的动机。
他已经接受了这是自己应有位置的事实。改变命运这样的法对如今的法比奥来是奢侈的妄想,但在过去,他也确确实实曾拥有过这样的机会。
在他尚且年幼的时候,随着镇内新办的学堂开放,家里也曾努力卖掉了几只羊为他凑齐一笔学费。想试试看能否能通过学习,让他成为一名学者,跳出这个代代都是牧羊人的循环。
但很显然,即便父亲和母亲都认为他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也仅仅只是目不识丁的他们的一厢情愿罢了。
七八岁的时候显示出来的记忆力超群和思维敏捷,事情只需要叮嘱过一遍就会记得等等这些父母眼中“我家孩子真优秀”给予他造成的盲目自信,在第一次上到学堂时撞了个支离破碎头破血流。
全家人一半的家产,原本卖羊奶和羊毛可以作为持续产出的羊出售了一半进行的投资,父母的希望所带来的这份巨大压力令法比奥感觉无所适从,而学堂上几乎任何人都拥有一定基础,因而导师跳过了拉曼字母的教学直接就开始了词汇与语法还有算术的学习也令他的每一都处在云里雾里的状态之中。
于是他做了一个对于平凡的人而言,再简单不过的决定。
法比奥逃避了。
手里头拿着父母辛苦节约下来的开支,法比奥先是一两节,到了后面开始一两甚至一两周不在学堂上面露面。欺瞒双亲成为了他那段时间里头最擅长的事情。而在逃课的第三周,被学堂辞退的那一刻法比奥所唯一想到的。
却只有。
我该,如何花这笔“节省”下来的钱。
穿着靓丽的学员服装,用父母含辛茹苦节省下来的钱去购买昂贵的糖果点心,以这份本该用以改变命运的金钱为代价,他换来了在此前的人生当中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被重视,被追捧。
那些同样是司考提镇周边出身的孩们脏兮兮的脸上投来的,对于他身上的衣物和手中的糖果点心的艳羡目光,令法比奥如痴如醉。
而在将它们施舍给这些孩以后,他变成了一位“大哥”,成带领着好几个弟风风光光。
但这奢华的假象终有要暴露的一,当分明是上课时间却在外头舔着糖果带着一群弟闲逛的法比奥一头撞上了来镇里头购买一般人都是拿去喂食牲畜的劣质谷物作为口粮的父亲时,包括他的家庭在内,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了。
树倒猢狲散,得知他只是在充阔后,弟们原先艳羡的眼神变成了毫不留情的嘲笑和鄙夷。父亲开始了酗酒,母亲每日以泪洗面,稍有不对的地方父亲就对着法比奥和他的母亲大打出手。
法比奥挺直的背在这些一系列的指责唾骂殴打以及嘲笑鄙夷之下逐渐地逐渐地弯曲了下去,他再也无法趾高气昂地抬头挺胸走在大道上。
从十三四岁开始,法比奥就和其他那些贫穷的农民一样,唯唯诺诺,总是低头,沉默寡言。
他那套光鲜亮丽的学堂学院服也就那样开始积灰破败,最后在已经不能穿上的时候成为了家里塞漏风窗户的碎布料、脏兮兮的抹布、甚至是桌脚的垫子。
他没有办法选择,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因此他只能继续去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
逃避。
当父亲殴打他的时候,他抱着头在自己的内心中逃避。
实在承受不住了,就开始逃跑。
逃到了山上,藏到了各种岩石和树木的缝隙之间,和羊群为伴,和花草美景为伴。
父亲殴打母亲的时候,他也逃避。
自己是这么地弱,就算想要帮忙也帮不上啊——法比奥不停地用这样的理由服着自己,袖手旁观。
最终在一次酗酒过度以后,父亲把棍子和斧头搞混,母亲倒在了血泊之中再也没能起来。
村里的治安官过来抓走了父亲,法比奥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他。
家产是他的了。
一间破败的土木结构屋子,一个草棚,一个羊圈和八只羊。
他自由了,上面再也没有任何人会给他压力。
然后呢?
该做什么?
