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沈婺华,自然和李荩忱一样的心思,这后宫之中能够进来的都是自己人,也不怕看去什么。
但是换作其他任何时候的沈婺华,都不可能有这般心思。
沈姊姊意识到自己落入了李荩忱的圈套之中,捏了捏他的手,这已经是她表示对这个臭弟弟不满的最大惩罚了。
李荩忱咧嘴一笑,揽着沈婺华坐在床沿上,翻看奏章。
八百里加急,他不可能熟视无睹。
不过是尉迟贞送来的,而不是直接太尉府求见,说明事情应该还没有危急到必须要尽快做出决定的地步。
随着大汉现在基础设施的完善,很多地方的道路都已经变得通畅,一座座驿站的建立再加上水陆联运的发展,让消息的传递也变得更加快捷。
水运相比于快马来说并没有多少优势,但是水运胜在运输量大、运输费用便宜,因此大宗货物往来都倾向于走水运,如此一来,道路上的大型车队就减少了很多,等于变相加快了邮差和驿使的速度,即使是偏远的地区,消息往来京城也快了很多,这其中就包括已经通过海运和青州建立联系的幽州。
幽州的商品都去走海路了,官道畅通,因此日行八百里不是梦。
不过这样带来而后果就是······
李荩忱看着奏章上所言,高句丽已经联合勿吉人,逼迫契丹人向东且战且退,因此幽州文武多少都有些坐不住了,恳请出兵。
这件事,实际上在李荩忱和太尉府的预料之中。
大汉虽然表态,但是迟迟没有什么实际动作——实际动作还是有的,不过是昨天李荩忱才和太尉府敲定,因此现在肯定还没有落在实处,估计还得四五天,幽州那边才能收到消息——因此高句丽会急乎乎的对契丹动手,也在情理之中。
“勿吉人,没想到竟然还真的存在,之前只是整理史书的时候发现过这个名字。”沈婺华在背后给李荩忱捏肩,看到了奏章上的内容,忍不住感慨一声。
“说说?”
李荩忱倒是有些好奇,这个名字,比起来契丹,让他属实觉得陌生。沈婺华登时一笑,陛下原来也有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上天入地、无所不知呢。
实际上这个名字也应该出现在之前通事馆对于辽东局势的奏报中,不过李荩忱当时的心思都在河西,根本就没有细看。
沈婺华柔声说道:“勿吉人,原本是肃慎人的一支,在肃慎国中地位并不高,不过后来中原动荡,辽东也跟着受到鲜卑崛起之影响,作为肃慎人之后的挹娄国也随之覆灭,从属于挹娄的勿吉人趁机崛起,占据挹娄故地。
这‘勿吉’两个字,在他们的话语中就是树林的意思,他们多聚集在山林中,以打猎为生,所以自称‘林中人’,也算是贴切。
这些年高句丽向北扩张,迫使契丹只能向东、勿吉只能向北迁徙。而今契丹打算背靠大汉抗拒高句丽,那勿吉人和高句丽联合压迫契丹,以求之后能够重新获得一些土地,也在情理之中。”
李荩忱眉毛一挑,大概想起来什么。
勿吉,这个名字的确很陌生。
但是在历史上,这个时间点,这个位置上,按理说应该还有一个民族正蓄势待发才是。
那就是靺鞨!
靺鞨,肃慎和挹娄之后,曾经趁着隋唐攻破高句丽而崛起于东北,成为关外霸主。
同时,这靺鞨人,也是后世女真人的先祖。
勿吉,显然有着和靺鞨相同的出身。
李荩忱不知道是不是说法传承上有了什么偏差,或者说每个时代的叫法有所不同,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如此跳脱的勿吉人,肯定就是靺鞨人。
勿吉,也就是女真的前身。
契丹,是当年被突厥击破之柔然的南支。
而柔然的北支,逃遁到兴安山和外兴安岭下的草原上,也就位于现在勿吉人盘踞之地的北方,这便是蒙古的源头。
契丹,女真,蒙古······盛唐没落之后,和华夏汉族纠缠上千年的三个民族,此时都已经登上了历史舞台啊。
既然都已经在场了,那就都乖乖的融入华夏吧。
李荩忱笑了笑。
“辽东局势可不怎么好,陛下如此有信心?”沈婺华很是诧异。
她自从交接内府事务,退居幕后之后,也没有闲着,除了帮着乐昌打理后宫上下,还负责资料书籍的搜集,皇家藏书都在沈婺华的管理下,光是这些年搜集的散佚典籍以及修缮的古书就不计其数。
关于辽东的这些部落发展,不少书籍之中也有记载,沈婺华甚至能够面前理出来这些部落的更迭脉络。
中原战乱三百年未休,但是也不代表着南北两朝和九州之外没有任何的交流,南朝还在开发岭南,北朝还在草原上和突厥人打的有来有回,因此北朝也是有不少文献记载比如河西、比如辽东等地的部落、国度之更迭变化的。
因此沈婺华也清楚,辽东这些部落,虽然成不了什么气候,但是居住在山林之中,和外界没有什么往来,历朝历代对他们的了解也只是局限在“某个国家没了,又出现了某个国家”这种已经涉及到改朝换代的大事上。
不过这也意味着,这些部落天然的对于大汉、对于中原王朝不可能有什么好感和归属感,想要在深山老林之中和他们作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沈婺华站在自己的角度分析,觉得辽东之战,远不是那么好打的,陛下的态度让她有些困惑。
李荩忱淡淡说道:“高句丽者,不过三韩之一、半岛小国也,小国寡民却又吞天之心,可是占据辽东疆土又能有什么用,契丹和勿吉,谁能真心臣服?满地矿产,真能化为己用?土地肥沃,真有人能够在短短几个月或者一年内开垦?这都不可能。”
顿了一下,李荩忱一摊手:“人心不足蛇吞象,占据的土地越多,周围的不臣就会越多,战线也会随之拉的更长,那么何处不是破绽,朕不过挥手之间,就能够让这一切分崩离析。”
沈婺华楞然。
对于久在深宫中的她来说,外面的世界很广阔,但是终究她本人还是缺少了一点儿经验和认知。