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大种族当中,人类的总历史是最短的。
但战争史却是最长的。
这个短寿又充满旺盛行动力的种族自第一部史诗的第一个字划被墨笔书写上的那一刻起,直至如今,都一直与战争相伴。
这诚然并非值得自豪之事,因为我们绝大多数的武器和战略都是用来对付同类的。但它正如其它所有事物一般也有着自己的价值和必要性。而在这与人类史同样漫长的战争史当中,在涉及到武器、装备、城堡乃至于兵种的问题上时,所有有能的指挥官即便相隔千年,也都会作出这样一个相同的理论:
“没有最强的武器/兵种,只有最合适的。”
诚然兵种之间确实有等级差距,昂贵的骑兵连人带马强大的机动力和冲击力令他们往往可以碾压对手步兵。但你若要想依靠一支重装骑兵就吃遍下也是决计不可能的。
人造或是然的地形阻碍是克制骑兵的因素之一。
而若是对上的对手足够强大能够无视骑兵最强的杀伤武器——战马的冲击力的话。
他们也会陷入僵局。
“嘭!!”
有成年男子腰围粗的枯死大树被直接甩得飞出了四五米的距离然后落在了人群中央。
惨叫、怒吼和咆哮掩盖住了任何试图指挥的声音——他们诚然皆是精锐,但在无可匹敌的强大力量面前却也只能各自为战四散逃开。
这三头地龙的种类,与之前那头被魔女感染的地龙是一样的。
属于温带下级地龙的一个分支,学名叫做灰锯脊地龙——这得名于它们像是驼背的人一样凸出背部皮肤的节节脊椎,当这种地龙趴在地上的时候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把锯子的锯齿。
尽管这种地龙有记载的最大个体可以达到1吨,16米长,它们在学术界的分类当中却仍旧是属于下等亚龙。
原因之一是它没有任何吐息或与魔法相关的能力——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只能依靠自身**的蛮横来进行捕猎。
而原因之二则在于。
灰锯脊地龙的生性,极其贪婪。
尽管它们拥有相当程度的智慧,但那贪婪的食肉者本性却常常使得它的一些品行也并不比低等的肉食杂龙类甚至是龙蜥好上多少。
——这意味着什么?
在魔女带来的毁灭性气当中巴奥森林几乎已经不剩下多少的活物了,这几头龙身上鳞甲外皮存在的一些微不足道的伤痕代表它们也许与亡灵亦曾有过冲突,而它们的眼珠子仍旧是正常的黄绿色代表它们显然没有把这些有毒的亡灵给吞下肚去。
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地龙面前的亨利他们一干人等,就像是往一个饿了好几的人嘴边送上香喷喷的美味烤肉。
史蒂芬团长作为一个狩猎佣兵最害怕的情况发生了。
猎人变成了猎物。
尽管史蒂芬麾下的狩猎佣兵团是业内排得上号的,但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有效的对龙武器。
龙鳞的坚固程度堪比钢铁,加之以两到三毫米的厚度和凸起的边缘,哪怕是投矛和重型绞盘弩机都只能造成一个缺口无法达成有效贯穿。唯一能够确凿无疑地保证击穿的就只有身强力壮的战士使用强力破甲武器进行近战攻击,或是安置更加大型的组合弩炮。
可即便如此这也仅仅只是击破了表皮的防护,与地龙那巨大的身形相比仅仅只能算作是皮外伤的攻击,却意味着人类一方必须付出偌大的牺牲。
勇气他们是有的,但现在并不是发扬它的好时候。
“散开!”