他不知道。
一年又一年,法比奥十六岁了。他参加了司考提镇上的成人礼,只是待在角落里头,没有任何人跟他话,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不知从何时起,没人再用他的名字称呼他。
成人礼过后同龄人都去到了外地务工。那些早年间一起在学堂上学的人,除了一位成为了新任教师以外其他人也都在各自的领域上成就非凡。
许多人在十六七岁的时候就结了婚,现在孩子都已经有了。
唯一不变的,只有他。
法比奥这个名字,就像是他那个位于山脚下的家,就像是他十多年前在镇当中光鲜亮丽的那几个月的张扬一样,成为了根本没有人会记起的东西。
“牧羊佬”
新一代的孩子开始用这个法来称呼他,随着法逐渐扩散开来以后,周边的其他包括以前就认识的人也开始用这个带有轻蔑意味的词称呼他。
“牧羊佬!今晚你又要搂着你的山羊入睡吗,我听山羊那块儿比女人还要嫩,哈哈哈哈——”每当迫不得已必须进入司考提镇内进行必需品的补给时,他总会迎来粗鄙词句和侮辱性的调侃。但法比奥对这一切也只是木讷地笑着,唯唯诺诺地接受。
若是有谁接近了他,他便会吓得一惊一乍。孩童们总用这个来欺侮他,然后因此哈哈大笑。因为身材矮的缘故,他看起来像是1岁,而不是19岁。
“牧羊佬、牧羊佬。”
“喂,我总不能一直叫你牧羊佬吧,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或许是司考提镇和周边附近区域的一千多号人里头,唯一一个还会对他流露出善意的人。她是外来者,据是从南境城邦联盟过来的,来自维斯兰地区,也不知怎么就流落到了这样的镇之中。
“我——我——”仅仅只是有过几次接触的陌生人,并且还是一位皮肤白皙的少女,法比奥涨红了脸,却什么话都不出来。
“没有名字吗,那我就喊你无名了啊!”似乎很喜欢给人取名字的金发女孩这样着,她的欢快感染着周围的众人,而这份温柔也令法比奥感觉像是人生重新绽开了光。
他开始越来越多地进入城镇了。
在越发熟悉起来以后,他带着她去山上看自己牧羊的时候会见到的美丽景色。野生的花海;悬崖尖上的苍蓝月光;在月色下闪闪发光的银色河。
然后在对方沉浸于美景时,偷偷地看着那在朦胧的月光下无比美妙的侧脸,和夏季宽松衣物领口处露出来的些许春光,久久发呆。
他是笑着的。
法比奥是笑着的。
牧羊的时候,进城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哟,牧羊佬,你对羊的兴趣变了吗,哈哈哈——”戏谑和侮辱性的调侃依然没有停下来,但法比奥却只是笑着。
“啧,真是个没意思的家伙。”
他只是笑着。
笑着。
沉醉于片刻祥和又充斥着阳光的景象。
“做些什么!无名!”
“做些什么——”
然后一切又破裂了。她尖叫着,惊慌失措,花容失色。包围着二人的都是司考提镇里头的下三滥货色,他们专挑那些无力反抗自己的人下手。她躲在了他的身后,法比奥手里头抓着一根木棍,可这又有什么用,对面的人每个都比他高大强壮,并且手里头都拿着斧头、砍刀和草叉。
“做些什么!”她这样着,那眼神当中充斥着恐惧,还有希冀。
“我——我——”法比奥试着举起了手,模仿他在城镇当中曾经面见过的那些骑士老爷和冒险者们所运用的持剑姿势,他放低了重心,抓着手里头的木棍摆足了架势。
仅仅只有片刻之间,法比奥感觉自己手中的木棍真的化成了一把剑。
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装模作样的,你们看看,这蠢货到底在想什么啊——”
“啪——”随手地一抓,一拉,瘦的牧羊人整个就被朝着前方拉了过去。木棍就被对手轻易地折断,紧接着是抬起一脚踹在了他的腹部。“咚!”“噗呃——”重击之后是翻山倒海般的疼痛,在恶心感和反胃的共同作用下他铁青着脸摔倒在了地上。
“我——”本能地,他匍匐攀爬着,想要逃避,想要远离。
“这怂货丢下你不管啦!哈哈哈哈——”
“啊啊——”女孩尖叫了起来,紧接着是布料撕裂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然后,就像是传故事才会有的光景那样。骑着白马衣甲鲜亮的骑士飒爽登场,如同英雄那样轻而易举地击退了冒犯女士的歹徒。
