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大朝会上还说了几个地方民政的事情,但是这已经不足以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李荩忱的回答、陈顼的命令已经足以让所有人感到惊讶,也感到振奋。
已经倔强了太久的陛下终于决定有所改变,这让死气沉沉的南陈朝堂似乎也被注入了一丝动力和生机。
至少李荩忱告诉他们还有其余的选择,至少李荩忱告诉他们,现在这天下大势,尚且有力挽狂澜的机会,而很明显李荩忱就站在了潮头上,很明显如果他们愿意的话,李荩忱愿意在自己的身边为他们同样留下位置!
这让一些还在观望的官员们已经暗暗下定决心,更让大多数年轻的官员热血澎湃!
当大家以为吕梁之战和荆州之战后,这天下战线已经陷入僵持、很难在短时间内甚至是自己这一代人之内打开局面的时候,李荩忱率领孤军挺进巴蜀,最终彻底击溃北周驻军以及后来前来支援的韦孝宽和尉迟迥,将巴蜀控制在手中,而整个战线也随之发生变化。
当大家都以为现在的北周政局动荡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但是却不知道应该怎么下手的时候,李荩忱又告诉了他们新的可能,告诉他们只需要狠狠的一击就可以让敌人彻底崩溃——前提是时机把握的非常正确,但是如果连这个都赌不起的话,那就干脆直接等死吧。
可以说李荩忱一次又一次的给这个已经偏安东南太久的王朝和朝廷带来了生机和希望,这些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幻想着能够北伐、幻想着有一天可以复土中原的官员们,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希望。
山河举目,风景不殊!
这是三百年来南朝所有人的牵挂和无奈!
或许曾经有人说这样偏居一隅也是安全的,或许有人说长江天险无法跨越,只要守住这一亩三分地就好,大家都能平安过日子,又或许有人说那些世家在朝堂上争权夺利,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获得更多的利益和声望,甚至包括北伐也是。
在这样的思想主导之下,刘裕已经收复了中原却不得不撤退、祖逖杀到了黄河边却只能击水叹息,陈庆之七千孤军深入河洛到头来却一点儿接应援兵都没有······
李荩忱从来不觉得那些人总结的有问题,世家之间的争权夺利对南朝的北伐是一个非常大的掣肘,这样类似的情况也出现在后来的南宋身上,从而导致从南向北进攻长期以来都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直到有一天淮上布衣朱元璋揭竿而起,打破了这个魔咒。
可是李荩忱也并不觉得,这“风景不殊”的感慨对于任何人都没有一点儿触动。从老到少,当每一个人看着舆图上“雍州”、“徐州”这些熟悉的地名时候,当每一个人看着这和曾经诗词歌赋吟诵的长安与洛阳截然不同的风景时候,恐怕心中最深处终究会有一丝触动吧?
风景不殊,这是怎样痛苦的感慨!
风景不殊,李荩忱从来没有指望着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完成这三百年的梦想,但是他相信他的身边终究会聚集更多的人。
这不应该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感慨。
所以李荩忱来到了这建康府,带着自己的想法。
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至少陈顼还有这一点儿雄心壮志,至少······大多数的朝臣还明白他想要干什么。
大陈太建十年六月廿六日,大朝。
陈顼下旨,李荩忱加都督巴蜀诸州军事,持节,主持巴蜀战事;萧摩诃加开府仪同三司,主持荆州战事;吴惠觉加持节,主持两淮战事。三员主将各自接管本地军政事务,统筹指挥兵马粮草调度,厉兵秣马准备征战。
自此南陈在整个战线上最终形成三大战区格局,而之前吴惠觉和萧摩诃的头上本来就已经有都督各州军事的头衔,现在李荩忱也加上了,说明南陈朝廷正式承认李荩忱主持巴蜀战事的身份,并且将李荩忱上升到地方主将的地位。
以李荩忱原来一直跳脱的表现来看,这绝对是朝廷或者说陈顼做出的很大的让步。
更重要的是李荩忱、萧摩诃和吴惠觉三人已经全面接管地方的粮草调度和政务处理,意味着他们真的是军政大权一把在握,这样的待遇只有之前吴明彻进攻淮南的时候曾经享受过,而现在一下子有三个人有这样的权力,说明陈顼也是拼了。
南陈开始为了接下来有可能到来的大战全力备战。
而随着李荩忱回到府邸,他的府衙外面已经排满了车辆,全部都是前来拜访的文武官员。
这一次李荩忱也没有矫情,按照顺序接见这些官员,显然李荩忱的府邸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就变成了整个建康府最热闹的地方,甚至还有不少慕名而来的百姓和白衣士子在门外观望。
皇城脚下的百姓或许是见过世面最多的,所以昨天发生的事情到了今天基本上也就只是口头偶尔说说罢了,不过显然李荩忱对于这些皇城脚下的百姓们来说,一时半会儿恐怕是忘不掉了。
看热闹也好、探听风声也罢,显然这个年轻的镇西将军不仅仅是站在了时代的风口浪尖上,也站在了所有目光交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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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欢喜有人愁,当李荩忱府邸门口车水马龙的时候,下了值的左卫将军樊毅正坐在书房中,桌子上放着一个酒壶一个酒杯,樊毅自饮自酌,只有叹息。
说句实话,他并不觉得李荩忱说的有错,但是他不能就这样忍气吞声,是李荩忱导致自己到现在这个地步,说什么自己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李荩忱自此彻底赢得陈顼的信任、飞黄腾达。
樊毅知道自己能够依靠的就是陛下的信任,如果陛下对他已经没有一点儿兴趣的话,恐怕这辈子他也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什么北伐,什么静观局势!
樊毅举起酒杯,却终究没有随手丢下。
他不相信李荩忱说这些单纯只是心怀收复疆土的梦想,他是有野心的,而且这个野心毫不掩饰,或者换句话说,李荩忱和那些想要依靠北伐来获得名利的人差不多,而且樊毅也不相信之前就已经有些桀骜不驯的李荩忱,这个时候会突然对南陈忠心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