“舍弃驮马!”精锐部队与初出茅庐的菜鸟差距不仅仅是平常的纪律性,在陷入混乱以后他们重新调整过来的时间也远比外行更短——到底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虽在地龙强大的蛮力下他们损失了些许的成员,但待到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他们拿出了符合自己专业素养的水平。
前锋的游猎在拉开一段距离避开地龙的初期攻击,扩大行动范围以后开始用远程武器骚扰它们。这些老练的狩猎佣兵对此轻车熟路,骑在马背上都相当出色的射击技术令弩失和箭矢都朝着地龙脆弱的眼睛射去,令它们烦不胜烦成功地扰乱了这些庞然大物的注意力。
三人一组的轻骑游猎左右交叉分散着地龙的注意力令它们分不清是哪个恼人的东西在攻击自己,而后方刚刚踏上这片平地的人们则迅速地朝着左右两边扩散开来,避免过于密集的阵型导致无法躲闪地龙的噬咬。
宛如一枚石子投入池塘当中泛起的圈圈涟漪,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的人类骑兵令这三头地龙失去了自己的目标。他们争取到了少许的时间,但在地龙重新锁定目标之前若不想出来方法痛击它们使之放弃的话,那么就只能舍弃物资补给分散队伍逃离开来。
这还是建立在地龙会放他们一马的前提下。
数吨重的地龙胃口不,在缺乏其它可靠食物来源的情况下,即便逃离,它们也极有可能会尾随过来。
——但情况恶化的速度就连贤者都没能预料得到。
北面森林当中出来的那头靠近圣骑士一行,体型中等的地龙似乎有着最好的头脑,它在意识到游猎们的箭矢根本无法贯穿自己的鳞甲以后就悠哉游哉地转过了身,顶着箭雨重新盯上了面前正好打算撤退的圣骑士一行。
“吼——!”“咔——!!”硕大发黄的牙齿在强而有力的咬合肌作用下发出清晰可闻的碰撞声,它朝着圣骑士们追过去这件事情多少给中央主阵的人减轻了压力,但对阿道佛斯等人却有苦难言。
“往树林里钻!”圣骑士部长急中生智,他打得一手好算盘想要进入地龙庞大身躯行动不便的树林之中。但这附近并没有足够庞大的树木因而冲撞过来的地龙几乎是通畅无阻,折断的枯死树木反而对人类自身的行动进行了莫大的干扰。
“吼!”“啊——”一名落后的圣骑士直接就被地龙一口咬住在发出一声短暂的惨叫之后没了生息,但他这一死不仅没有减缓地龙的脚步反而令左侧的这头开始发起了狂来。
身着板甲的骑士实在算不上是什么美味,而他拿在手中的利剑在被地龙一口咬下的时候还刺中了它口腔的上部,刺痛感和硌牙的感觉令这头地龙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紧接着伴随着口水把被咬烂的骑士血肉和扭曲变形的盔甲一起吐在了地上。
光辉万丈的圣骑士们在面对此等的庞然大物时也陷入了束手无策的窘境,然而即便其他人此刻想要过来予以援手却也是自顾不暇。
中间的这头地龙体型最为庞大,因而尽管主阵人数最多但亨利却立刻下达了散开的指令。松散的阵列使得体型庞大的地龙不那么容易发挥出来自己的强大蛮力,但却也使得顶在最前面的少数人如在刀刃上起舞一般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驮马,用驮马来引开——”弃卒保车的想法自然而然地产生,即便知道损失掉这么一批物资后面怕是会面临更加残酷的窘境,为了保命他们也只能如此。
但地龙并没有看向驮马。
这是何等令人绝望的事实。
龙的品性是恶劣的,在相当程度上,它与我们家养的猫十分类似。
中间的这头地龙那巨大的黄绿色竖瞳当中闪烁着的是玩味的光辉,是智慧,是狩猎佣兵们过去打交道的杂龙和龙蜥眼中所不存在的光辉。
用容易得手的目标来引开它的注意力这种对付更蠢一些的掠食者颇有奇效的做法,对灰锯脊地龙却不起作用。
“该死,跑啊!”“嘶吁——”一名气急败坏的佣兵狠狠地甩了一下马鞭抽中一匹劣等的驮马,他试图通过令这匹马动起来来改变地龙的注目方向。
但正如我们前面所的,这对它不起作用。
驮马哀鸣着,但却一动都不敢动。
这庞然大物悠哉游哉地缓慢靠近着,它的一举一动尽管体格差异巨大但却令人愈发感觉像是在看着一只捕猎的猫咪。
只是当你站在旁观者角度的时候觉得它捕猎可憎的鼠辈令人倍感愉悦,自己身处于猎物这个位置,想象着很可能连死个痛快都没法如愿时。
手心的冷汗。
止也止不住。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
挥手让游猎们散开之后,贤者独自下马,右手提着克莱默尔而左手拍了下马臀令自己的座驾跑开。
“他疯了。”
一名佣兵道出了几乎是所有人的心声。
两米高的亨利在人类当中是个大个子,但在超过十吨的成年灰锯脊地龙面前,他是如此的渺。