“谢谢您!高贵的骑士先生!”当他躲在远处的石堆后面,看着衣衫褴褛的女孩双眼闪烁着光芒抬起头看向那位救命恩人时,法比奥明白,她的身边已经不再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她的欢愉和悲伤不再与自己有关,那令人沉醉的温柔笑脸从这刻起到从此以后都会是对着别人展开的,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这份温柔只是像针一样刺痛心灵。
“我——我——”纠结、辗转难眠的两过后,法比奥鼓起勇气再度进入了司考提镇的市集之中。但在与她面对面的一瞬间,他思索了许久的解释的话语却一句也不出来。
是啊,又有什么话,是自己能出来解释清楚的呢。
牧羊人低垂着头。
“”而她转过了身,仿佛看都没有看见他。
那是比几前的那一脚还让人感觉五脏六腑都极其难受的感觉。他开始有意地试图避开她,但她却带着那位高大又帅气的帝国骑士,开始去他以前带她去过的地方看夜景。
在法比奥的心中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圣地,如今她带着其他的人在这儿,大声欢笑,脸上满满的都是洋溢着的幸福。
他藏匿在草丛之中,像个卑劣的窃贼一样在远处偷偷地观望着他们二人的幸福。
在她和那个骑士终于在那片位于高地上极难找寻到的蔷薇花田,本该是他和她的圣地的地方,迎着银白色的月光亲在一起的夜里,法比奥感觉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她去到了更远的市镇里头居住了,据,即将要与那位骑士订婚。司考提镇市场上的人们在这样议论着。
他又变回了孤身一人,臭熏熏的,受人唾弃的牧羊佬。
时间流逝,转瞬之间,数年过去了。欢愉的日子总是令人感觉充实,但这种浑浑噩噩的生活也未免没有好处吧。只是吃了睡睡了吃,做着自己的那份本质工作,不和其他人有太多的交流。
瘦、黝黑、没有什么存在感、没有什么人会去注意到你。
只是这样活着,就可以了。
只是这样活着。
就。
——可以了吗?
本该与过去没什么区别的冬,气温突然地下降了。在短短几之内,到处都结了一层霜。
下降到冰点附近的温度使得法比奥挂起了一条长长的鼻涕,他开始担心自己的羊群,因为气太冷他不想动没有前去维修羊圈导致一只羊不见了。
他裹着一层又一层的衣物,毛发和胡须乱糟糟的,活像个野蛮人。拄着带有铜铃铛的木棍朝着羊儿或许会跑去的地方找寻着。
“嘿,那边的,你知道哪儿能采摘到红蔷薇吗。”忽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他感觉有几分耳熟,而回过头看去,衣着华丽的她正与那高大帅气的骑士共乘一骑,笑颜如花地俯视着自己。
“呃——”法比奥呆呆地看着她,瞪大了瞳孔,半没能回过神来。
她真美。
“嘿,先生,知道哪儿能采到红蔷薇吗。”她道:“我就要结婚了,那是我们初吻所在的地方,我希望能采到那儿的花。”
像是电闪雷鸣,一系列他以为早已忘却的回忆再度闪现出来,法比奥捂住了脑袋。
“是——是的——朝朝、还要,朝前面再走一些,然然后、往上面。”数年未曾与他人有过交流,他的结巴更严重了,还带着一丝沙哑。
“噢,也就是那个方向吗,太久没回来我都忘了,谢谢你,陌生的先生。”她温柔地笑着,但牧羊人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总算结束了——’不知为何,明明应该算是久别重逢,法比奥却只想要她快点儿离去。
“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陌生的先生。”但她接着开口,这份曾经很是喜欢的热情如今他只感觉想要逃开。
“呃——是——”法比奥感觉自己像是吃了黏性极强的史莱姆那样,难以张开口几乎要窒息地艰难挤出了这几个字:“是是的,恭恭喜您、夫夫人,还有骑士先生。”
“谢谢。”她笑着道谢,紧接着与骑士一同扬长而去。
寒风呼啸。
一阵接着一阵。
不知是冻僵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法比奥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着,疯狂地颤抖着。
他不知在原地发了多久的呆,直到冷风当中伴随的一声“呀————”的尖叫才总算惊醒。
法比奥呆呆地转过了头,那好像正是他们二人所在的方向。
她再度高喊。
“救命!!谁来救救我们!!”
牧羊人。
飞奔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勇气。
人生在一瞬之间像是学堂时他看不懂只好拿来翻着玩的书卷那样一闪而过:
从学堂上逃避;从殴打母亲的父亲身边逃避;从她的身边逃避。这所有一切的愧疚和自责凝聚成了他每一步迈下的动力,他从未跑得如此之快,像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鼓起了直面事物的勇气那般,脏兮兮臭烘烘的法比奥健步如飞地朝着那边赶去。
“嚓————”“恶啊————”然后在面见到那个庞然大物的一瞬间,双脚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面上。
“我的啊,这是一头——”
“龙——”
“吼啊——”“快逃亲爱的!”靓丽的白马躺倒在了低上,一只巨大的爪子扒在了它的身体上。从马背上翻滚下来的两个人浑身是泥狼狈不堪。
“我,我腿,腿用不出力气来——”她颤声这样着,面容惊恐,泪花连连。
“该死!”骑士回过身“锵——”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单手剑,但这单薄的剑刃在浑身黑漆漆的巨大地龙面前就像是根竹签一样无力。
法比奥清楚地看着那头龙歪过了头,它纯黑色没有瞳仁和眼白之分的眼睛里头看不出任何的颜色,像是在努力思考着面前这些的两条腿直立行走的生物到底是一些什么。
“能站起来了吗,努力站起来,我们得向森林那边逃跑,不能把它引向城镇!”骑士这样着,而她仍旧没能站起来。
声音在一瞬间拉离了现实,他像是身处在别人的梦境之中,听询着那些飘渺的呓语一般,缺乏实感。
‘城镇吗’
‘是啊,这么大一个家伙,如果让它接近城镇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人会死掉吧。’
‘本来最近就降温,别人不,就连治安队的人都成在打盹了。毫无防备的样子,别是一头龙了就算是高地人来袭也完全防不住。’
‘但是、但是我又为什么要在乎那些家伙的生命,为什么要——’
‘做点什么!’
不,可我又怎么可能战胜得了。
‘做点什么!’
不,这里不需要我啊。
‘做点什么!’
还有其他人可以承担这份——
‘没有了’
‘没有其他人了’
“要做点、什么!”
“嘶————”他深吸了一口气。
“呼————”然后缓缓地吐出。
“嘿————!!!”张开嘴,唾沫飞溅之中,吼出了令人怀疑那瘦弱矮的身躯当中到底如何拥有这种气量的一声大吼。
“唰——”两人一龙回过了头。
“锵当,锵当——”法比奥拼命地挥舞着带有铜铃铛的木棍。
“这这边,你你你这愚蠢的,畜生!”他高声地大喊着。
“嘶——吼——”“咚——!”龙转过了身,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着他跑来。
“噫——!”牧羊人的双腿软掉了,他感觉自己快要控制不住尿一裤子。但在与她对上眼的一瞬间,看着泪光闪闪的她,法比奥咬紧了牙关。
“我我我——这这边啊——该该该、该死的畜生!”他感觉自己舌头和脸都在发麻,结巴着拼命咆哮,然后转过了身,要将地龙朝着另一个方向引去。
在离去之前,法比奥回过了头又看向了她。
但她没有看着这边,在地龙转过头朝着这边跑来以后,她只是露出了一个安心的表情,然后就看向了那名护在她身前的骑士。
‘是吗’
‘是这样啊。’矮又臭烘烘的牧羊人,脸上露出了失落、却也有几分解脱的神情。
‘就连这一生一次地鼓起勇气想要扮演英雄,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在看,没有任何人一个人在乎。’
“啪——!”木棍折断了,法比奥一路狂奔。
“咚咚咚!”地龙以惊人的声势追在他的身后。
‘好蠢的死法啊法比奥,为了在人家的面前出个风头,结果却连看都不看你,而且也已经早已忘记了你是谁。’
‘好蠢的死法啊。’
他狂奔着。