地龙玩味地看着他。
这种渺的生物在它的面前从来都只有尖叫着逃窜的份,即便有少数不逃走的,也多半是被吓得腿脚发软瘫倒在地上。
亚龙出色的嗅觉和听觉还常常能够闻到可笑的尿骚味听见急促的呼吸和发抖的声音。
但不是这一个。
这一个,同样渺的生物,心跳平稳,呼吸也平稳。
平稳地抬高了那把可笑的剑,对着自己。
它失去了耐心,食欲战胜了些许的迟疑,不论这个渺的生物是为何胆敢面对自己,在龙颚之下。
众生皆会被赐予平等的。
死亡。
“锵——”“咔——!”强而有力的下颚咬合在了一起,后方的米拉瞪大了眼睛,奥尔诺皱起了眉,而菲利波张大了嘴巴。
一截黑色的披风在地龙的嘴角耷拉下来,许多佣兵都发出了愤怒或是惋惜的喊声,但地龙本身却愤怒地转过了头。
“吼!!”它咆哮着,而众人这时才看见它左侧的下巴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亨利刺中了它的下颚,除了同族之间的争斗以外这头地龙还从未受到过如此严重的创伤。它忽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那把银光闪闪的东西是可以给自己造成伤害的,那是不同的——但这一切的智慧仅仅停留在这个层次,它终究不是高等的龙族,因此些许的忌惮很快地又被愤怒和食欲所掩盖。
它抬起了头颅,宝贵的龙血洒满了泥地,但亨利却一个闪身冲到了地龙的身侧。
“咔——”噬咬再度落空,它变换了攻击方式试图抬起爪子前去攻击,殊不知贤者在等的正是这个时候。
修长的地龙浑身大半部分都覆盖有鳞甲,即便是锋利如克莱默尔,在攻击绝大多数部位时也难以造成足够有效的杀伤。
但它终究是一个活物,身体关节需要活动自然就不能全是坚固的鳞甲。
四肢内侧,如同人类腋下的部分,就是龙身上完全没有鳞片的地方。
亨利高举起了克莱默尔,在一瞬之间蹬起脚整个人向上延伸。
“嗷吼——!”钻心的疼痛使得地龙整个向右倾斜摔倒了下去,滚烫的龙血迅速地从它左前肢腋下的部分流淌出来沾满了整条龙腿。贤者迅速地退后重新拉开了距离。
“好啊!”看见这一幕的佣兵们士气大振。
“支援他!”魔法导师卡米洛立刻反映了过来,魔法即便无法有效击伤地龙但干扰它的注意力为亨利创造机会总是可以的。而比他们这些人类魔法师速度更快,奥尔诺挥手已经施展出了自己的攻击。
“吼!!”从未受过如此重创的地龙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它在地上打着滚试图起想要去寻找亨利的踪影。而贤者的这番举动就像是拉开了人类的反击序幕一般,南面的史蒂芬他们不愧高级狩猎佣兵之名,依靠粗壮的麻绳紧急制成的陷阱成功地把那头最的地龙给绊倒在了地上。
抓紧了机会的佣兵们手持重锤直接就朝着原本高高在上的龙头砸去,直击要害的重击使得这头地龙难以重新爬起,他们迅速地扩大着战果,但在这时孤立无援的北面阿道佛斯等人却终于陷入了彻底的死局。
折断的树木铺满了一地,圣骑士们退到了一处四壁陡峭的谷地之中,仅仅数米高的崖壁此刻却成为了致命的囚笼。
“错误的决策,但至少我该庆幸这是我人生当中最后的一个错误决策吗”阿道佛斯颇有自嘲意味地长叹一声。
“不论如何,我很荣幸与你们并肩作战——”
“后面的人,弃马攀岩吧!为你们争取逃走的时间是我最后能做的事情了。”他着,但身后的所有人却都一言不发。
没有任何一个人离开自己的座驾,他们端着武器,沉默地面向逐步逼近的地龙。
“真是,一群白痴。”阿道佛斯摇了摇头,但嘴角却挂起一丝微笑。
“愿圣白的光辉照耀吾身,不论生前抑或死后,吾将坚守自己岗位。”
“生为圣骑,愿死得其所,不辱此名。”
“骑士听令——”他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所有人,冲——”
“砰——!!!”“嗷吼!!!”
一阵闪光过后,左侧的这头地龙发出了迄今为止最大的一声惨叫。
“呃——”白金色的长剑尴尬地停留在了半空之中。所有的骑士都抬起头盯着那头发出惨叫歪倒撞向侧面山壁的地龙,它的侧脸血流不止,而上面插着的那柄银色长枪闪闪发光。
“听到这么大的热闹,还好没有错过派对。”
一个冷静自若的女性声音在北面的峭壁上方传来,骑士们抬起了头。而发出声音的那人走到了峭壁的边缘,她穿着轻甲,一头银发扎成马尾在脑后轻轻晃荡。
这位女士的身形面容和登场方式均是破荒般的惹人瞩目,然而最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却还是她随着步伐轻轻摇摆的。
那腰带上。
耀眼的红牌。
“抱歉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