常年牧羊对于本地地形了如指掌的他,即便头脑不清醒身体却也本能地知道该往哪个方向钻。
“咔——!!”地龙咬断了树干。
“咚——!!”地龙撞翻了石块。
这惊动地的声势和数吨重的庞然大物紧追其后的事实足以令最勇敢的帝国骑士都胆颤心惊,但他却总是能从微的角落和缝隙当中,以那灵活的矮身躯钻入其中躲闪开来,继续朝着前方奔跑。
“悬悬、悬崖吗——”
拼命的奔跑流出的汗水在被寒风一吹的时候令他冷得连舌头都在打结,浑身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寒冷而不住地颤抖着,法比奥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能够和这么一头巨大的龙跑了个不相上下。
十余年之隔,他久违地,再度感觉到了畅快淋漓。
没有重压、没有期待、不需要为谁负责任、也无需看着别人的眼色而活。
只是畅快淋漓地,在自己熟悉的山间道上狂奔。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已经开始抽筋跑不动的腿肌肉一颤一颤地,在那头巨大的地龙朝着他张开充满腥臭和死亡气息的血盘大口扑过来之前,法比奥。
撑着腰。
放声大笑。
“吼呜——”
“叩!!”上下颌的咬合发出了巨大的碰撞声,但脑浆已经完全化为一滩黑色污泥的地龙,对于局势失去了合理的判断。
“吼——!”失衡的巨大身体,不可避免地朝着悬崖下方坠落。
“吼呜!!”它拼命地用爪子扒着岩石和泥土,最终还是在自己重达数吨的躯体拖动下朝着下方落去。
“嗷——!”
“嘭!!”结霜的谷底地面上传来了巨大的撞击声,之后是久久的沉寂。
而在数个时过后,空中缓缓地飘下了雪花。
覆盖在这庞大的黑色躯体之上。
————
两以后,一阵马蹄声在狼狈不堪的悬崖边上响了起来。
“老师,看那个。”
“嗯,我注意到了。”
“这是有人把它引到了悬崖这边摔下去了?”
“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够跑得过连战马都跑不过的地龙”站在检查着痕迹的米兰和亨利身后,菲利波有些难以置信地这样着。
“锵朗——”亨利捡起了半截被踩断的木棍,末端的铜铃铛轻轻摇晃,发出声音。
“呼——”米拉呼出了一口白气,而身后的玛格丽特则注意到了旁边的某些景象。
“是野蔷薇。”亨利开口道,上来的只有四个人,费鲁乔留在了山下看守马车和战马。
“浪漫的梦吗”玛格丽特轻声出了它的花语,然后伸手从被地龙刨过还因为降温冻死凋零的花田中摘下几朵看起来还比较完好的。
“愿这位无名的英雄,能做个好梦。”她递给了米拉一朵,然后伸手把花朝着谷底撒去。
“——”菲利波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往下看了一眼:“等等、地龙的尸体呢。”
“”
“”米拉和玛格丽特也探出头看了一眼。
十来米深覆盖着一层薄薄雪花的谷底除了一滩已经结冰的黑色血迹还有半截看起来是人类的尸体以外,没有其他的东西存在。
“快些重新上路吧,必须警告司考提的人。”亨利起了身,开始朝着后面走去。
“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都还能离开吗。”菲利波的语气当中有着一丝恐惧:“果然已经完全变成亡灵了。”
“动静这么大,司考提镇应该也已经有其他人注意到了。好消息是他们会为此作一些准备,对我们来是好事。”
“而坏消息是。”亨利半眯起了眼睛。
“这些准备很可能毫无作用。”
“该走了!”“嘶——”独角兽蹭了蹭米拉。
“嗯。”
“不论你是谁,愿你安息。”白发少女抛下了手中的红蔷薇,然后转过了身。
已经被冻干的花儿在落下的一瞬间碎裂开来,花瓣与雪花一并翩翩飞舞,打着旋儿朝着底部飘去。
而重新上路的一众五人,消耗了相当的时间,才从这七拐八绕将近两公里的复杂山坡上走了下去,回归到了正路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